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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她愛的模樣。

宋冥心念百轉,目光卻終歸多了一抹惘然?:“凶手一定還會回?來的,回?到這具屍體旁邊。當夢徹底醒來的時候,這具屍體會重新成為她唯一珍貴的寶物。”

齊昭海問:“如果我們要在第三個受害者遇害前,找到她呢?”

“拋下?餌,使她放鬆警惕。”

宋冥眼底映著那缸濁水,瞳孔愈發顯得深沉:“隻要她心裡?還有?這個女兒,必然?不?會離屍體太遠……”

時候不?早了。

有?些?夢,也該醒了。

第28章 食心傀儡10

凶手女兒的屍體, 屍檢並不複雜。

她的死亡時間,是所有死者中?最早的,死法和之前那些受害者全然相同,毫無懸念。甚至, 連手臂上被注射肌鬆劑的針孔位置, 都大?差不差。

之後,這具屍體?便被暫放在了附近的殯儀館裡。

這場冬雨一直持續到下午的時候, 才終於有了停歇的跡象。殯儀館裡沉寂得針落可聞, 陽光倦倦地灑在瓷磚地麵上,曬得人仿佛都懶散了許多。

清潔工低著頭, 推著保潔車走進殯儀館裡。

守在門口的警員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見來的是清潔工, 他們便沒有多起?疑心。

那麼大?一個殯儀館,有幾個清潔工再正常不過。屈居社會底層的他們,如同勤勤懇懇卻卑賤渺小的工蟻, 隨處可見, 因而?哪怕身?上穿著的工作?服再明亮鮮豔, 人們也往往傾向於將他們忽視。

這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警員隻例行掃視一眼工作?證,就擺手放行:“行了, 走吧。”

笨重的保潔車重新移動起?來。清潔工從始至終沒過抬頭,她佝僂下腰,俯身?聳肩,拉著那架裝有垃圾桶的手推車一步步往前走。

推車的滾輪緩慢滑過地麵。

沒發出一絲聲響。

擦肩而?過刹那,甚至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清潔工的帽間, 掉出了一小縷棕黃色的卷發。

發質很差,被多次燙染摧殘過。

跟凶手的一模一樣。

一路上, 她幾乎是暢通無阻的進入了停屍間,卻並沒有當即開始清掃工作?,而?是目標明確地走到那一排冷藏屍體?的雪櫃前——

逐個拉開,辨認,推回?。

不是!不是!這麼多屍體?全都不是!

王淑良一遍又一遍,機械性地重複著上述行為,卻很快被消磨去了耐心。把雪櫃推回?的動作?,肉眼可見地變得越來越粗暴,越來越癲狂。

金屬撞上金屬,發出沉悶的低響。

如同野獸憤怒嘶鳴。

“我的女兒在哪裡?在哪裡?”王淑良焦躁地磨著牙,從喉嚨深處碾出沙啞的問句。眼眶中?,紅線蟲似的血絲纏繞蠕動,攀爬上她的眼球。

她壓抑著戾氣,走到最後一個雪櫃前,猛力拉開——

蒼白的麵容,頃刻在冷霧中?浮現。

王淑良懸在半空中?的手,頓時定格。女兒眼睫上凝著的那層薄薄霜雪,仿佛落在她心上,將所有激烈躁動的情緒悉數凍結。

“女兒,我心愛的女兒……”

王淑良的尾音顫唞,彌漫著失而?複得的狂喜。

拐來的第三個的孩子,根本?就是個廢物,壓根變不成她心裡的樣子。隻有她的女兒才是最好的,最適合她的。她要把她的女兒帶回?去,永永遠遠地藏在她身?邊。

沒有人可以將她們母女分?開!沒有人!

就連警/察也不行。

王淑良之所以偽裝成清潔工的模樣,除了要掩人耳目,更重要的是能夠讓她推著手推車,自由來去。保潔車的容量很大?,用來裝一具未成年女屍不成問題。

“寶貝乖,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王淑良降低音調,用一種哄誘兒童的口%e5%90%bb小聲說。仿佛躺在她麵前的,不是十五歲的少女的屍體?,而?是仍然不諳世事的稚氣孩童:“記住啊,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媽媽帶你回?家……”

溫柔的飽含母愛的微笑,和明知女兒死去的痛苦,雜糅在同一張臉上。

像哭又像笑。

帶著這種怪異而?扭曲的表情,她向櫃中?的屍體?伸出了雙手。

就在手指即將觸及到屍體?的那一刹那,停屍間的門突然被外力毫無征兆地推開。門板在牆上撞出的回?聲,沉悶凝重,在王淑良的心臟上狠狠敲了一記警鐘。

她立即回?頭,隻見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警員——

這是一個給她設下的陷阱!

這個念頭倏忽掠過王淑良腦海。她低頭看向女兒近在咫尺的恬靜麵容,恨不得將一口牙齒咬碎。

她絕不能停手。

她的女兒,她必須帶走。

“住手!不許動!”發現她的意圖後,門外的警方頓時舉槍喝道?。

王淑良卻置若罔聞。

千鈞一發之際,齊昭海衝進房間,一把扳住她的手臂,穩準狠地擰轉到背後。隻在頃刻之間,戰局便迅猛地終結。

整個過程,持續不到數秒。

這還是宋冥第一次看見齊昭海抓人。流暢的肌肉線條繃緊又舒張,猶如弓弦,蓄著驚人的爆發力,讓她不禁聯想到盛夏裡劃破夜空的閃電,或者訓練有素的大?型狼犬。

王淑良還待掙紮,其他警員已衝了上來將她摁在地上,拷上手銬。

齊昭海舒展了一下臂膊,掀起?王淑良的帽子。

帽沿下遮蔽的,是一張極為平庸的中?年婦女麵容。眼袋深重,褶皺縱橫,甚至因為同時打多份工的辛苦,比同齡人增添了許多滄桑。

但那雙眼裡,隱著癲狂的光。

齊昭海注視著那雙血紅覆蓋的眼,很輕地倒抽了口冷氣:“宋冥,你說得沒錯。王淑良一旦對第三個受害者失望了,她就會回?來找這具屍體?。”

不過,讓王淑良那麼早失望,第三個受害者還活著嗎?

難道?她已經動手了?

“應該還沒有。”宋冥知曉他要問什麼:“我們的橫加阻攔,使?她沒機會拐走第四個替代者,屍體?又在殯儀館。第三個受害者已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接近她女兒的人選了,她舍不得殺。”

齊昭海的心神微微定下來幾分?。

“樊甜恬,把她拉開。”他命令。

“遵命!”樊甜恬猛地發力,和其他警員一起?架起?王淑良,把她強行從儲存屍體?的雪櫃前拽了起?來。

“不!!!我的女兒!!”

被從女兒的屍身?旁拉開的瞬間,王淑良猝然劇烈地掙動起?來,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嘯。

她被押在地上,形容狼狽,渾身?沾滿細塵。

眼見掙脫不成,王淑良艱難地仰起?頭,混濁的目光從齊隊長移到了宋冥身?上。

不知是否將宋冥當成了好捏的軟柿子,王淑良突然轉動了一下眼球,而?後竭力往她的方向挪動過去,聲淚俱下地低聲乞求:“求求你,求求你,就讓我再見我的女兒一眼吧。你也是女人,你應該更能明白我作?為母親的感情,算我求求你了……”

齊昭海知道?,王淑良求錯人了。

宋冥的薄涼冷情,他早在許多年前便親身?領教了一回?。

至今仍徹骨寒心。

而?事實,也正如齊昭海所料的那般。不管王淑良怎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得淒慘,宋冥隻對此漠然置之。

她微微俯身?,看向那張涕淚橫流的臉。

極致冷酷的目光,像在觀察實驗箱裡一隻抽搐瀕死的小鼠。

宋冥抬手將鬢發捋到耳後,垂下睫羽的桃花眼中?,卻隻凝固著咄咄逼人的平靜:“王淑良,第三個受害者在哪裡?”

王淑良哭聲一頓。

她愣怔地望向那桃花眼。

儘管三十多歲的年紀雖不算很老?,但早年坎坷的經曆還是讓王淑良見過許多雙眼睛,有的清澈,有的滄桑,但是從來沒有一雙眼睛能像這般——

無情又殘酷。

活像個沒有心的怪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怪物不會被人情所感動。再多的淚水,也隻是徒然。

齊昭海瞟了眼王淑良,見她如自己?預料中?那樣神情恍惚,明顯還沒從宋冥那深潭冷淵似的眼神裡緩過勁來。然而?,王淑良的嘴唇緊緊抿成細線,一點關受害者的位置都不肯往外透露。

看來暫時是問不出什麼了。

但,既然唯一的凶手已經抓到手,受害者應該暫時沒有性命之虞。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王淑良,你可要好好想清楚。”齊昭海說完後,吩咐人把王淑良先押送回?局裡。

他看向旁邊的宋冥。

眉目冷淡,一如多年以前那般漠然薄情。

由於運行的製冷係統,這殯儀館的藏屍間內,溫度竟比外麵還低稍許。從口鼻中?哈出的熱氣,轉瞬變成白霧。

宋冥削瘦的身?影透過冷霧,影影綽綽。

沉默無言。

如硝煙裡的斷刃。

齊昭海凝視著她的身?影,良久,背過身?發出一聲短促的苦笑。

自己?在奢望什麼?

奢望宋冥看他一眼嗎?

好笑。宋冥骨子裡究竟有多麼冷漠,他齊昭海不應該最清楚了嗎?

抓捕任務既已結束,停屍間裡的警員很快便散得差不多了。齊昭海聽見宋冥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由遠及近,緩緩往門邊而?去。

她也要離開了。

意識到這一點刹那,齊昭海的心恍然被扯得一墜。

當宋冥與他擦肩而?過的那刻,他沒忍住朝宋冥的方向迅速掠過一瞥,目光卻停在了宋冥微啟的唇瓣上。

她的唇上血色淺淡,猶如一片柔軟的花瓣。

“我隻是覺得,我們沒有資格替受害者和他們的父母去心軟,去原諒。”宋冥的話音很輕,轉瞬即逝地滑過耳邊,在神經末梢激起?微妙的震顫。

齊昭海渾身?一顫。

他趕忙回?頭,宋冥卻早已走遠,無處追尋。

齊昭海蜷起?手指,壓抑的心神卻陡然沸騰翻湧。宋冥這麼做,隻是為了維護他們合作?關係的和諧嗎?或者,有沒有那麼另一種千分?之一的可能——

她也有那麼一點點……在乎他?

複雜的心緒湧動著,使?齊昭海離開的步伐遲緩了幾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第一時間看到舉著手機,慌裡慌張地他跑來的石延:

“隊長,不好了!你看網上,王淑良直播殺人了!”

第29章 食心傀儡11

“什麼?!王淑良不是已經被抓了嗎?”

齊昭海心頭劇震。

他當即從石延手上奪過手機。

此?刻,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那個殺人的直播間。而直播間的在線人數,正呈井噴式瘋狂飆升。

齊昭海的腦神經突突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