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傷到了極致,捂著臉仰麵痛哭:“我不想變成每天都在怨恨哥哥的人……可還是慶幸,自己活著……”
她睜開眼睛,用力探著胳膊,拉住晁衝的手,說道:“我想活著……陪著哥哥……像以前那樣……我想回到以前,我想要我的腿……哥哥,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啊?”
我知道它回不來了,但我真的好想回去。
失去雙腿的不是哥哥,真的太好了,承擔這份痛苦折磨的不是哥哥,真的太好了。
手術不是很順利,晁衝知道。
推晁綾進手術室前,他就已經知道了結果,晁綾撐不了幾天了。他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說服自己,隻要是人,終將迎來生命的告彆。
晁綾的魂魄已非常薄弱,她昏迷時,魂魄幾度想從這具殘軀中脫離。
太痛苦了……她僅剩半截的**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使靈魂數次崩潰放棄,又數次被“哥哥”這個牽掛安撫拉回。
她的精神也在反複撕扯中,瀕臨崩潰。
有幾次,看著這麼難受的晁綾,晁衝很想說出真相,讓她早些放下牽掛,終結苦痛。
可他終究是不舍得,他怎麼能毀滅她的牽掛,讓她在悲痛和絕望中離開?
晁衝依然扮演著他的角色,儘量用自己的努力,延續她的生命。
雖然痛苦,但妹妹想活著,陪伴著唯一的親人。
她說過,她不舍得拋下哥哥,一個人離開。
然而,第二天夜裡,晁綾就走到了儘頭。
她的心電監控儀指數突然失常,在鈴聲大作中,變為直線。
晁衝站在床邊,有一陣子,大腦是空白的。
他知道是這個結局,隻是沒想到,告彆來得如此早。
晁衝看著她慢慢脫離那具身體,蜷縮擠壓在軀乾上的雙腿慢慢得以伸展。
人死化鬼,晁綾,化成了鬼。
她的軀體死了。
可笑的是,鬼卻是完整的鬼,也不會再感受到肉身帶來的痛苦。
晁衝抬起頭,看著她慢慢張開眼,看著她懵懵抬起雙手,看著她的脖子,漸漸長出赤紅色的線。
晁衝一愣。
晁綾竟然是……最終輪回。
醫生繼續進行著心臟複蘇的努力。
晁綾轉頭看著晁衝,沒過多久,眼裡飛出血紅色的淚,她飄過來,抱住了晁衝,軟聲叫著哥哥。
“哥哥……我死了……”
“給我裝上腿,換上那件藍色的裙子,讓我漂漂亮亮死,好嗎?不要開追悼會,也不要告訴彆人,我不想讓朋友同學看到那樣難看的我……”
“22點13分……”醫生記錄下了死亡時間。
晁衝閉上眼,慢慢伸出手,抱住晁綾的鬼影,下定了決心:他要帶她去見王妃。
“晁綾……”晁衝抬起頭,看向晁綾的鬼影,他扯出一絲微笑。
“哥哥?”晁綾的眼睛瞪圓了。
“哥哥……能看見?”
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晁衝的鼻子嗅到熟悉的火`藥味時,微笑忽然碎裂,他駭然轉頭,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一枚魂核穿透了晁綾咽喉處的紅線,她的表情定格在驚訝的瞬間。
她的鬼影,碎了。
一顆乾癟的魂核掉落下來,滾到門口手持彈弓的明辨者腳下。明辨者撿起魂核,裝入口袋,抬頭看向晁衝。
晁衝雙耳嗡嗡作響,整個人如同掉入了沸水,臉色煞白。
他喃喃道:“明辨者……”
“寄居鬼?!”怔愣之後,明辨者轉頭就跑。
晁衝什麼都顧不上了,他追了出去,風聲灌入他的雙耳,溫熱的淚水被疾風帶走,他大吼著,用儘一切力氣,追逐著這個明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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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結束那天,晁衝敲開了蘇妙家的門,他臉上掛著傷,形容憔悴,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他從懷裡小心取出一枚乾枯瘦小的魂核,顫唞著手攤開。
“妙妙,能……種嗎?”
次日清晨,市公安局接到報警,說在安居花園附近的花壇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死者名叫傅葒厲,今年三十六歲,無業。”
林書黎拿起照片,微微一怔:“老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心疼一下寄居鬼李羨。
老李彆擔心,你家王在,會解決的!
第55章 林書黎的立場
晁衝頹然坐著, 兩眼無神。
蘇妙得知這個魂核是晁綾的, 吧嗒吧嗒掉眼淚。
“怎麼回事……”蘇妙說, “前些天還好好的。”
人命堅韌,也脆弱。
晁衝捂著眼, 有氣無力道:“其實她死,我不難過……我一直有心理準備,我也知道她活著很痛苦,她是個好姑娘……”
晁衝說:“這才是我傷心的原因。”
她是個好姑娘,溫柔又堅強, 如果不是突遭變故, 她會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都幸福。
卓忘言做了飯, 晁衝被飯菜的味道拽回人間, 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
晁衝拿起筷子, 一邊哭一邊吃, 一邊還誇著:“好吃……妙妙做的嗎?”
蘇妙:“卓老師做的。”
晁衝感激涕零, 差點%e8%88%94碗, 嗚嗚哭道:“好吃!!!”
卓忘言坐下來, 拍了拍晁衝的肩膀。
晁衝終於抑製不住, 丟下碗,抱著卓忘言哭了起來。
卓忘言端正坐著, 表情紋絲不動。
蘇妙捧著魂核問:“魂核為什麼這麼小?”
晁衝悲從中來,哭得更痛了。
他講了原因。
“被明辨者擊中後,魂核中的生機就會流失。”晁衝說這句話時, 很平靜,儘管他仍然流著淚。
蘇妙愣了,這顆輕飄飄的魂核此時仿佛有千斤重,壓在她的手心。
“那就是說……”
晁衝說:“妙妙,她消失了。”
晁衝微微笑道:“我知道的……就算是你,也種不出新的生機。”
蘇妙就算是神醫,是靈丹妙藥,也隻能救“重病患者”不能“起死回生”。一丁點生機都沒有的魂核,即便是蘇妙,也無法讓她再入輪回。
晁綾死了,沒有轉機,也不再有希望。
晁衝知道,他從追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明辨者手中的魂核,已經是個死魂核,蘇妙救不了她,也種不出新輪回。
但他仍然拚了命的追出去,冒著被西北區能引魂的明辨者發現、擊殺的危險,追上那個明辨者,大聲嘶吼著揍了他,要回了魂核。
卓忘言問他:“你殺人了嗎?”
晁衝搖頭。
“他們有他們的規矩……”晁衝說,“是規矩的錯,我……我不能遷怒彆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活了千年的寄居鬼,比生命記憶隻有數十年的人更加平和豁達,即便傷心到失控,也不會傷及人命。
寄居鬼說:“晁綾受那麼多苦,還是想活著,對於看不見輪回的人而言,他們確實隻有一次生命……命這麼珍貴,我不能選錯。”
蘇妙內心熱流湧動,想衝上去給他一個擁抱。
晁衝擦了眼淚,心情平靜了許多。
“他們僅有短短數十年,活的無知。”晁衝說,“我活了幾千年,道理我都懂,所以我做不出跟他們一樣的選擇。”
蘇妙也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鳳凰仔和小蛟龍一左一右安慰著晁衝。
晁衝謝完這個謝那個,抬起頭說道:“但是……妙妙,我心裡難受。哪怕是為了安慰我也好,請你……把這枚魂核當成種子,埋在土裡,我不奢望它會開花……但,求求你,哪怕是騙我也好,種它吧。”
蘇妙點頭後,又拍桌不平道:“法務部是有病嗎?那麼多煞鬼,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斃?你就是槍斃個死刑犯也要審一審問一問吧?他們這種,和暴徒有什麼區彆?!”
晁衝並不憤怒,他知道原因。
他擤了鼻涕,擦乾淨嘴,說道:“王妃,混沌世混沌世,世間種種,皆有因果。因果混沌,道不清明,理也不清明。”
蘇妙:“……好好說話。”
於是晁衝好好解釋道:“王妃有天地庇護,運好,惡鬼無法近身,身邊沒見過多少醜惡。所以王妃不知煞鬼的存在,對整個混沌世的秩序有多危險。現在的法務部沒有更好的辦法,見一個殺一個是最穩妥的辦法。如果互換立場,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
蘇妙:“但是吧,這製度太死板了,簡單粗暴比煞鬼都煞,這就是不對之處,總要改改吧?”
晁衝說:“王不在時,煞鬼鬥出的領導者能暫時穩住秩序,但也要看每個人的脾氣。有的鬼成了王,就和之前來挑釁的鬼頭領一樣,會挑戰明辨者,失敗了,或者被激怒了,就會耍陰招……”
卓忘言靜靜聽著,時不時給晁衝倒杯茶端給他。
晁衝還沒發現卓忘言“人性”多了些,接過茶邊喝邊說:“鬼不能直接殺人,但能間接殺人。方法多的是,想利用鬼的壞人也多的是,與明辨者結了仇,就找人傷害明辨者家人……這並不罕見。”
蘇妙歎息:“冤冤相報何時了……”
晁衝道:“所以我理解他們現在的行動方針。”
蘇妙說:“要我看,你比他們講道理。”
“畢竟活久了。”晁衝說道,“我雖然理解,但我也不是全無怨言。人心複雜,法務部和你想象的不一樣,聽起來偉光正,可實際上,也是暗潮湧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行事風格每個區也都不一樣。現在的法務部,有維護治安講道理的明辨者,也有自持正義,實則通過殺鬼滿足私`欲的惡人。”
蘇妙說:“這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這些。我們那個小破單位有責任感很強認真做工作的人,也有一門心思搞辦公室政治的人,要是有辦法讓這些惡心之人離開隊伍就好了……”
“淨化隊伍很難。”晁衝說道,“我們做過。以前,王為了你,重新整編了咱們的隊伍……其結果就是,改-革伴隨著動-蕩,最後還把好多明辨者卷入其中,結下了深仇大恨,以至於現在法務部的第一條鐵律就是見鬼王必殺……”
卓忘言緩慢點頭。
蘇妙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不是小孩兒,她是成年人,知道在逐漸腐化爛掉的世道規則中,重新立對的規則有多難。
卓忘言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嗎?為了她?
蘇妙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這男人……是真的讓人心動。
晁衝遲鈍了,尚未感覺出二人粘在一起的熾熱視線,一個人叨叨著:“所以,這就看法務部自己的覺悟了。如果他們沒有咱們之前那種壯士斷腕的魄力,以後怕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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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突發的命案,林書黎加班到了晚上。
期間,他接到了北區和西北區部長以及幾個特勤的電話。
有詢問此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