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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 鳳久安 4385 字 2個月前

三殿下還是昨日那身婚服,隻是衣襟處開了道破口,禦醫們依禮請安,三殿下梳攏著沈元夕散在枕邊的頭發,輕聲同他們說了傷情。

禦醫們探脈論藥,商議著開了方,走了過場。出府時,同等在門前的百姓散了消息:三王妃已脫離凶險,隻待靜養就好。

禦醫們登車回宮錄案稟報,這邊剛走,那邊代七巧拖著劍冷著臉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聽到百姓傳話三王妃沒死,臉上的冰寒裂開,露出幾分委屈想哭的表情來。

回到三王府見了梅徵,確定沈元夕命還在後,代七巧微微笑了下,繼而是空洞的迷茫。

她當真追上花雪把他殺了。將功補過後,她是抱著稟報三殿下之後就自刎的念頭回來的,但沈元夕沒死的話……那她還要不要賠命?

梅徵看著代七巧失魂落魄往春園走,咋舌感慨:“代姑娘的功夫太可怕……”

一人夜行,追擊單殺,這等強悍讓他都有些許心動了。

代七巧見了三殿下,默默跪下,垂眼,將手中軟虹放在膝上,問:“王妃還好嗎?”

三殿下答:“活下來了。”

長長的沉默後,代七巧依然垂著頭,說道:“刺傷王妃的幽鬼我已解決,還有一事,我想應該告訴殿下。”

代七巧昨夜追至飛霞山,手中軟虹發燙,她望著夜色下如鬼魅般的山影,心中一動,拐上山去,果然在山腰的一處歇腳的石洞中,找到了花雪。

而花雪也在埋伏在這裡等追兵,好飲了血恢複身體,回到幽地。

代七巧不知自己是如何在一次次險境之中,最終殺了花雪的。

她完全不知疼痛,多年來被家主冷冰冰壓抑在心中的少女心思,對美貌男人的憧憬向往,現在轉化為了滔天恨意。

每一次,隻要回想起自己劍在手,卻傻兮兮的錯失了機會,她就無比憤怒,那是對自己的恨。

她曾在心底看不上沈元夕的女兒家作態,沈元夕整日看閒書,會的那些也都是最基礎不過的拳腳功夫,無論刀劍還是弓箭,沒有一樣能入她的眼。

但自己卻失了劍,反而是沈元夕臨危不懼,接過她的劍,殺了幽鬼。

代七巧想,如果這輩子自己殺不了眼前頂著一張%e5%aa%9a臉的幽鬼,她就無法再活下去,死也難瞑目。

或許是因朔月,或許是因花雪本就重傷,也或許,是手中軟虹壓製了幽鬼的血脈,使他傷口難以愈合。

代七巧殺了他。

但那個幽鬼在消散前,說了這麼一番話。

“吾兒聽令,我魂喪昭地,被黛煙後人所殺,為我報仇。吾雖不能得見氣運回歸之時,但計劃已成,靜待日夜倒懸……”

代七巧一字不差,講給了三殿下。

三殿下道:“如此,回家去吧。”

代七巧大駭,手指顫唞起來。

她這樣子回去嗎?父親會將她逐出家門吧。

“你殺的那個幽族人是朝花一脈,叫花雪。他有個兒子,名枕葉,是個瘋子,花雪的遺言應已隨碎魂回了幽地,他那個傻兒子,一定會依照遺言,到你家去尋仇。”

代七巧握緊了拳頭。

“我會讓皇帝賜你榮華返家,有皇帝禦賜之物,想來憑借你的實力,應能成為家主。”

代七巧驚訝抬頭。

三殿下依然麵無表情,語氣平靜:“儘早布防,於人而言,險境亦是轉機。至於枕葉,他若滿月夜前來,你再好的運氣,也不一定能殺了他……雲星。”

黑發血眸的纖瘦男子無聲出現。

“隨她一起回去,枕葉來,就殺了。”

雲星微蹙著眉,好似不大同意他的安排。

三殿下道:“我不會次次大意,元夕被傷,我要還如從前,那也不必再活了。你去吧,不用擔心我。”

雲星這才點頭。

代七巧還有想問的,神色猶豫,被三殿下看了出來。

“我若是你,就會抓住機會,問出一切想問的。”

“殿下,他是如何知道,我是黛煙後人?”

憑血的氣味?還是長相?

“是你的劍。”

“可我的軟虹是新打的劍,也才三十年。”言下之意,應無幽族人認識軟虹。

“幽族的傷消失極快,有時即便傷到心臟,也不一定會危及性命。三百年前,你的先祖黛煙,卻鍛造了一把能傷到幽族,無法令傷口愈合的刀……你知刀從何來嗎?”

代七巧不知道,這是家族秘傳,隻有曆代家主才有資格知道,且要守口如瓶。

“黛煙獻祭她的雙生妹妹,將骨肉至親鍛進刀劍之中,姐妹倆的生死恨怨,就會化為咒,成就一把獵幽的刀,刀傷難愈。”

代七巧死盯著膝上的那把軟虹,隻覺它沉重如山。這把軟虹……也是由家中的骨肉至親鍛出的嗎?

“天地之間,也隻有你們這一脈,能狠下心去如此鍛器,幽族人豈會忘記?他們並非認出了你的劍,而是通過這把劍,知道了你隻會是黛煙的後人。”

代七巧離開後,三殿下俯身,貼在沈元夕的額頭上,自語道:“起熱了。”

他將手放在沈元夕的額頭上,微涼的指尖慢慢暖熱,再換另一隻手搭來。

花雪的遺言,三殿下聽出了另外的意思。

他看著昏睡的沈元夕,又想起今早宮中傳報,無比緊張她的生死,令他不要告知沈豐年。

三殿下突然有所悟,他應該猜出了,朝花真正的計劃是什麼。

朝花第六代,出了個頗有心機的小輩,名叫希音。浸月對他的評價,就是,這小子會用腦子,懂布局謀略,還有……他善蠱心,又會傀儡術。

如今朝花燕川的圖謀很清楚,就是要奪取人族氣運,離開幽地。而想要奪取氣運,一要解開白塔封印,二要除去幽主血脈對他們的束縛。

那麼,用希音布局的思路來推他們的計劃,有沒有一種方法,又能殺他,同時又能推塔。

三殿下慢吞吞梳著沈元夕的頭發,思索著。

二十九那日,他們沒有一個去推塔,而是都來殺他……

三殿下手停了下來,看向沈元夕。

沈元夕,沈豐年獨女,他的王妃,皇帝昭告四海,代表著大昭與幽族永結同好的三王妃。

沈豐年,手握漠北與東南共計八十萬兵,大昭半壁江山,現踞東南財政之要。

希音,善布局,善蠱心……傀儡之術。

兩次襲擊,都是為了拖住他,挾持沈元夕,但不殺沈元夕,也不傷其性命要害。

“如果解開白塔封印的人,是沈元夕呢。”三殿下自言自語道。

白塔煙鈴由十二家臣中的兩位老成沉穩之人守護,他們提防的是幽族。但,如果是三王妃出現在白塔附近,那兩位必然會降低警惕。

既然幽族無法解開白塔封印,那就借人手,由人族親自解開。這個解開封印毀國運的人無論是誰,都會是株連家門的死罪,且不被世人所容。

那麼,這個人最好是沈元夕,是三王妃。

三王妃親手解開了白塔封印,毀掉了大昭國運,她會被逼以死謝罪,而沈豐年……必反。

兵亂,分裂,亂世將至,幽族得利……

三殿下又將這種猜測從頭推了三遍,他掀開錦被,抽開沈元夕的衣帶,輕輕掀起柔軟的錦兜,看向那一片雪白。

她腹部的傷口愈合為一道紅痕,尚未消退。

三殿下撫著這道傷痕,心中雜亂不已。

或許,她身體裡,已經被種了血蠱。

他要怎麼辦?

血蠱不難除,幽族種血蠱的方法他知道,取血蠱的方法,他也知道。從哪種,從哪取。

取蠱要趁早,等血蠱在心臟紮根,就難拔除了。

三殿下像尊石像,靜靜看著沈元夕腹上的刀痕。把取蠱的方法默念了十遍。

無非就是再從這裡開個血口,銀針淬火,引出蠱蟲。

但這是沈元夕,不是幽族人。

而且……沈元夕被種血蠱,隻是他的猜測,如果沒有呢?

忽然,沈元夕猛地掙了一下,驚醒睜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渾身冷汗,烏黑的眼睛茫然看著三殿下。

“……做夢了嗎?彆怕,你在這裡很安全,已經沒事了。”三殿下輕輕撫著她的頭發。

沈元夕好似還未清醒,抓住三殿下道:“不要打仗!和他無關……”

“夢到不好的事了嗎?”三殿下道。

好半晌,沈元夕才慢慢鬆開手,意識到那隻是夢。

她夢到自己死了。

而她父親發了瘋的要殺了三殿下。

“夢到……我……我爹要為我報仇,恨我嫁錯了人……”沈元夕說完,慢慢閉上了眼,她很困,身上很沉,就像生了根,被地麵扒住了,起不來身。

“沈元夕。”三殿下抱住了她,伏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可能……被種了蠱。”

沈元夕嚇醒了,她圓睜著眼睛,木呆呆看著三殿下。

他那頭銀色的長發就在她眼前,如銀輝傾瀉的瀑布,像蘊著珠光的柔軟絲綢。

他血紅的眼眸中盈滿了愧疚和不舍。

“那要,怎麼辦……”問出這句話後,沈元夕渾身顫唞起來。

三殿下的這樣的眼神,讓她萬分害怕,不停地搖頭。

三殿下沒有說話,手指輕輕擦過她的那道傷痕。

沈元夕哭了起來,她無比懼怕,那是一種從心底萌發的寒意。三殿下抱起她輕聲安慰著彆怕,但她怕得很,嗚咽著,求他不要碰她。

三殿下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湊近了,看向她的眼睛。

“你剛剛說什麼?”三殿下眯起了眼。

沈元夕迷迷糊糊的哭,不停地求饒。

“不要取走,不要動我……”

三殿下忽然笑了,眼神可怕。

“原來,還真種了蠱。”

她之所以如此害怕,是聽到他要“取蠱”。但如果是沈元夕,她絕不會是這種反應,隻有蠱才會害怕自己被取出來。

三殿下那雙血眸噴薄著怒火。

等著滅族吧,希音。

第38章 戲弄

沈元夕做了個很長的夢, 記不清夢到了什麼,隻是覺得混亂泥濘,她就像一隻戰場上的馬, 眼前硝煙彌漫, 身上火辣辣的疼, 吃了很多箭矢刀鞭, 惡狠狠打了一場。

然後,夢裡下起了雨,身上又疼又冷。

恍惚中, 她氣憤地罵糧草克扣,戰士們竟然連過冬的棉被都沒有了, 凍到她不要緊, 父親呢?那些士兵們呢?

於是, 夢中的她怒火中燒, 怒氣憋在%e8%83%b8膛,從嗓子眼噴了出來, 大喊著被子,過了會兒,就真的暖和了不少。

夢裡也終於平靜了, 沈元夕墜入靜謐的黑暗, 睡了不知多久, 意識舒舒服服向前漂遊, 是她漠北的小床, 而後是一片綠草如茵, 小豆芽似的薛子遊跑得很快, 手裡牽著夜鳶的線。

她在合掌許願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