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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的鮮血濺了他一臉,沈長青自己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

“夏舒呈!””夏爺!”“夏園主!”

這個意外,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眼看鮮血從夏舒呈的頸側不斷湧出,所有人全都被驚住了。

丁馳的大腦更是直接轟隆一聲,頃刻間,劇烈的頭痛來襲,眼前開始眩暈,意識開始模糊,心臟就像是被撕裂般的疼起來,他腦海裡又開始閃現那些雜亂的畫麵和聲音了。

隻不過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看清了,也聽清了,畫麵裡的人是夏舒呈。

血腥滿天的戰場上,夏舒呈的%e8%83%b8膛被羽箭刺穿,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裡…

桃花盛開著的溪澗,夏舒呈捧著一束桃枝,笑顏燦爛的遞向對麵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

巍峨的宮牆之外,夏舒呈孤獨的望著前方遠去的喜轎車馬,神情落寞,滿目瘡痍…

黑暗幽深的洞%e7%a9%b4中,夏舒呈懷抱一具屍體,呆滯許久之後,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刀,眼睛眨也不眨的刺入了自己的%e8%83%b8膛…

當看到夏舒呈表情木然的割開自己的%e8%83%b8膛,從裡麵掏出了一個血淋淋的什麼東西時,丁馳腦海中突然又轟隆一聲,緊跟著,他便清醒了。

他看到沈長青已經被佟斐一槍爆頭死掉了,看到夏舒呈拔去了頸側的刀子正跌跌撞撞的朝他走來。

嘩啦一下,丁馳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夏舒呈過來之後,蹲下來摸摸他的頭,安慰他說:“ 彆怕。”

不怕。

丁馳不怕血腥,不怕死亡,可刀子紮進肉裡,血流出身體外,都是會疼的,他怕夏舒呈疼。

“ 夏舒呈。”

丁馳哭著看向他的傷口,問:“你疼嗎?”

隻見夏舒呈聽了這話,微微一怔,緊跟著眼眶就紅了。

“以前也是這樣的。”

夏舒呈對他說:“ 我告訴過你,我不會死,你大膽的把我交給他們就是了,可是你卻說,即便不會死,也是會疼的,你不想讓我疼,以前你就是這樣的。”

“ 啊?”

丁馳沒聽明白什麼意思,抽了抽鼻子,問他:“ 什麼?”

“ 經年曆久,萬物更迭,物是人非,什麼都不一樣了,可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夏舒呈用手指觸摸著他的眉眼,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像是在回憶過往,也像是在憧憬未來。

丁馳還是沒聽明白,但他顧不上再問,因為夏舒呈頸側血流不止,臉色越來越慘白,他隻想快點讓夏舒呈去處理傷口。

“ 夏園主。”

佟斐不知道夏舒呈到底是個什麼人,但眼看夏舒呈血流的越來越多,看起來也越來越虛弱,很是著急:“山上有大夫,或者我送你去醫院!”

“不必了。”

夏舒呈回頭對佟斐說:“ 我有幾句話要交代你。”

佟斐立刻急道:“ 傷治好了再交代也不遲!”

他說著便要過來,但被夏舒呈一把推開了。

“ 自古帝王將相,有能者居之,若說雄圖霸業是心之所往,那天下百姓便是心之所歸,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務必切記,成為郾城的主人後要善待郾城百姓,恪儘職守。”

“ 夏園主!”

“ 沈長青一死,郾城會有小範圍的混亂,外地軍閥必然會有企圖來趁火打劫的,關於城防部署,軍政要務,以及商貿製度的未來規劃建議,我留在督軍府了,你入城之後可拿來參考。”

“夏園主!你現在需要先治傷!”

佟斐再次想過去,但被夏舒呈冷冷的一個眼神逼停了。

夏舒呈問:“記住了嗎?”

佟斐無可奈何,隻能忍著焦急,點頭答應:“ 好!”

如此,夏舒呈才放心了似的,朝沙稚勾了下手指。

“ 夏爺…”

沙稚早就被嚇懵了,看到召喚,這才回神,連哭帶滾的爬了過來。

夏舒呈把丁馳懷裡的那盆君子蘭拿起來,觀賞片刻,交給沙稚,叮囑道:“ 交回秦爺那裡,告訴他,這盆花必須一直活著。”

“ 好的夏爺!”

沙稚聽到吩咐立刻習慣性的點頭:“ 我記住了!”

“ 嗯。”

夏舒呈頗為滿意,難得也伸手拍了拍沙稚的腦袋,甚至對他笑了笑:“ 好小子,好好長大,好好生活,要一直這樣沒心沒肺,快快樂樂的,記住了嗎?”

“啊?”

沙稚滿腦子懵,但很神奇的,他聽懂了夏舒呈的意思,脫口就問:“ 夏爺,您這是在乾嘛啊,交代後事嗎?”

“ 嗬嗬,是啊。”

夏舒呈笑著說:“ 我不能一直活在這裡,該走了。”

說完,他把丁馳從地上給抱起來,轉身朝玻璃房子外麵走。

“ 夏園主!”

佟斐想去攔,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無法近身,隻能跟在夏舒呈身後著急:“ 現在立刻去治療還有一線生機! ”

夏舒呈沒理他,出了玻璃房子,朝著一處懸崖走去。

“ 夏園主!”

佟斐預感不好,開始著急:“ 我不會再有什麼非分之想,日後隻會護你和孩子安穩周全,會讓你們一生過太平安樂的日子,彆做傻事,行嗎?”

“ 安樂太平?”

夏舒呈抱著丁馳走到懸崖邊上,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佟斐:“ 有人的地方,便沒有一生長久的太平安樂,過好自己的日子,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其他的該忘就忘了吧。”

“ 啊啊啊夏爺!丁馳!”

沙稚也哭著大喊:“ 你們這到底是要乾嘛啊?”

夏舒呈沒回答他,反倒是對懷裡的丁馳說:“ 相識一場,不道個彆嗎?”

丁馳哭的眼睛都花了,聽夏舒呈這麼說,差不多明白了夏舒呈的意思。

夏舒呈的頸動脈被紮破,血快流乾了,再特殊的體質,大概也活不下去了,他們應該是要一起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相識一場,是應該道彆的,丁馳用力擠了擠眼睛,朝沙稚喊道:“ 傻子,以後就沒人揍你了,你要保重啊!”

“啊啊啊啊!”

沙稚直接急的坐在地上哭的爬不起來了。

夏舒呈輕輕歎了歎氣,然後問丁馳:“ 小孩,怕死嗎?”

丁馳看了眼麵前的萬丈峽穀,說實話,有點兒,但如果夏舒呈死了,他自己就這麼活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他眨巴了幾下眼睛 ,對夏舒呈說:“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與你分開。”

聽了這話,夏舒呈眉眼彎起,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後退兩步,直接傾身跳下了懸崖。

失重…

墜落…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

懸崖上的驚叫和哭喊聲越來越小…

深淵萬丈,落地之後是怎樣一個場景,可想而知。

但很奇怪,丁馳絲毫沒有感到害怕,他問夏舒呈:“ 既然都要死了,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嗎?”

“沒什麼特彆的身份。”

夏舒呈笑著回答說:“ 隻是個活了很久的普通人罷了。”

“ 噢。”

丁馳想了想,又問:“ 那你死掉之前還有什麼願望嗎?”

夏舒呈凝眸片刻,說:“想再看一眼你健康靈動的樣子。”

“…”

那不是要喝一口夏舒呈的血才行?

丁馳有點猶豫,他誠實道:“ 可是我不想忘記你。”

“ 可是這是我此刻最迫切的願望。”◢思◢兔◢在◢線◢閱◢讀◢

“…”

丁馳稍稍動搖了下,他看向了夏舒呈頸側的傷口。

“那裡的血不起作用。”

夏舒呈說著,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送到他嘴邊,笑盈盈的看著他說:“這裡的才有用。”

“…”

晴空烈陽,紅唇瀲灩…

丁馳當時就徹底動搖了,幾乎是立刻就嘟起嘴巴,去含住了那抹鮮紅。

耳際的風忽然變的溫柔了起來,下降的速度也像是忽然變慢了…

眩暈感蔓延開來的瞬間,丁馳聽到夏舒呈說:

“ 傻瓜,就算會被你忘掉,我又如何舍得讓你死去。”

第30章

一九八六年, 夏。

北方八月,驕陽似火,京城氣溫再創新高。

天熱的像個蒸籠, 蜻蜓趴在陰涼的樹蔭下一動不動,連鳴蟬都懶得再聲嘶力竭, 平日裡客往不斷的夏記古董行,今日也是難得的清淨。

夏記古董行是京城有名的古玩店,位於城區鐘樓大街的拐角處,二層中式小樓, 帶個四院兒,古樸又氣派。

店門前栽種著兩顆法國梧桐,生長茁壯,枝乾繁茂,鼓噪的熱風吹過, 樹葉沙沙作響。

樹下坐著一個少年,他身型修長, 眉眼清澈,五官樣樣端正出挑, 相貌極為俊朗。

隻不過,少年此刻心情很差, 他手裡正攥著一本書, 梗著脖子, 撅著嘴巴, 臉上寫著明晃晃的三個大字:煩死了!

店裡夥計們探著腦袋往外瞧了瞧,見小老板念書又念煩了, 麵麵相覷一番, 又各自回頭歎息:

哎, 可憐哦。

小時候生了場大病,昏睡了很多年,醒過來的時候腦海裡一片空白,除了吃喝拉撒睡,啥啥都不知道。

學說話學了半年,學走路學了半年,後來終於慢慢懂點事了,開始學習識字讀書,又遇到了人生一大坎兒:書怎麼都讀不明白。

據說是因為小時候的那場大病,把腦子給燒壞了。

腦子不好,很多事做不好,脾氣就格外急,尤其每次讀書讀煩了的時候就會更暴躁,這時誰要是去招惹他,那必定會引火燒身,惹一頓不痛快。

確實,丁馳的情緒這會兒確實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他可真是太煩了,已經十七歲,老大不小的一個人,平日裡啥事都乾不了就算了,就念個書,還翻來覆去的老也記不住,怎麼都念不明白。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誰他媽的知道這玩意兒發幾枝啊 ,他連自己是哪來的都不知道!

就算生過病,丁馳也無法接受自己是這樣的智力水平,怒氣上了頭,簡直恨不得把自己手裡攥著的書本給撕成兩半,直接扔到對麵茶館鋪子的房頂上去。

但一抬頭看到夏舒呈來了,他就沒敢。

倒不是怕挨罵挨打,夏舒呈是收養他的人,對他來說亦兄亦父,雖然不是親的,但平日裡對他特彆好。

聽說他病著的時候,夏舒呈都是親自照顧他的,夜以繼日,格外悉心,他醒過來之後,夏舒呈對他更是耐心,百般遷就,寵愛嬌慣,從來不打罵他,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好的家長了。

可就是不禁惹,一惹就鬨彆扭。

丁馳還記得,有次他因為個什麼事發脾氣把夏舒呈給氣著了,夏舒呈連續一個多月都沒搭理他,期間無論他怎麼哄都哄不好,特彆執拗,從那之後,他就不怎麼敢惹夏舒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