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燈籠,一路照到了寢房門口。阿葉靠在?門
上睡得正?香,一隻手還?習慣性地撫著袖中匕首,似乎連夢裡都在?做忠誠的侍衛。
而陳儘安就站在?屋簷下,一身寢衣配上滿身的紗布,莫名叫人覺得寒冷。
“何時?來的?”馮樂真緩聲問,睡夢中的阿葉睜了一下眼睛,看?到是他們後又放心睡去。
陳儘安定定看?了她半晌,道:“……剛來。”
“早就在?這?兒等著了吧,”馮樂真一臉淡定地拆穿,“是方才離開後心下不安,所以特意守在?這?裡,想向本宮請罪?”
每一句話都是對的,陳儘安抿起唇,反而不說話了。
“本宮又不至於為這?點小?事怪罪你?,回去歇著吧,莫要再胡思亂想,你?現在?最要緊的便是養好身體。”馮樂真從?他身邊經?過,留下淡淡的脂粉香。
陳儘安垂下眼眸,好一會兒才應聲。
馮樂真回到寢房剛坐下,阿葉便打著哈欠進來了,一邊熟練地給她拆發髻,一邊睡意朦朧地問:“陳儘安怎麼突然?來了?”
“小?孩心思重?,來看?看?本宮生氣沒有。”馮樂真隨口回答。
阿葉一頓:“殿下為何會生氣?”
馮樂真想起月光下那個臉紅心跳的%e5%90%bb,挑了挑眉道:“有些事,小?孩子少打聽。”
阿葉:“……”
終於不必再睡校場的硬板床,馮樂真這?一覺很是踏實,可惜還?沒睡兩?個時?辰,便因為劉明德在?獄中自儘的事被叫醒了。
劉明德一死,又有無數的事要處理,馮樂真逗留了將近七八日,等徹底理清時?,劉明德為討好權貴種?植蘭花、險些害了一城百姓的事也傳進了京中,一時?間收過蘭草的官員人人自危,生怕會查到自己身上。
至於親口誇過蘭草蔥鬱的馮稷,則猶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不僅要平複民怨,還?要受言臣諫官的質問與怒火,一時?間氣得大病了一場。
馮樂真絲毫不在?意京中亂成什麼樣,將水攪得足夠渾後,便心情愉悅地繼續趕路了。
離開西江城那日,幾乎所有百姓都來歡送,震天的呼聲中,馮樂真回頭看?向沈隨風:“聽到了嗎?這?便是民心。”
沈隨風不在?意什麼民心不民心的,可看?到她意氣風發的模樣,唇角還?是勾起一點笑意:“恭喜殿下。”
馮樂真也隻是隨口分享一下心情,分享完了便繼續騎馬前?行,反倒是陳儘安跟在?後麵,看?著她挺拔的背影有些失神。
“喂,喂……你?看?什麼呢?”阿葉問他。
陳儘安回神,又多看?馮樂真一眼:“看?殿下。”
“……我又不瞎。”阿葉無語。
陳儘安抿了抿唇,半晌才緩緩道:“殿下今日……看?起來很不一樣。”
阿葉挑了挑眉,突然?壓低聲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陳儘安問。
“因為權勢,”阿葉頗為得意,“我自幼為殿下梳妝,胭脂水粉珠寶華服,或許能為殿下錦上添花,可唯有權勢能叫她儀態萬千,你?平時?瞧見隻是咱們的主?子,而今日的她,則是大乾百姓心裡最好的長公主?,自然?是不一樣的。”
陳儘安定定看?向馮樂真的背影,阿葉的聲音有一瞬仿佛遠去,而他心中正?有什麼在?破土而生。
十月份的西江城夜間寒涼,但白日裡也是有一兩?個時?辰是暖和的,太陽一曬暖融融,叫人恨不得換上春衫。
而千裡之外的營關,十月已是大雪封城,冷得連門都沒法出了。
燒足了地龍的書房裡,連濃鬱的檀香都壓不住藥味,一片昏黃的燈燭,倒不如窗外的白雪照得亮堂。
一道清瘦的身影坐在?書桌前?,在?雪聲喧囂的夜晚靜靜翻開一頁書。
不知過了多久,添燈的小?童恭敬道:“世子,天色不早,該休息了。”
看?書的人眼眸微動,許久才看?向緊閉的窗子:“大雪封路,也不知何時?才能到。”
小?童頓了頓,總覺得自家世子這?語氣,似乎在?等什麼人。
可他一個從?不出門、也沒有朋友的人,又能等誰呢?
第37章
先是?在李家村耽擱七八日,後來又在西江城耽擱大半個月,重新踏上征途後,如果可以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往營關去,差不多再過一個月就能到達,但——
“我們已經在路上耽誤太多時間了,這個時候再?繞道?去南河,隻怕過年前都未必能到營關。”晃晃悠悠的馬車上,阿葉無奈提醒。
馮樂真正悠閒地吃著從鄉下集市上買來的小食,聞言一臉淡定回答:“營關那地方冬天最是苦寒,晚去一天是?一天,最好是?能躲過整個冬天。”
“……營關的冬天,大概到明年四月才結束,”阿葉嘴角抽了抽,“咱們若是?躲過整個冬天,隻怕人還?沒到營關,降罰的聖旨就先到了。”
殿下去封地,等同於?官員異地上任,而大乾律例關於?到任時間都有?嚴格的限製,像是?從京都城到營關,差不多是?將近兩個月的路程,那麼從出發那天開始算起,兩個半月內必須抵達營關,他們這回又是?被追殺又是?治理疫症,屬於?是?特殊情況,可以往後再?拖延一個月。
也就?是?說,按規矩他們冬月就?該到,但如今時間寬限到了臘月,橫豎都不能越過年去,否則就?得受罰。
“殿下,您也不想剛到封地,就?被皇上來旨罵一頓吧?”阿葉憂心忡忡,“那多丟人呀,您還?如何在封地百姓麵前立威?”
“皇帝如今因為西江城的事焦頭爛額,哪有?心思管本宮是?否遲到,他若真下旨來罵人,反而會被人說是?記恨本宮立功,平白落個小氣名聲這種事他才不會做,至於?立威……營關由鎮邊侯管著,本宮去了也不過是?個擺設,立威不立威的有?什麼重要。”馮樂真拿起一個柿餅咬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這個甜,你也嘗嘗。”
說著,她拿起另一塊,一向貪吃的阿葉卻立刻撥開:“那就?算這些都不重要,鎮邊侯一向視您為眼中的,您就?不怕他拿您遲到的事做文?章?萬一因此?為難您怎麼辦?”
“本宮就?算不遲到,他也會為難……”馮樂真話說到一半,見她眉頭都皺了起來,趕緊找補道?,“咱們隻在南河逗留幾日,時間上還?算充裕,不會遲到的。”
“您就?一定要去南河嗎?!”阿葉怒問。
馮樂真還?未回答,沈隨風已經掀開車簾進?來了:“是?啊,她一定要去。”
“為什麼?”最近他總是?招呼不打一聲隨時進?來,阿葉已經習慣了。
沈隨風似笑非笑:“因為在下答應,要帶她去見兄長。”
阿葉皺眉:“非得現?在去見嗎?”
她知道?得到南河沈家的支持很重要,但如今沈隨風都是?殿下的人了,沈家的歸順也將是?早晚的事,何必非要現?在就?去見麵。
“這也是?我想問殿下的,非得現?在去嗎?”沈隨風看向馮樂真。
馮樂真:“是?的。”
“為何?”沈隨風淺笑。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人心易變,本宮怎麼知道?沈先生會不會後悔,與其?冒此?風險,不如儘早落實。”
“殿下這般說,未免太傷在下的心了。”沈隨風作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阿葉:“……”又來了。
馮樂真挑眉:“與其?指責本宮,不如多發幾個誓,表明待本宮之心絕不輕易改變。”
“殿下相信誓言?”沈隨風閒散地靠在車壁上。
馮樂真:“不信。”
“那還?要我發誓。”
“聽了高興。”馮樂真回答。
沈隨風頓了一下,對上她的視線後哭笑不得:“殿下可真是?……”
馮樂真眼底也盈滿笑意,正要開口說話,一旁的阿葉幽幽開口:“二位主?子,一定要當著奴婢的麵說這些惡心話嗎?”
每一次,每一次沈隨風出現?,兩人都會你來我往地打機鋒,或許他們當事人會覺得很高興,但身為總是?被徹底無視的旁觀者,真的很是?惱火。①思①兔①網①
“識趣一點,就?該出去了。”沈隨風微笑。
阿葉被他激得反骨橫生:“我憑什麼出去。”
沈隨風掏出一瓶藥丟給她:“養容丹,每日一粒皮膚細滑容光煥發。”
正準備把藥瓶扔了的阿葉沉默一瞬,默默把瓶子收進?懷裡:“奴婢祝二位主?子恩愛有?加百年好合。”
說罷,便果斷出去了。
馬車裡比外頭要暖和?些,阿葉一出馬車便冷得抖了抖,還?沒等坐穩,馬車裡便飛出來一件大氅,她當即裹緊了。
“殿下還?是?關心我的。”她跟垂著眼眸專心駕車的陳儘安說。
陳儘安眉眼平靜,沒有?接話,反正以他對阿葉的了解,她也未必需要他接話。
果然?,阿葉緊接著就?說:“但沈隨風也太討厭了,每次都打擾我跟殿下獨處,每次他一來,殿下就?滿眼都是?他,再?顧不上我了。”
陳儘安握緊韁繩,仔細繞過前路上的小坑。
“不過他也確實有?幾分本事,每次都哄得殿下很高興,難怪殿下喜歡呢。”阿葉感慨。
陳儘安繼續駕車。
“但他確實來得太勤了,我一天被趕出來八百次,真是?夠心煩的,你下次彆放他上馬車不行嗎?”
陳儘安頓了頓,道?:“他來,殿下高興。”
“喲,你不是?啞巴啊?”阿葉揚眉。
陳儘安:“……”
馬車裡,傳來馮樂真幽幽的聲音:“阿葉,不準欺負儘安。”
陳儘安眼眸微動。
“……知道?了,殿下您耳朵也太尖了。”阿葉縮了縮脖子,不欺負悶葫蘆了。
馬車內,車門關緊後,沈隨風又將厚厚的簾子掖好,總算隔絕了內外的聲音。
馮樂真抱著手爐,慵懶地看著沈隨風做這一切,直到他重新回到自己對麵坐下,才不緊不慢地問:“關這麼嚴實做什麼?”
“不想被人聽牆角。”沈隨風回答。
馮樂真勾唇:“他們沒有?那麼無聊。”
“那可未必。”沈隨風攤手。
馮樂真笑了一聲,將自己吃剩的半個柿餅給他,沈隨風嫌棄接過:“就?賞半個?殿下也忒小氣了。”
“隻剩兩個了,那個還?要給阿葉留著,你若不願意要就?還?給本宮。”馮樂真說著,就?要去拿回來。
沈隨風立刻側身躲過,等她收手才淡定咬一口:“真甜,殿下賞的就?是?好吃。”
“也不白賞你,”馮樂真斜睨他,“吃過之後,跟本宮好好說說你兄長,本宮要在到達南河之前多做了解。”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