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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05 字 2個月前

幸虧有你,今年的新米才?比去?年多賣出一成的利,大郎也是辛苦了。”

“稻米賣得好,是因為營關得天獨厚地勢極佳,與草民沒什麼關係。”沈隨年謙虛。

“大郎真是客氣了。”胡文生客套。

“哪裡?哪裡?,草民句句肺腑。”

“客氣客氣……”

“行了,天寒地凍的,就彆在這兒客套了,進屋再聊吧。”馮樂真打斷二人,先一步轉身回廳內,胡文生也立刻跟上。

兩人走?了幾?步,才?意識到沈隨年沒跟上,於是齊刷刷地回頭。

“還有事?”馮樂真問。

“那個……”沈隨年難得欲言又?止。

馮樂真從他的神情中隱約察覺到什麼,心下略微一動,下一瞬便聽到悠然清亮的聲音——

“許久未來,這府衙倒是比從前?氣派了不少,看?來營關這兩年真是……”

四目相對?,言語戛然而止。

他一襲白衣,眉眼清俊透亮,一如昔日瀟灑肆意。她唇角的笑意未散,看?向他時還透著一分平靜:“好久不見?,近來可還安好?”

沈隨風定定看?著她,許久才?笑了一聲:“好得很,殿下呢?”

“也好。”馮樂真回答。

兩人便不再說話,沉默仿若有了實質,將二人層層纏繞。

胡文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再看?看?沈隨年,突然有了一個了不得的發現?:“沈大夫……是沈隨年那個年紀輕輕被?逐出家譜的弟弟?!”

他這一嗓子,徹底打碎了重逢的萬千思緒。

馮樂真悠悠掃了他一眼,轉身往廳內走?。

“殿下……這個……”胡文生左右搖擺兩下,還是趕緊追了過去?。

沈隨年捏了捏眉心,扭頭看?向沈隨風:“我也沒想到她會在府衙,要不你先去?驛……”

“走?了哥哥,去?屋裡?喝杯茶。”沈隨風說著,悠閒追了上去?。

沈隨年看?著弟弟的背影無言片刻,最後還是歎息一聲追了過去?。

燒了地龍的正?廳內,馮樂真坐於上首,胡文生在右下,沈隨年和沈隨風兩兄弟則依次坐在左下。

沈隨年這次來,一是為了核對?今年的賬目,二是為了表忠心。這兩年馮稷折騰出不少勞民傷財的事,搞得朝堂民間積怨不已,又?一直沒有子嗣,皇位始終不算安穩,反倒是馮樂真在營關愈發如魚得水不說,在其他地方也陸續有美名傳出,時不時就會有人感慨,若她是個男兒,必定能重現?先帝在時的盛況。

這種流言一旦出現?,再發展下去?,隻怕就是女兒身又?有何妨,隻要能讓百姓過好日子,皇位上坐著的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流言事小,百姓的心緒變化卻事大,如今的長公主殿下,已非先帝在時隻有空殼名聲的人了。

沈家一向會做生意,自?然也懂奇貨可居的道理,既然已經跟長公主一黨攀扯不清,不如趁早表明忠心,將來若是成事,還能有個從龍之功,再保沈家百年昌盛。

堂上三人聊著正?事,沈隨風則倒了杯茶,一邊喝茶一邊吃點心,端的是悠閒自?在。

馮樂真自?從進屋以後,便一直與胡文生和沈隨年說話,視線始終沒有往他那邊移,卻在他伸手去?拿荷花酥的時候突然開口:“今日的荷花酥做得太甜了,你少吃。”

此?言一出,胡文生和沈隨年瞬間閉嘴。

沈隨風伸出的手停了許久,才?緩慢拿起了荷花酥旁邊的糕點,眉眼平靜地咬上一口。

馮樂真神色淡定,無視屋內過於詭異的氣氛,向胡文生提起了賬本的事。

胡文生腦子還有些?卡頓,聞言茫然抬頭:“啊……哦哦,賬本,對?,賬本……”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懶得理他。

不知不覺間已是晌午,胡文生瞧一眼天色,主動開口:“時候不早了,下午還得對?賬,不如就叫小廝去?酒樓買些?吃食,咱們在府衙解決午膳吧。”

馮樂真幾?人都沒有意見?,胡文生便去?吩咐了,等回來之後繼續商議正?事。

“國庫空虛良久,朝廷諸多事宜都停了下來,草民聽說皇上有意提高賦稅,不知是真是假。”沈隨年斟酌片刻,還是將心裡?的疑慮問了出來。

馮樂真看?他一眼:“應該是真的。”

“要提高多少?”沈隨年又?問。

“那本宮就不知道了,隻知他還未蠢得無可救藥,隻打算從商賈身上刮錢,並未打算對?百姓下手。”馮樂真緩緩開口。

沈隨年苦笑:“這兩年明說賦稅沒漲,可皇上總有由頭讓商賈交錢,如今再光明正?大漲一波,也不知多少人會關門……殿下當真沒有辦法阻止?”

“他這次似乎決心已定,”馮樂真說著,眉頭蹙了蹙,“本宮也很好奇,他一向不是堅定的人,怎麼這次如此?堅決,任誰勸阻都不聽。”

“那是因為他如今急需用錢。”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屋內眾人紛紛朝門口看?去?,唯獨沈隨風垂著眼眸,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茶杯。

祁景清掩唇輕咳幾?聲,書童立刻推著他進了屋內。

胡文生看?到他的第一眼,腦子裡?隻冒出兩個字——

完了。

如果他沒記錯,如今這位世?子爺是住在長公主府吧?那邊坐著的人,是長公主殿下以前?的相好吧?

他默默抽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看?了門口一眼,反複思索如果待會兒打起來,他從哪條路往外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搬來救兵。

胡文生正?思緒萬千時,馮樂真笑了笑,倒了杯熱茶朝祁景清走?去?:“怎麼突然來了?”

“來給殿下送消息。”祁景清眸色盈盈,坐在輪椅上仰著頭看?她。

馮樂真將茶遞到他手上:“什麼消息?”

“殿下不是一直好奇,巡撫為何突然離開嗎?”祁景清雙手攏住茶杯,感覺到熱意不住從掌心傳來,心口的悶痛也隱約好了些?,“那是因為南邊戰亂,他得儘快回去?幫皇上主持大局。”

“南邊?”馮樂真驚訝。

“確切說是嶺南一帶,皇上下旨在那邊引水修一條到京都的運河,府衙便召了不少百姓做工,結果活兒沒少乾,工錢卻被?府衙貪墨了,百姓苦不堪言,一怒之下便反了,”祁景清將自?己收到的消息娓娓道來,“此?事歸根結底錯在皇上,皇上自?是不願此?事鬨大,便秘密派了廣府大將軍楊成前?去?平亂,流水一樣?的銀子花出去?,可內亂卻遲遲未平,還有遮掩不住的趨勢,這才?急著收刮錢財。”

馮樂真聽完無言許久,最後已經不知是什麼情緒了:“這個蠢貨,竟然還未放棄修運河的事,傅知弦就不攔著他嗎?”

聽到她提到傅知弦,沈隨風和祁景清都沒有什麼反應,反而是胡文生緊張地看?來看?去?,生怕哪個不高興了突然發難。

“傅大人應該還不知道,”祁景清回答,“咱們的皇上想來是打算秘密做成一件大事,好叫世?人對?他刮目相看?,才?耗費苦心如此?隱瞞,若非我派人親自?去?了一趟嶺南,大約還不知道此?事。”

馮樂真聽得冷笑一聲:“楊成呢?都去?這麼久了,也該將此?事平息了吧?”

“差不多已經平事。”祁景清點頭。

馮樂真眉頭緊皺:“楊成此?人手段狠辣,也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祁景清頓了頓,想起手下帶回的‘死傷無數’四個字,沉默片刻後回答:“兩場戰役之後,又?給主動投降的百姓發了工錢,如今楊成駐守嶺南,想來……也不會再有風波。”

馮樂真深吸一口氣,沉著臉靜了許久,突然回頭看?向沈隨年:“嶺南可有沈家商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沈家這些?年主要在中原一帶發展,在那邊隻有幾?家鋪子,商隊更是去?得少,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都沒聽說叛亂的事。”沈隨年解釋。

“那幾?家鋪子最多可拿出多少銀子?”馮樂真又?問。

沈隨年頓了頓:“傾儘所有,五十萬兩。”

但這五十萬兩一拿出來,鋪子就得暫時關門了。

“夠了,這銀子算本宮借的,之後會分批次還回去?,”她若自?己準備銀子送去?嶺南,且不說一路上風險重重,就是進了嶺南,也是過於明顯,所以隻能從當地調動銀子。馮樂真眉頭緊皺,平複片刻後看?向祁景清,“景清……”

“我在那邊有一些?人手,殿下要用,儘管用就是。”祁景清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那等銀子籌備好後,你叫他們給受難的百姓送去?,記住了,切莫驚動官府和楊成。”

她有心貼補無辜遭難的百姓,但並不打算博什麼名聲,因為此?事一旦宣揚出去?,這些?銀錢反而會成為百姓的催命符。

祁景清也知道其中利害,點了點頭便要去?忙,馮樂真卻攔住他:“也不急在這一時,先用膳吧。”

沈隨風抬眸看?向她,卻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祁景清麵色平靜:“我已經用過膳了,殿下還沒吃嗎?”

馮樂真還未開口,胡文生便已經往門口去?了,一邊走?一邊說:“送來了送來了,這就送來了。”

馮樂真笑笑,又?一次看?向祁景清:“再用一些??”

祁景清定定看?了她半晌,笑著點頭:“好。”

正?事已經說完,再假裝看?不見?就不合適了。祁景清先是向沈隨年點了點頭,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沈隨風:“沈大夫,許久未見?,可還安好?”

沈隨風笑了一聲:“你與殿下……”

正?在門口指揮下人傳膳的胡文生頓時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還真是多年好友,連寒暄都是一套說辭。”沈隨風慢悠悠將話說完。

祁景清笑了一聲:“我與殿下,的確是有些?默契。”

嗬嗬,默契……嗬嗬,胡文生汗都要下來了,硬著頭皮接話:“飯菜已經備好,殿下……”

“入座吧。”馮樂真點了點頭,主動到主位上坐下,眾人見?狀也跟著過去?。

祁景清在她的右手邊坐定,胡文生下意識去?她左手邊,可餘光一瞥見?沈隨風,便陷入了糾結。好在他的糾結沒有持續太久,沈隨風便在馮樂真對?麵的位置坐下了,雖然不知他為何不在殿下旁邊落座,但胡文生著實鬆了一口氣。

“殿下,喝湯。”祁景清示意書童盛了一碗湯,親自?遞給馮樂真。

馮樂真剛接過來,對?麵便傳來沈隨風閒散的聲音:“熱湯不宜飲,還是等涼一些?再喝吧。”

“天寒地凍,喝些?熱湯才?暖和。”祁景清平靜反駁。

沈隨風眉頭微挑:“屋子裡?已經燒了地龍,再飲熱湯,反而會過猶不及,我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