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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房間裡,走廊裡,都仔細鋪上了厚厚的地毯。門打開,門外的人走進來,一步一步,幾乎聽不見腳步聲。

估摸著人應該走近了,江惜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這期的《湘西趕屍匠》上移走了目光。

“坐。你找我有什麼……”事。

最後一個字,江惜沒有吐出來。

因為來的壓根不是班長。

是程冽。

程冽穿著白T恤,單肩挎著書包,個子高高。

而江惜歪歪倒倒地靠在沙發上,膝蓋上蓋著一張薄毯。她赤著雙足,正對著程冽來的方向。

好像不大……禮貌?

江惜這才緩緩坐起了身。

程冽的目光從她足踝上一掠而過。

隻覺得這位江小姐看上去更嬌了一點。

“你怎麼來了?”江惜疑惑地問。

程冽能清晰看出來,她不大歡迎他。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遊走而過,程冽反而在那裡站定了。他淡淡說:“江太太說你最近都在親戚家裡住,她提供了地址給我,並要求我繼續每晚給你補課。”

江惜震驚地睜大了眼。

這樣也行?

程冽盯著她精致的五官頓了頓。

他發現這個麵無表情的少女,臉上的表情好像要豐富了那麼一點了。

這時候樓下隱隱約約傳來了重重關門的聲音。

江惜知道是屠維回來了。

隻有大魔王才會偶爾手重一下。詹家都壞過四扇門了。

江惜連忙抬頭看程冽:“你先出去等等我吧。”

程冽這時候看起來十分好脾氣,他點點頭,推門出去。正好和上樓來的屠維擦肩而過。

屠維冷冰冰地審視他兩眼,才越過他進了門。

程冽視若無睹。

他倚著欄杆,摸出書本,翻開,畫筆記。

門內。

不等屠維開口問程冽為什麼在這裡,可不可以把這個人扔出去的時候。

江惜先開了口:“我和閼逢看見了古國時期遺留下來的人類骸骨。骨頭上有詛咒。”

江惜把事情大概和屠維講了一遍。

屠維一下也想了起來:“我們之前去的那個公園……下麵也埋著骸骨。上麵散發的氣息,也很像是詛咒的氣息。”

所以當時大巫會說,不是亂埋的。

屠維:“我和你去毀了那個地方?”

嗯還可以甩開柔兆和閼逢,屠維覺得不錯。

大護法陪在大巫的身邊舉行某些儀式。

這是相當常見的。

江惜正要點頭,但她突然又頓住了,乖乖地倚住沙發,說:“他們說會有人去處理的,不需要我動手。”

屠維不快地道:“這麼大的口氣?以為自己能自比大巫?”

江惜搖搖頭:“不是因為他們的口氣很大,而是,他們說我是未成年,我應該休息。”

屠維呆了呆。

大魔王們也習慣了見證大巫一次又一次,在古國力挽狂瀾。

他們習慣了見證古國子民對她頂禮膜拜。

他們習慣了古國離不開大巫。

他們甚至以此為榮。

他們也離不開大巫。

半晌。

屠維的聲音響起:“……他們是對的。為您衝鋒陷陣是我們的職責。”

他彎下腰,輕柔地為江惜拉了拉滑下去的毛毯。

屠維轉過身。

他突然覺得那些古國的規矩都是該死的。

大巫肩負責任的規矩是該死的。

大巫活不過十八歲的規矩是該死的。

他想要她活下來。

他想要過去十年、二十年……當他回頭的時候,還是會看見大巫坐在沙發上,和他說:“屠維,這個電視劇好看。”

屠維走了出去,沒有再和江惜對視。

他怕自己會想要回到古國,將那裡夷為平地。

屠維走了之後,程冽就又走了回來。

江惜:“……你還沒有走啊?”

她以為她的怠慢,會讓他難以忍受呢。

程冽:“當然,你沒有學習,我的工作就沒有完成。”

江惜:“好吧。”她推了推麵前那杯,本來是準備給班長的草莓酸奶:“你喝嗎?”

程冽接過去,動作飛快地一口氣喝掉。

但他沒想到是發酵的老式酸奶,酸得他五官都不受控地皺成了一團。

他幾乎以為她是故意的。

但等他舒展開眉眼,重新垂眸看她,就正對上她無辜的雙眸。她認真地問他:“好喝嗎?”

程冽:“一般。”

江惜發現了:“你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程冽放下書包的動作一頓。

是嗎。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形容他了。他年少的時候,不太懂得與家庭和解,更不懂得掩藏自己。再大一點,圍繞在他耳邊的就大都是誇讚了。

隻有宮決的幾個跟班,喜歡說點不太中聽的話。

她是準備怎麼說他呢?

像個怪胎。

為人虛假?

那頭的江惜緊跟著又開了口:“不管問什麼,你總是說,還好,一般。什麼東西才會讓你說出‘很好’呢?”

程冽怔住。她要說的就是這些啊。

他的表情有了點變化,他說:“沒有東西。”

他順手摸出物理書翻開。

“對了,那天從公園回家,你感冒了嗎?”

江惜:“沒有。你的雨衣很有意思。”

程冽終於是笑出了聲。

他抬眸看著她,糾正道:“不是雨衣,隻是垃圾。”

江惜:?

江惜:“垃圾怎麼會配穿在我的身上呢?”

程冽嘴角一勾:“也對。到了江小姐的身上,就是公主的外衣了。”

有那麼一瞬間,程冽都開始好奇,江家是怎麼養出這樣一個女孩兒,又天真爛漫,又凶狠非常的。

江惜看了看程冽。

她不想補課。

不過她想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那個,那個叫宮決的……唔,是這個名字吧?他不是也想要給她補課嗎?

江惜決定邀他前來。

當他們倆爭執誰來做老師更好的時候,她就可以接著看走近科學了。

可是……我要怎麼聯係他呢?

江惜翻了翻微信通訊錄,正準備找到班長問問她。

誰知道往下一滑,就看到了通訊錄裡躺著的兩個字:

宮決。

哦,他是我的好友啊!

多半是原身之前加上的。

倒是省事了。

江惜點開他的頭像,發消息:【補課嗎】

那邊很快彈來了回複。

【對不起,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

江惜:?

第31章

◎狗都不如◎

“手機好玩嗎?”程冽的聲音在江惜腦袋頂響起。

江惜點了點頭。

程冽覺得她的厭學情緒, 應該是跟家庭環境有關。▃思▃兔▃網▃

也許是她從小被教育,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有好的出身, 有好的麵孔, 就可以躺著收獲一切了。

這本來不是他應該管的事……

念頭飛快地從程冽腦中一轉, 他說:“今天不上課了。”

江惜:“好!”

她抬手就去摸電視遙控器。

程冽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背有點涼,大概是因為吹久了空調, 剛一碰上去,就像是壓住了一塊柔滑沁涼的羊脂玉。

程冽陡然意識到這樣不合適, 又飛快地收了回去。

不過這也的確阻攔了江惜企圖繼續看電視的動作。

江惜疑惑地看向了他。

程冽:“給你講故事。”

江惜對這東西一向是有比較高的興趣的,於是好好坐在了椅子上:“你講吧。”

“有一個叫蘭的女人,這一年她隻有十六歲吧,也許是十八,誰知道呢。她的父親是一個古董鑒定師,也是一個收藏家, 在替人鑒定一副《稚川移居圖》的時候出了錯。買主砸進去一個億, 卻買回來一幅假畫。買主打斷了他兩條腿,砸了他的工作室。蘭的父親變賣家產,也才賠上八千萬。

“後來有一天, 她的父親被入室盜竊的小偷殺死在床尾。父親的意外人身險賠付了四百萬,又填上了一部分債務。

“又過了一年,她的母親在一條海灣公路出了車禍,當場身亡。得到了賠償金和保險賠付,一共七百一十三萬。

“可是還剩下八百多萬。債務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想難道我也要死才能賠得夠嗎?但很可惜。她的父母沒有為她購置保險。

“她來到了母親死亡的那個海濱小城。可她發現, 自己原來失去了父母的庇佑, 是完全生存不下去的。她會畫畫, 會一點皮毛。會鋼琴, 也隻會一點皮毛。她會很多風花雪月的東西,但沒有一樣精通。她也讀不下去書了。她還能做什麼?

“天黑了,她總該為自己尋找一個住的地方。她揣著兜裡僅剩的三百塊,走進了一家廉價的旅館。半分鐘後,她就因為忍受不了老板的惡劣態度,走了出來。

“她很美麗,卻沒有頭腦。她嘗試為自己選擇一個有錢的丈夫。可有錢的男人總是精明的。

“……她活不下去了。她想既然命都可以不要,那尊嚴也可以不要。她隻想重新過回原來的生活。她給一個年長三十歲的男人做了情人。”

故事講到這裡。

聽上去像是一個震耳發聵的寓言故事。

告訴著聽眾,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一旦家破人亡那一天,越是美麗的外表,就越可能讓自己走入歧途。

這是在勸學。

程冽很少說這麼長的一段話。

他轉眸去看江惜,卻發現江惜昏昏欲睡。

程冽:“……”

江惜緩緩地眨了下眼,看向他:“講完了嗎的?”

程冽:“嗯。”

江惜:“有點無聊的故事。”

程冽停頓了片刻,然後他扯起嘴角,露出一點笑容:“是啊,很無聊的故事。”

程冽很快就換了個口%e5%90%bb,他冷淡地說:“我們來聽安徒生童話吧。”

江惜:“安徒生童話?”是她沒有聽過的東西。

原身也沒有聽過。

原身的童年是與華服美飾作伴,很早就開始思考要如何留住養父母的愛了。又怎麼會擁有一顆童心去聽什麼故事呢?

程冽不再多說,張嘴就開始講美人魚的故事。

他一邊講,一邊觀察江惜的神色。

發現她應該是真的沒有聽過。

他斂了斂目光,繼續往下講。

當講到小人魚與海底的女巫做交易……

江惜果然很有興趣,她問:“然後呢?女巫將她的魚尾換成了人腿?她上岸見到了王子?可王子還記得她嗎?”

程冽嘴角一勾,接著講下麵的故事。隻不過這一次換成了英文。

江惜:?

她一下瞪圓了眼。

程冽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情都莫名變得輕快了起來。他垂下眼,口中流利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