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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了他一口:“本王知道。”

這時節沒有青橘子,但天上有遙遠而黯淡的星子,發出羸弱的光。

宗行雍抱他走完一整圈,殷臻忽然就不那麼想吐了。

“不要了。”他摸摸宗行雍冰涼的耳朵,用手搓暖和,“回去睡覺。”

宗行雍嘴上應了聲,卻仍然往前走。

他們停在一家農戶小院外,院門口栽種了一株低矮的柚子樹,上麵垂了碩大的黃金柚。晚熟,果實累累,將枝丫壓得低垂。

殷臻聞到柚子的清香。

攝政王把人放下來,又伸手給他係緊了披風:“在這兒等著。”

他叩響了這家農戶的門,開門的是一位穿戴藍頭巾的大娘。見一位陌生人站在門口原本很警惕。宗行雍說了什麼,她往殷臻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笑了。

殷臻在一邊等著,他戴了擋風的帷帳,露出柔和驚豔的眉眼。

夜色下渾身琳琅,難掩氣質。

“你跟她說了什麼?”殷臻坐在借來的木頭板凳上,等金尊玉貴的攝政王給他剝柚子,問。

宗行雍不告訴他,手上動作沒停:“知道那麼多乾什麼?”他並不是那麼循規蹈矩的人,也沒什麼身份意識,一掀衣擺坐在空地處。

很快將柚子皮剝開,露出裡麵飽滿的果肉。

他把完整的五瓣柚子皮放到一邊,接著剝裡麵那層。殷臻注意到他腰間飾物少了一塊,又看向農戶窗沿,那裡亮光一閃而過。

宗行雍將一塊柚子湊到他麵前:“聞一聞,張嘴。”

殷臻雙手攏在袖中,銜了一角小口吞。

沒那麼酸,水分足,酸甜味道涼津津地過了喉管。

壓下去想吐的不適。

“闕水說這東西不能多吃。”攝政王一邊忙著投喂一邊想法子,“到時候讓府中管事給你製些酸甜口的果脯,用個大罐子裝起來,胃口不好時吃幾顆。”

“本王去關外也放心。”

殷臻咀嚼的動作一頓。

“走了。”宗行雍把沒吃完的果肉放進完整的柚子皮中,給殷臻抱著,“冷不冷?”

殷臻搖頭,緩緩抱住了那顆沉甸甸的柚子。

……

一個月後,攝政王信守諾言,動身關外。

四月了。

殷臻站在城牆上。

春暖花開,他登高,送人。

黃茂陪在他身邊。

城牆下宗行雍如有所感,策馬前回首。

如此遠。

他並不能看見孤。

然而殷臻依然上前一步。

人馬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空留一地煙塵。

“黃茂,孤想出宮。”殷臻手指尖壓在厚重城牆上,突兀道。

“正是大好春日,暖和,殿下是該出去看看。”黃茂接過他身上披風,“關外二十七城離此地隻一個月腳程,五月時關外山巔上的雪也該化了。”

殷臻看了他一眼。

一個月的路程,他慢慢地走,慢慢地看,路過茶館時聽到有人議論攝政王,會叫人停一停。途徑小橋下一群黃鴨浮水,也會很有興趣地看一看。他在宮中的時間太長,長到很難融入正常的生活。

孤應該想更好的事。

路過某一處府邸時有人往他轎中塞了一把喜糖,報喜的小廝歡歡喜喜地給他作揖:“我們老爺喜得貴女,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殷臻拆了一顆糖。

甜得發膩。

他仍然往前走,但從此山高路長,永遠有去處。

攝政王顯得不太對勁。

軍營中一個月被打服,鼻青臉腫的一眾將士心想。

一覺醒來發現回到六年前的攝政王鬱悶地坐在一塊平整石頭上。

打仗。

又他娘要打四年仗。

昨晚還抱著人睡,今晨就隔了十萬八千裡。

他忍不住了,轉了手腕就要跑回中州一趟。剛從馬廄牽了馬出來,忽聽得手底下兵吵吵嚷嚷。

攝政王懶得管,翻身上馬到一半,動作驟止。

一輛馬車。

走了很長的路才到。

車簾掀開。

有人下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遠處淡金色陽光勾出他眉心痣。

攝政王靜立在馬上。

殷臻被塞外常年不見的陽光曬得閉眼,再睜眼時唇邊笑意浮現。

六年前的宗行雍,和現在是有很大不同的。

他認得出。

沒多久——

“你告訴他你是太子,親自來看,卻瞞本王五年?”攝政王陰陽怪氣,“本王年老色衰,不得陛下喜愛。”

殷臻:“……”

他往前走了一步。

宗行雍後退,佯裝不虞:“本王還在生氣。”

“碰碰他。”

殷臻去抓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想了想,不自然地求和:“會動了。”

攝政王當即屏住呼吸。

隔著一層薄薄春衫,有什麼在他掌心微微地動了一下。

生命的跡象微弱卻強勁,將他一切注意力掠奪。

五感中隻剩下觸?感。

——是很輕的一個招呼。

似乎是一隻尚未成型的手、或者腳,歡欣地和他觸碰。

宗行雍於是低下頭,親了親他。

也親了親殷臻。

關外寒意不再,漫山雪水從山巔流淌,化作潺潺小溪。

一個嶄新春日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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