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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兒才能接受采訪,讓他們先等一等,之後帶領他們參觀,就像參觀校舍。一切都很正常,牆麵上還有員工的相片和簡介,就像醫院介紹醫師一樣。

“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小記者說。

工作人員道:“死亡教育和性教育都是我國缺失的教育,其實我們應該坦誠的看待死亡和性……不好意思,我扯遠了。”

江北北抬頭,找到楚堯的照片,癡癡望著。

楚堯的照片是藍色底,他穿著白襯衣,係著黑色的領帶,隻是臉上沒有表情,漂亮又疏遠。

江北北問他:“你們這裡的楚堯……現在在工作嗎?”

“你認識?”工作人員極快笑了笑,說道,“今天鄰市學校殯葬專業的學生們來參觀實習,都在靈堂開見麵會呢,楚堯是我們這裡的優秀員工,得跟學生們講兩句。”

“我們能聽聽嗎?”

“你們要取材嗎?可以的,不過,今天學生來了不少,靈堂椅子不夠,三號廳之前剛剛舉行過追悼會,花圈都還堆在後麵,可能要麻煩你們站著聽……”

工作人員把他們領到三號禮堂,江北北讓攝像大哥進去,自己則站在門外。

“我站門口就行。”

隨行記者朝裡頭看了一眼,見後麵都是花圈紙紮,抖了一下,連忙對攝像說道:“我也站門口,跟北北一起!”

三號廳裡麵,殯儀館的領導剛剛結束致辭,講道:“我們要說的都說完了,同學們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向我,或者向楚堯提問。”

聽到楚堯的名字,江北北立刻支起耳朵。

很快就有個學生響應,說道:“我想向楚堯前輩提問。”

江北北聽到了楚堯的聲音:“好的,你講。”

“楚堯前輩,之前館長介紹過,你是從法醫轉職到殯儀館來的,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做這個選擇,因為法醫是我的第一選擇,我一直認為,做法醫要比遺體整容師更有意義。”

這位同學說完,底下鬨哄哄的,似是在責怪他捧法醫踩殯儀館工作。

江北北聽到那個同學又解釋:“我真的認為法醫比遺體整容師更有意義,並不是貶低遺體整容師,畢竟我將來也要做這份工作。隻是我認為,法醫通過解剖受害人屍體能夠幫助警察抓到犯人,還人公道,但遺體整容師,就隻是為死人工作而已。兩者比較,你不能否認,法醫這份工作對社會更有價值。”

隨行小記者低聲說:“這孩子人緣一定不太好……在殯儀館說法醫更有價值,在這裡工作的人聽了,心裡多彆扭。”

一片沉默過後,江北北聽到楚堯回答:“每份工作都有它的意義,但意義這個東西,在每個人心中的分量不一樣。在這裡工作,對我而言,更重要。”

楚堯講了個故事,講了他為什麼轉行到殯儀館的故事。

“你們在座的,可能沒有聽過十八年前的九二五獵豹行動,九二五獵豹行動是三國聯手打擊毒品犯罪的,我們市公安與越緬泰三國聯合緝凶……”

江北北怔住,一下子握緊了隨行記者的手,小記者嘶喲一聲,想問她怎麼了,卻發覺到江北北在抖。

“十幾年前,毒品交易在我市非常猖獗,那次行動重拳打擊了毒品交易,跨國抓捕了緬籍毒梟,行動很成功,但……我市公安有三名警員犧牲,其中兩位是夫妻搭檔,他們是隊裡的精乾,是我父母的同事,也是我的鄰居,他們離世時,女兒才五歲。”

楚堯緩了緩情緒,說道:“叔叔他……是在邊境排雷時犧牲的,遺體不完整,在他們的遺體告彆儀式上,我媽媽一直捂著他們家女兒的眼睛,叔叔的母親,我們最喜歡的奶奶,對著殘缺的遺體說這不是她的兒子……那個小姑娘,她當年隻有五歲,我聽見大家小聲商量,是否要讓她去跟爸爸的遺體告彆。讓她去看爸爸最後一眼,對她太殘忍,不讓她看,對她也殘忍……我希望你們人生中,永不會有這種時刻,這種無論怎麼選擇,都會心碎的時刻。”

楚堯微微吸了口氣,抑製住情緒,慢慢說道:“……選擇法醫,是受父親影響,我入職第一年,有次到殯儀館來查疑犯,就在這裡,三號廳,當時還是麵積很小的靈堂,裡麵正在舉行葬禮,死者是車禍去世,頭部被撞擊擠壓整個塌陷,他的妻子一邊哭一邊捂著女兒的眼睛,那個小女孩也四五歲年紀,當時的情景,讓我想起了她……那天,我幫忙為那位去世的年輕父親整理好了儀容,我想讓他安詳地走,起碼可以讓最愛他的人看他一眼,送他最後一程。也就是那天,我決心到這裡工作。”

楚堯說:“法醫,是站在岸邊,通過死者傳遞出的信息為受害人發聲的人。遺體整容師,更像擺渡人,儘力用最體麵的方式,把死者從這個世界送到另一個世界。兩者不需要比較,隻看自己的選擇,這兩份工作都很重要,區彆隻在於,對你而言,你更願意做的是什麼。”

他說:“我更願意,做擺渡人。”

三號廳外,江北北掙開小記者的手,匆匆跑開。

殯儀館外,新來了一位死者,大多數人都在哭。哭親人離世,哭彆離,哭遠行,哭這個世界再沒有逝者。

江北北也在哭,默默垂淚,她的整個世界,像靜了音,一片寂靜。

並不是難過,隻是想流淚。

在她模糊的記憶裡,爸媽的遺體,隻剩蓋在他們身上鮮紅的國旗。以前,這段記憶是冰冷的,她刻意不去想,又舍不得忘,於是這段記憶就像又冷又硬的石頭,擱在心的一角。

“爸爸……媽媽……”江北北擦了眼淚,收拾好了情緒。她轉過頭望向殯儀館,卻沒有站到楚堯麵前采訪他的勇氣。

她還沒有準備好麵對他,麵對這麼溫柔的他。

楚堯從沒說過他為什麼轉職,江北北也是到今日才知道楚堯做遺體整容師的原因,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知道他轉職的原因會令她心中發痛。那種痛,不是難過,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綿長的喜歡和敬佩,因更加喜歡他,帶來的溫柔的痛。

江北北把采訪任務交給了隨行的實習記者,小記者在攝像那裡得知故事裡那個失去父母的正是江北北後,十分體諒的接了任務。

江北北蜷坐在車上,給《身邊的他們》欄目組的同事打了電話。

“元寶,你們明年的節目計劃做了嗎?”江北北說,“我想讓你們做一期……介紹殯儀館工作的。”

“啊!你那個哥哥是不是?”《身邊的他們》節目組總編黃元寶女士興高采烈道,“完全沒問題,我早就想跟你商量了!”

“我想……讓大家都了解這個職業。”江北北輕聲說,“他是最好的人,最好的……”

他是最溫柔的,儘管江北北一直稱楚堯為冰川,是北極,但他的確是幾個哥哥裡,最溫柔的。

他這份溫柔太深,於是,在不小心挖到他的溫柔時,江北北淪陷了。

隻會,更愛他。

第10章 不許挑他!

電視台的咖啡內,江北北正在用前額給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行大禮,哐哐磕個不停,始終編不出下個月的節目策劃書。

前額餘痛未消,後腦勺又被打了一下。

江北北怒而轉頭,惡狠狠對著身後的高個女人哼唧:“金元寶你乾什麼?!”。

“不好意思,我姓黃。”

“顏色一致!”江北北仍是固執的給她改姓。

黃元寶是中視三套《身邊的他們》欄目組的總編,這檔節目是三套的收視扛把子,口碑頗高,采用采訪對話的方式,讓大眾了解各行各業中既平凡又不平凡的人。

“說正經的。”黃元寶搬著電腦坐下來,胳膊肘碰了碰江北北,鬼鬼祟祟道,“就你上次說的那個殯儀館哥……”

“對對。”江北北積極響應,“這是正事,我的意思是,你們欄目組跟殯儀館溝通一下,也不一定采訪我哥,就殯儀館的這些職業,你們好好出一期專題,進行有意義的死亡教育。搞不好,這個題材還能拿個國家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黃元寶皮笑肉不笑:“做,節目是一定要做,還要做得漂亮的。但我今天找你,是想說點彆的,俗話說的好,做節目不耽誤我假公濟私,解決個人問題,所以……”

江北北警惕道:“你想乾什麼?”

“北北,你有五個哥?”黃元寶依然勾著嘴角,笑的詭異。

江北北:“……你直說吧,你想乾啥。”

黃元寶:“聽見過的人說,你那五個哥哥,都是職業精英,而且長得也不錯?”

江北北嘟嘴:“……唔,看個人審美吧,總體來說,各有千秋。”

黃元寶狡黠一笑,拿出筆記本,抽出夾在裡麵的,一張名為《黃元寶的相親目標加減項》表格,按開圓珠筆,說道:“來,你說,我來分析一下屬性。你大哥多大年紀?聽說是醫生?哪個醫院什麼科的?職位是?”

“大哥?唔,大哥的話……比我大十歲,今年有三十三了,軍總醫院眼外醫生。”

黃元寶眼睛賊亮:“我去!軍校畢業嗎?!這個好這個好,加分加分,年紀也好,我今年三十,年齡差正好!軍隊的,工資福利也好!你大哥年收入有五十萬嗎?”

“你想乾嗎?你要找你的相親目標嗎?”江北北嘴都咧歪了,“我跟你說你彆打我大哥主意啊!人家有對象了。”

黃元寶石化三秒後,咬牙,肉疼地把大哥劃掉。

“你二哥呢?聽說是特警?特警也行!多大年紀?”

“你死心吧!”江北北道,“我大哥二哥你最好放棄,都有主了。”

“那你三哥?”

反正江北北不缺哥,大哥二哥沒戲了,還有三哥四哥五哥!

“三哥倒是可以給你介紹。”江北北指著她的筆記本,按照黃元寶自己畫的加減分表格說道,“職業律師,年齡三十,身高……應該挺高的,長相中等偏上,唔,就是近視,年收入可能有五十到八十萬,房子有,車有,寵物沒有,前女友……很多,大概有五六個吧。”

黃元寶道:“靠,那這個我指定hold不住,pass、pass!”

“……”江北北說,“要不,我介紹四哥給你認識?跟你差不多大,二十九歲,身高一米九,二十三歲那年開始長高的,昔日的全國散打冠軍,退役特種兵,就是他受過傷,不過沒啥後遺症。嗯……養狗,不養貓,房子有,車也有,還有門麵房,你看,分數滿了吧。”

“這個好這個好!”黃元寶說,“現在乾啥呢?還在部隊嗎?轉機關了?”

“……個體戶。”江北北說,“開奶茶店的。”

“pass!”黃元寶說,“這個經濟條件聽起來不錯,實際上有點玄乎啊,而且一米九太高了,說話累脖子……算了算了,你五哥呢?”

江北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