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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但是他知道不離開卻一定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腦子裡轉著吃人啊之類的東西,陳喜全最終花了四天的時間,在郭家最後一點麥子都熬水喝掉之後,他終於說服了一家人離開了。

他們一家要遁入山林嗎?

自然不是。

郭家雖是早已落寞,卻好歹還有一個洛陽郭家的名號可用。這名號在洛陽不好使,在其他小地方卻未必不好使。

陳喜全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並不久,但是很快就明白什麼叫做狐假虎威。

他們一家大小收拾乾淨了,找到最近的一個還存在的城池扣關。

好在遇到了一個賣郭家顏麵的府官,至少是沒把人拒之門外。

看出一家老小窘迫的處境,府官安排了一處屋子,又送了半個月的口糧,這一切還是看在郭家帶來了最新的洛陽的消息份兒上,再多的照料就沒有了。

原來,不知是胡人劫掠,朝廷內部也發生了爭鬥,司馬家內訌起來了。如今戰火早已慢慢蔓延到天下各地。

所以,指望洛陽安穩下來,一家人再回去,短時間內不太可能,估計至少得三四年,內亂平穩下來才行。

那麼,現在一家靠著什麼生活?

半個月的口糧很快就會吃完,難不成自己一家還能再扒拉著府官不成。

將一家人的性命係在他人之手,靠彆人養活,不管郭母和張氏是如何想的,反正陳喜全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所以,陳喜全安頓好的第二日就出門想辦法去了。

好在他雖然尚未成年,但是在這個世界,十四歲也算是家中半個頂梁柱了。

而現在什麼製止、造玻璃、燒白瓷什麼的,彆說陳喜全他隻是偶爾看到過一些資料完全沒實踐過,就算知道製作工藝他也沒本錢,抱著這種東西,怕是什麼世家名頭都護不住他。

所以,他最後選擇了做莊客,其實就是賬房,負責整理進出財物的那種,那請人的乃城中豪強,不僅城中有大批產業,城外似乎自己還建立了烏堡一類的莊園,似乎也是世家大姓。

但是這份工作得到了郭母的強烈反對,她覺得這種莊客乃寒士才會去做,郭氏乃世家名門,怎可為了一口糧食,就如此折腰。

雖然不明白,用雙手去掙糧怎麼算是折腰,但是為了養活一家老小,陳喜全這份工作做了三年多。

這三年多,他也學了很多。

這也是三年來他一直不離開的原因,他做的這個位置,看上去好像就是賬房的工作,但實際上涉及到了很多世家產業的運轉,還能經常接觸到莊園的運營工作,算得上是讓陳喜全真正看到了這個時代所謂的世家到底是怎麼撐起世家這個名頭的。

人家有錢有地有人,簡直就是在運作一個小型國家,再加上各處姻親以及官場名聲護著,這難怪說是沒有千年的王朝,隻有千年的世家。

不過陳喜全也漸漸明白,郭家雖是大姓旁支,卻總歸比真正的寒門要好上許多。他曾以為,習字是如此簡單之事,但是到了外頭才發現,寒門學習是多麼困難的事情,此刻書籍,無論是竹簡還是卷軸,都無比珍貴,知識還算得上壟斷行業,幾乎都把控在了世家大族手中。

這也是他很容易就應聘成功的原因。

除此以外,他也漸漸的聽聞到了一些真‘名士’的所作所為,一生治學著書,不曾出仕。

但是,沒落的郭家隻學到了人家的不動名利,卻沒學到,人家乃和族而居,產業千萬,實力強勁,才有底氣拒絕做官。而那些因為各種美名被某某重用的故事,則徹底洗腦了下層民眾以及眾多庶族,讓他們隻看到了這些為官者身上的美名卻沒看到他們背後的勢力,然後無數的民眾庶族都將那些事跡奉為金科玉律,卻不知,那不過是統治階級組織好一場美麗謊言,甚至,漸漸地,這種謊言已經快要將他們本身都洗腦,讓世家之人都相信了。

陳喜全明白,世界上的確有一些思想真正超脫世俗,追求心靈自由的思想家,玄學的核心內容就是這樣,但是現在的那些沽名釣譽之人,卻是更多都在東施效顰,博得名聲為未來鋪路而已。

他的便宜父親是哪種人陳喜全也搞不太明白,但是既然分開了,他也不會過多的考慮那個男人,真超脫假超脫都無所謂了,自己必須想法子製辦一些產業,總不能一輩子給人家打工。

可,不等陳喜全做些準備,洛陽發出了招民令,說是戰亂已經平複,希望逃出的民眾能再度回去。

陳喜全好不容易在這裡打下一點基礎,認識了不少人,自然不太想回去,洛陽到底是什麼樣子還不知道呢。

可是一家老小卻是歸心似箭,哪怕洛陽也許最後隻剩下那十幾畝地了,對他們來說也是家。

拗不過眾人的陳喜全隻好跟著回去了。

好在,洛陽似乎真的安穩了下來,畢竟在怎麼說,這裡曾經是都城,要比其他地方更好一點,並且洛陽曾經城池被破過,城中必然民眾空虛,那麼想辦法住進城也不是不可能。

正是在這種驅使下,重回洛陽的流民真的不少。

陳喜全也漸漸看出來了,如今天下人丁不茂,誰有人口人就有資本,想必哪怕是為了手底下有人可用,也會好好安頓回到洛陽的流民。

而大家又在路上趕了兩個多月,好在這次陳喜全買來了一頭毛驢作為腳力,再加上家中兄弟歲數大了不少,雖然失去了家仆,倒是並不如逃難時候來的那麼辛苦。

一路上,陳喜全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十室九空,在野外的村莊早已一掃而空,隻剩下了殘破的屋舍斷垣,在亂世,唯有依附強大城池或者是世家烏堡,才有可能真正生存下去。

就在陳喜全還在思考,該怎麼在洛陽城內安家,是不是要求助本家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回到了洛陽,令人譏諷的是,他那個便宜父親,也從‘山林’之中回來了。

原本陳喜全覺得,大概父親會被家人苛責一番,什麼歸隱山林,真是歸隱山林就不會再出現了,他也不是什麼思想超脫者,不過是是個畏懼責任的人。

但是誰知道,一家人不僅接納了郭遠暢,並且郭遠暢那片臨走時寫下的賦還博得了不菲的名聲,頗得他人稱讚,說此乃士人該有風度。

然後,郭遠暢被舉薦安排了一個諫議大夫的官職。

第177章 名士風流(四)

郭家一家終於重新住回了洛陽城,被分的那套房子位置還不錯,而郭遠暢也總算是承擔起養家的職責。

再怎麼覺得不對,陳喜全也不能和父親對著乾,所以所有事情隻能默認。不過他還在想著是不是趁著這個機會,能夠為自己家族積蓄力量,而更進一步,方法倒是有很多種,一步一步來即可。

可是,並非他默認不說,就一切相安無事的。

他被驅逐了。

理由是奸佞成性、諂%e5%aa%9a好財。

張氏自然是反對的,可是她說話並沒有分量,吵了一場後,不得不看著親兒子被驅逐出家。

陳喜全不懂他怎麼就諂%e5%aa%9a好財奸佞成性了,他那個便宜父親不管,就郭母、張氏和幾位兄弟姐妹,居然除了母親外,均是默認了。

整整三年,養條狗都能養熟了呢。

但要說多傷心,也不見得,原本就不是自己的親人,自己所做一切是為了問心無愧,現在被這麼對待,原主可能傷心死,可陳喜全反倒是鬆了口氣。

離開就離開吧,自己總不會養不活自己。

可是,陳喜全低估了這個世界名聲的力量,也低估了被驅逐出去的後果。←思←兔←在←線←閱←讀←

他做好了不再被世家雇傭的可能,可是他不知道,居然連商家也不會再雇傭他。

他隻能離開洛陽。

也許到了外地好一點。

張氏最後替他送的行,還準備了一些錢絹,除了滿臉的眼淚,最後隻說了一句:“漢族禮教嚴密,我兒怕是前途已經被毀,若是可能,可前往胡人之中尋得謀生之法。”

陳喜全聽懂了這背後的話語,但說實話,他自認自己一身秘密,真去了胡人地盤,未來變成什麼樣子說不準,而且,他心中終究還是覺得,胡人大概算是敵人的,做不到投敵。

所以,他選擇了西行。

可是行至半路,運氣不好,遇上了流寇,洛陽是安定了,但是其他地方還依舊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戰亂從未停止過,所謂的安定也不過是局部地區的短暫現象而已。

後麵,也就沒後麵了。

“其實活的相當茫然。”陳喜全講述完所有事情,最後總結了:“我是搞不懂這個世界的三觀的啦。但是,不說他們禮儀品性如何,就這對待兒子的態度,也沒什麼可說的。”說是不怨恨,但是陳喜全終究還是忘不掉的,他並非是未付出感情,三年多來,早已當做自己的親人了,但誰知道結局是這樣的呢。

“其實原本無常說有人來替我再過這一輩子,順便培訓我該如何在這個時代風光活下去的時候,我是拒絕的。”陳喜全說:“我覺得沒必要,這裡的人,思想都奇奇怪怪的,就算是真的在這裡功成名就,好像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遊鴻%e5%90%9f躺在床上,無奈的說:“那你為何又哭的如此傷心。”

陳喜全不說話了。

遊鴻%e5%90%9f說:“你拒絕思考這個世界所有事情的根本理由,所以覺得他們思想十分奇怪,但實際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現代尚且也有些溺死、掐死自己親身孩兒的事情,更何況在這個人命不值錢的古代呢。所以,他們的無情你不必傷心,至少張氏是真心待你,所以最後才不管國家大義,建議你前往胡族,不是麼。”

陳喜全說:“那,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該怎麼做。”

他倒是一直想做些與眾不同的事情,改善整個朝代,可是一切設想均成空談,讓他終究隻能隨波逐流,最終命儘途窮。

所以,他到想要知道,這位和他來自同樣時代,有著同樣思想三觀的指導者,該如何做。

“你對郭遠暢恨不恨?”遊鴻%e5%90%9f問。

雖然不明白這個話題為何會扯到這方麵,但是陳喜全依舊老實回答:“談不上恨吧,隻是不喜歡。”他一直都覺得,事情發展到最後地步,隻能是這個時代的原因,無論郭遠暢如何對他,終究隻是驅逐,不曾害他性命,他一個借體還魂的人,也做不出恨原身父母的事情。

遊鴻%e5%90%9f歎息:“其實,我倒是希望你恨他的。”怨恨根源如果是郭遠暢,自己這個任務自然好做,但是可惜,不是。

那麼陳喜全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怨恨就是來自於對這個世界禮教的厭惡排斥。

所以,遊鴻%e5%90%9f方有之前歎息之語。

“你且安心旁觀吧。”遊鴻%e5%90%9f最後安撫。

頭上的傷有些痛,遊鴻%e5%90%9f自我診治了一番,發現隻是皮外傷,原來的郭溪會離世,想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