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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這層身份與其他人打交道。

隻是,郭氏嫡係並未因為郭祖父的名聲而多有援手,高風亮節之舉獲得名聲不假,卻也讓一家人等頓陷窘境,很快,因為生活條件的關係,郭言身體衰落的很快,撒手人寰,除了半屋子的竹簡,沒給家中留下任何東西。郭家的情況等張氏嫁進門來才有所改善,但是郭遠暢雖頗有才名,更受父親名聲庇佑,但是,如今玄學大行其道,郭遠暢則修的是儒家學術,所以根本無法接觸洛陽貴族和實權之人,曆年經營下來的名聲,也不過是‘安貧樂道、不畏權貴、視功名利祿為糞土’這些名聲罷了。

這種名聲非是不好,可惜它換不來生活物資。

陳喜全因為‘失憶’的緣故,郭遠暢無奈從最基本的知識開始教導,而陳喜全最開始想做些事情,便是因為習字。

此刻紙張早已被發明出來了,紙張使用起來比竹簡不知道方便了多少,而陳喜全也見過郭遠暢房中有字帖,在他看來,竹簡這種東西應該早就淘汰了,但實際上,陳喜全他們習字開始用‘竹簡’,而原因,原因無非是‘紙’太貴了。

陳喜全不願意,挨了一頓打,才用‘使用沙盤習字較快,儘快趕上兄長們進度’的借口,換來不用學竹簡刻字。

郭遠暢雖然在陳喜全看來實在不是個合格的男人,但是他在學問方麵並無多少問題,隻是所學正統儒術雖然在這個時代並沒有被擠壓的失去生存空間,但是如今是結合了道家的玄學更為受歡迎,在貴族之中盛行。

如今的字體已經從隸書慢慢過渡到楷書,雖然和後世的繁體字有較大的差彆,但是對於陳喜全來說,認字的確不是什麼麻煩事情,他學的很快。

就在陳喜全以為自己的未來就是先學習,然後想辦法造紙,順便改善自家生活這種路線的時候,戰亂暴起了。

其實,出事的那天,陳喜全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預感,他實在是對這個世界的安定程度有過高的預估,在他看來,洛陽好歹也是首都,就算局部□□,也波及不到洛陽才是。

但是不等陳喜全搞清楚狀況,一家十幾口人,便開始準備逃亡了。

“是胡人。”郭母坐在木板車上,她年歲大了,經曆的事情多:“十幾年前,他們也這樣衝到了洛陽城下,一路上燒殺搶掠,什麼都不放過。”她以為一輩子遇上那麼一次就已經足夠驚險了,誰知道她還會命苦的遇上第二次,更可悲的是,第一次遇上的時候,她是住在城中的,而這次,卻隻能像流民一般開始逃亡。

她也搞不清楚這胡人是不是十幾年前的胡人,但是她知道,隻要是胡人,就不會心慈手軟。

洛陽城池居住地方有限,城郊之中聚集了很多村莊散落居住,而如今,這些都成了流民,毫無目的的朝著前方流亡,隻是為了逃離即將到來的戰亂。

洛陽有守兵,但是不會保護他們這些城郊的人,而攻城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很容易就被抓過去充當俘虜用來攻城。

“為何不向洛陽求救,放我們進城就好。”陳喜全不解。洛陽裡總不會全都是人吧,隨便找點空地出來安置人也行啊。

“守城官不會放行的。我們得到消息太晚了。”張氏和小女兒彼此扶持著,艱難的走著。木板車上放著一些乾糧衣物和一些財物,又有年紀比較大的郭母坐著,沒有其他地方坐人了,母女兩人隻能自己走。好在如今還沒有裹腳的惡習,張氏和郭湘體力還不錯,至少最近兩天應當沒問題。

一家人大概是從早上就開始走了,家奴輪流著拖木板車,大概是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和一幫子流民一樣,開始停下來埋灶做飯。

陳喜全是這個時候發現,他那位父親一路上沉默寡言,不太對勁的,而停下來休息後,人就更不對勁了。

但是他當時身體還未成長完全,又走了這麼久的路,他吃了點東西就準備睡了,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他那個父親似乎即興做了一篇賦,具體的他沒太清楚,大概意思是真的隱士,不該為功名利祿動心,也不該畏懼戰亂死亡,自己為家人空守一座草廬不過是放不下內心期盼,希望能遇到賞識自己之人,這樣是不對的思想之類的,

陷入沉睡前,陳喜全還在想,這父親倒是頗有一番傲勇之氣,算不得沽名釣譽。

哪個知曉,第二天醒來一看,他那個便宜爹不見了。

不過,他爹將自己昨天晚上做得賦寫在了因為價值不菲被當做財物帶出來的紙上,然後留在了張氏身邊,算是離彆書信了。

陳喜全當時隻覺得,自己有一句罵人的話特彆想脫口而出。

張氏和郭母也不是真的完完全全期望自己的夫君兒子真的做個心係田園的名士,不,是隱士,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

立即就去找流民裡的領頭人了。

郭家特殊,準確來說,戶籍並不在洛陽城外,並且住的地方也不是村落,所以與流民不熟,不過流民裡的領導者大多是村長一類的人,算得上有些威望,而經過一天的推選,領導者裡還推選出了一位當地最有聲望的人做領頭人。

這種政權自然是薄弱無比,說是領頭人,但是誰都知道,是不可能派人去找人的。

張氏和郭母不由得陷入了絕望。

而此刻,其他一些人的說法,徹底刷新了陳喜全的三觀。

“我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也知道如此有膽色又不慕名利的郭先生乃真名士,此篇賦細細讀來真是令人豁然開朗!郭老夫人就不用太擔心了,你們身為他的家人,理應支持他才是。”

而聽了眾人七嘴八舌的安慰之後,郭母和張氏也真的不再鬨了,反而打起精神,決定要好好活下去,讓郭遠暢無後顧之憂。

是這個世界不正常,還是陳喜全自己不正常?

戰亂裡拋棄妻子特麼的還是真名士?!你們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但是陳喜全原本以為,這些不過是那些領頭人不肯幫忙隨口想出來的借口,誰知道,在後麵的十幾天流亡路程裡,他們真的看在郭遠暢的份兒上,對一家子頗為照顧。

最後陳喜全承認,大概不正常的是自己吧。

但是,這種因為某種陳喜全不知道的理由而得來的照顧並不長久。

流民逃亡的再有組織性,也是無法持久的,漸漸地,有些流民帶出來的糧食吃完了,他們開始做起了歪腦筋。

不過領導者們帶著青壯打殺了幾個人,還號召糧食多的流民分出一點點,給那些完全沒了糧食的人。

郭母心善,倒是想捐點來著,被陳喜全阻止了,他們家人口多,還多是老弱婦孺,沒了糧食根本就支持不下去,更何況,雖然有幾個家奴,卻沒有了男主人,而最大的大哥也才剛剛十六歲,可能在其他人眼中已經成丁了,在陳喜全看來卻還是小孩子,根本支撐不起事情。若是捐了糧食,彆人以為自家這裡糧食很多怎麼辦?

反正陳喜全是怎麼險惡怎麼想,拚命攔著。

最後拗不過他,郭母沒有再提這件事,但是張氏卻覺得自家兒子的思想不對勁,一邊趕路一邊教育了整整三天。

陳喜全非是不知道自己這種做法很自私,是張氏口中那種‘非君子所為,乃小人之心’,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生死存亡關頭,人類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第176章 名士風流(三)

隨著郭遠暢的‘歸隱山林’,漸漸地,一路上就是大郎郭洋開始做主,但是郭洋原本就算不上知事,他的個性也比較軟,並不適合。

最後是陳喜全站了出來,不管怎麼說,他心理年齡差不多快有張氏那麼大了,又是個男人,此刻不站出來怎麼行。

雖然張氏對陳喜全的所作所為有些不滿,甚至還拉過去說教了兩天,但是不得不承認,家中有個能拿主意的人感覺就是不一樣。

“哎,二郎長大了。”張氏近日蓬頭垢麵,精神萎靡,卻不得不一直強撐著,好在終究有個兒子能做的了主,雖然她覺得二郎有些地方做的不對,但是二郎還小,之前又受過傷得了病,將來慢慢教也還來得及。

而現在,就是這個小小人兒努力的思考著一切,為一家人仔細籌劃著。

夫君不告而彆,張氏真的無怨無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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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得不無怨無悔,這樣,‘隱士’的高潔品格名聲才有可能成為一家人的護身符。

甚至,張氏明白,未來若是戰亂過去,自己和夫君也是分彆不得,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做個‘名士’背後無怨無悔的妻子。

世家的名聲,士族的驕傲,不知是多少不合理之事換取而來的,在正常眼中不合理卻恰恰是他們這些名士追求的打破世俗。

自己又能怎樣呢?她曾想過不嫁這寒酸莫名的郭家,但是士族稍微好點的,自然看不上自己這種旁支,而想嫁給家境不錯的寒士?不可能。

這就是規則。

她反抗不了,因為她太清楚反抗背後的下場。

所以她訓斥教育二郎,真的是拳拳愛護之心。

可是很快,品性什麼的,就不重要了。

流民差不多走了一個多月,躲開了戰亂,卻再也沒有地方落腳。

所到之處,似乎都是荒野和廢墟,甚至,還遇到了不少同樣是為了保命不得不背井離鄉的其他流民。

胡人肆虐,衝破了邊關防守,有時候就連城池都守不住,不用說是安置流民了。更何況,更多的關隘其實是當地豪族私兵曲部幫忙把守,這些兵力不會關心流民,他們的重要任務就是守住家主的烏堡莊園而已。

都說亂世人不如太平犬,漂泊無鄉的離人當真不如狗。

糧食漸漸耗儘,又找不到安全的住所,漸漸地,流民開始發生□□了。

那些什麼聲望崇高、品性高潔,在這個時候根本不管用,他們需要吃的,他們需要休息的地方,他們不想暴屍荒野。

郭家的兩戶家奴都跑了。

一戶是在離開洛陽後的一個月的時候遁入了山林,另外一戶是在郭家帶的糧食吃完了時候混入了其他流民離開了。

在郭家兩戶家奴都跑了的時候,陳喜全就決定離開流民隊伍了。

他們一家如今是老弱婦孺,根本沒有任何戰鬥力,不被欺負死才怪。那些個曾經的領頭人都已經自身難保了,誰還會這個時候說佩服郭家的名聲來幫忙啊。

倉廩足而知禮節,在生存麵前,一切都需要靠後,就算是真有不怕死的,和陳喜全也沒啥關係,反正他肯定不是不怕死的人。

但是他提出離開,家中其他人卻都反對。

因為離開流民群,他們一家人沒吃的該怎麼辦,遇上野獸也沒人保護,反著怎麼想都活不下去,還不如跟著流民。

陳喜全十分無力,他其實也不知道離開對不對,能不能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