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羅萬象的大都市裡,可能是最後一次擦肩。
見孫又菡不想說,孟遙自然沒有逼問,隻是暗暗伸過手,輕輕包裹住對方的。
她們出門時間剛好趕上平城的晚高峰,倪舒常年生活在國外,對平城的道路不熟,險些一下子直接紮進最堵的路段。
還好孟遙和孫又菡對這邊的路很熟,坐在後排當人肉導航,雖然不可能完全避開擁堵路段,可是到達目的地的時間也被大量縮短。
七點一刻,她們到了預定好的餐廳。
半小時後,一桌子菜上齊。
一小時後,酒過三巡,三個人都不同程度地放開了。
孫又菡給孟遙和倪舒兩個人各自斟滿了一大杯洋酒,又主動拿起杯子上前分彆碰了一下,笑道:“來,慶祝你們倆終於又談戀愛了,乾了這一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又是一大杯酒下肚,大約是因為餐廳稍顯暗調的燈光,今晚叫人覺得格外有種迷醉感。
好像沒喝幾杯就開始上頭。
尤其是孫又菡,酒氣已經開始上臉。整張臉很快,呈著淡淡的紅色。
她開始調侃孟遙:“怎麼,今天終於得空,從鐘總那兒借您來一天,孟姐不交代一下怎麼回事?”
一聽到這個話題,倪舒也投過來好奇的目光。孟遙被她們兩個人直直盯著,沒有辦法,隻好繳械投降:“……簡單來說,就是,我和鐘知賀談戀愛了。”
她說這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後麵,乾脆低下頭,拿起旁邊的酒瓶給自己倒酒。
不過孫又菡和倪舒可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
先是倪舒:“誒,彆想這麼糊弄過去。你和鐘知賀談戀愛了這個結論我們都知道了。剛在公司門口當我麵膩歪我又不是沒看見。”
然後是孫又菡:“對啊,你糊弄誰呢,我們要聽的是過程。”
孟遙拿她們沒辦法,搖了搖頭,然後喝了口酒,這才把心一橫,說道:“那你們要聽什麼,問吧。”
這麼一說,就打開了另外兩位的話匣子,兩位不遺餘力地發問——
“誰追誰?”
“誰表白的?怎麼說的?”
“什麼契機表白的?”
“……”
在另外兩位的逼問下,孟遙隻好乖巧地一一回答——
“也不算誰追誰吧。”
“我不知道那樣算不算表白,嗯,他問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契機?大概是那天晚上,客戶逼我喝酒,他,他就很生氣,拉著我出門。”
……
“喲——”
孟遙的話音剛剛落下,孫又菡和倪舒已經不約而同開始從旁起哄。
一邊笑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揶揄——
“英雄救美啊,真是浪漫。”
“不是我說,他倆曖昧了那麼久也是真能忍。”
“我跟你講你剛剛是沒看見,他倆那眼睛裡就跟看不見彆人似的。”
“彆說我也覺得咱孟姐這次是真墜入愛河了。”
……
話題已經到這兒,孟遙也不再藏著掖著。乾脆拉著她們兩個問:“那個什麼,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
“什麼問題,說。”
“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剛在一起,總覺得好像,怎麼說,好像,有種莫名的生疏。”孟遙撥弄了下額前落下的碎發,麵帶為難,“而且,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好,怎麼……怎麼親近他。”
孟遙的話音落下之後,場麵一度安靜了好幾秒。
半晌,倪舒才搖著頭感歎:“真是甜蜜的煩惱。”
孫又菡也跟著搖頭,無奈地說:“理解一下,孟孟就這樣,一談戀愛腦子宕機。你說這還不簡單嗎,對他好你就送禮物,幫他分擔問題,照顧他,當然,要有分寸,不要無條件付出。拉近關係的話,肢體接觸、撒嬌,適當的展現出你對他的需要。”
孫又菡抬手拍了拍孟遙的肩:“孟孟啊,拿出你工作的勁頭,好好舉一反三。”
……
-
與此同時。
城市的另一處。
金悅府高級公寓小區樓下。
年輕男人身材頎長,穿一身純黑色的運動套裝,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夜跑是鐘知賀一直以來保持的習慣。
比起泡在健身房,他更喜歡這種,與世界接觸的運動方式。
不過今天,跑得有些不太順利。
不順利的原因很明顯,因為旁邊有位不停說話的,不速之客。
才剛剛叫他閉嘴沒過半分鐘,鐘恒又追上來,跟在鐘知賀身邊,扯扯自己的衣袖,說道:“你這衣服我穿還真合適,不過嘛,顏色是老氣了點兒,不符合小爺我這種青春少年。”
鐘知賀連瞥也未瞥對方一眼,兀自加快了腳下步伐。
對方卻沒有就這麼放過他的想法,也跟著加速追上來,不屑地挑釁:“鐘知賀你還想跟我比速度?省省吧,你這老胳膊老腿的。”
“……”
氣氛默了三秒。
三秒鐘後,鐘知賀幽幽開口:“可憐的孩子。”
“什麼?”
“我不在國內的這些年,一定沒什麼人跟你講話吧。”
“啊?”鐘恒聽得雲裡霧裡,並且被鐘知賀那種帶著憫然的語調搞得頭皮發麻。
“不然,怎麼像幾輩子沒說過話似的。”
“……”
這話一出,鐘恒愣是氣到整整半分鐘沒說話。
半分鐘後,才氣鼓鼓地說:“鐘知賀你不會說話以後最好閉嘴。”
鐘知賀卻對他的狠話不以為意。目光落在路邊肆意生長的樹叢上,漫不經心:“哦,是嗎。”
這條小徑因為周遭過於繁茂的植被,顯得日益狹窄。物業的人來修剪,還沒有修剪到這裡。
所以現在這裡大約隻夠一個人跑過去,並不能做到兩人並排。
鐘恒跟在後麵,險些被舒展的樹枝刮到。隨手將樹枝拂到一邊,加緊了步子追上去,一直跟到鐘知賀身後,才重新開口:“你跟那個,你喜歡的姑娘怎麼樣了?發展到什麼階段了,不是我說,咱們倆一母同胞,弟弟這麼厲害,你這當哥哥的,怎麼就不行呢。”
他說到“不行”兩個字的時候,明顯看到鐘知賀轉過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少頃,鐘知賀不無諷刺地訓導他:“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
“二十多歲奔三的人,也彆當自己是十幾歲的小孩。”
鐘知賀的目光落到自家這個不大成器的弟弟臉上,緩緩瞥過,旋即淡聲補充一句:“前天遇見孫伯伯,他說要是我有合適的朋友,介紹給他家女兒。”
他這話雖沒有指名道姓提到孫又菡,可是也差不離了。
孫伯伯。
合適的朋友。
介紹給他女兒。
每一個詞聽起來都沒什麼問題。
可是鐘恒聽在耳中,總覺得十分刺耳。
他忍不住白了鐘知賀一眼,皺著眉說道:“你好端端跟我說這個乾嘛?”
“還合適的朋友,你身邊那些什麼朋友不是工作狂就是有對象,誰能合適她啊,這孫伯伯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還來跟你說。”
“是,你說的有理。”鐘知賀放慢步子,抬手看了眼腕表,順著鐘恒的話說,“我身邊的朋友確實沒有合適的,除了你說的那些,也就還有一個喜歡拈花惹草的弟弟。”
“不過我知道,你跟孫家那位沒什麼關係,所以,也不用這麼激動。”
“……”
“不是,鐘知賀你在這兒跟我陰陽怪氣兒呢?”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由於鐘恒在邊兒上不斷說話,今晚的夜跑結束得很快。
將近十點。
鐘知賀衝完澡,換了睡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鐘恒還坐在沙發上,還開了一瓶他珍藏在酒櫃裡的紅酒,自己優哉遊哉地喝著。
鐘知賀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緩步上前,坐到他旁邊,十分不客氣地開口:“你怎麼還在這兒?”
“在你家待會兒都不行,鐘知賀,你這麼小氣?”
“我如果小氣的話,你今天連這個門也進不來。”
他是真的沒有騙鐘恒,畢竟上回顧柏宇到舊金山找他那次,他就差點兒沒讓對方進門。
正說著話,一陣手機鈴聲傳來,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鐘知賀看了眼自己剛剛洗澡之前隨手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唇邊噙著笑意伸手去拿。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笑意卻收了一收。說話語調也一如平常:“喂,哪位?”
電話另一頭很快有人聲傳來:“喂,您好,請問是鐘知賀,鐘先生嗎?”
鐘知賀抬手,指了指茶幾上乾淨的空杯子,給鐘恒遞了眼色,邊說:“是我。”
“鐘先生您好,我們這裡是ASTAR高級私人會所,昨晚您谘詢過我們這裡的包場服務,經理又調整出幾天空檔,您方便的話要考慮一下嗎?”
“可以。下下周的周三,空嗎?”
“空的空的。那就給您定在下下周的周三,也就是九月六號,可以嗎?”
“可以。”
“好的,那之後的具體事宜我們會再跟您進行溝通,或者您如果太忙的話,讓您的助理和我們這邊溝通也沒問題的。”
鐘知賀長指執起酒杯,輕抿一口,淡聲說:“不用,我來就可以。”
“好的沒問題,那就不打擾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電話被掛斷,鐘知賀看了眼微信列表,沒有消息進來。
他頓了頓,還是點開孟遙的頭像,打了幾個字發過去:【喝多沒有?】
對方似乎一直在注意手機,他的消息發出去不到十幾秒鐘,就收到了回複:【我們三個都有點多,你還是過來接我們一下吧。】
鐘知賀也回的很快:【OK。】
他想了想,又多問一句:【對了,你朋友,要我叫鐘恒一起過去麼?】
沒過一會兒,又收到對方的消息:【還是彆了吧,上次又菡跟我講他倆現在蠻尷尬的。】
【好,你帶她們找個地方等我。】
【你…路上要小心一點。】
【嗯。】
鐘知賀重新放下手機之後,才發現坐在沙發另一邊兒的鐘恒正在看他,帶著滿臉不懷好意的笑。
鐘知賀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還是鐘恒端著酒杯抬手來跟他碰杯。
“嚓——”
一聲清亮的脆響,透明的酒杯一碰。裡麵暗紅色的液體猛一搖晃,像是要一躍而出,不過須臾,又重重下墜。
在鐘知賀喝酒之前,鐘恒忙不迭問出來:“剛誰給你打電話啊,什麼下下周的周三,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是。”鐘知賀揚揚酒杯,一飲而儘,“很重要的事。這事說起來,還要謝謝你。”
喝完之後,沒等鐘恒說話,便將酒杯往茶幾上一放,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好了,剩下半瓶喜歡就拿走,我還有事,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