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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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十點鐘的時候,孟遙、孫又菡、倪舒三個人已經進到三裡屯最大的一家夜場。
原本孫又菡說什麼也不肯帶她們兩個,可是她從餐廳出去的時候已經喝得半醉,她們兩個不可能看著她一個人去夜場蹦迪。
深更半夜,讓她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去夜場,那簡直是瘋了。
孟遙和倪舒都對蹦迪沒什麼興趣,所以進去夜場,也隻是找個卡座坐下,遠遠看著孫又菡彆出事情。
好在孫又菡今天屬實喝得有點多,沒什麼力氣蹦躂,沒過一小會兒,就回到她們卡座上,繼續喝酒。
她看起來很興奮,不停的喝酒,但是顯然,這種表麵上的極度興奮叫人覺得更為反常。
似乎更像是,有什麼心事憋在心裡說不出來。
孟遙和倪舒對視一眼,低歎了口氣,伸手去奪過孫又菡手裡的酒杯。
“孟遙你乾嘛,你想喝自己不會倒啊,把酒還我。”
“又菡,”孟遙把酒杯拿到自己麵前,放在一個孫又菡夠不到的地方,“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們說。”
“跟你們說,怎麼說?”
“有什麼用?你們誰能感同身受?”
孫又菡說話的時候眼中儘是諷刺的笑意。
“你打聽那麼多乾什麼,今天出來就是為了喝酒的,快點,把酒還我。”
她眼裡諷刺的笑意一直在,可是笑著笑著,眼底就不受控製,開始洇出晦澀的水色。
叫旁人一看,心裡不禁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澀感。
孟遙大概知道孫又菡今天的反常和誰有關。
她想起昨天在電話裡,又菡說起她和鐘恒的事。
直覺告訴她,一定和鐘恒有關係。
隻不過,他們兩個過去的事情,孟遙也不清楚。她隻知道,又菡說過,很年少的時候,她就和鐘恒在一起過。
再往下問,她就三緘其口。
從大學相識起,認識孫又菡的幾年,孟遙清楚地記得,她認識的孫又菡,永遠都是一副大大咧咧,什麼也不在意的樣子。
這樣的情緒失控,在孟遙認識她的這幾年,屈指可數。
夜場迷亂的彩燈一遍遍閃過,照過卡座上每個人的臉。
情緒似乎真的會傳染。孟遙又是很容易被感染的人,所以即使不能感同身受,可看到孫又菡這樣,她也不可抑製地覺得難過。
她睜大眼睛,看著孫又菡,聲音有些發澀:“可是又菡,你不說出來,怎麼知道……”
孟遙未曾想,她的話還沒說完,坐在對麵的孫又菡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抄起小幾上一整瓶洋酒。
“咕咚咕嘟”地往下灌。
倪舒坐的近,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一把將孫又菡手裡的酒瓶搶出來,重重擱回到小幾上。
因為這一連串劇烈的動作,金黃色的酒液灑在地上、桌上、衣服上,還有正在小幾上躺著的骰子上。
動靜鬨得很大,還好夜場裡燈光晦暗,音樂聲大到震耳欲聾。
所以即便她們這樣鬨起來,也絲毫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卡座裡再度回歸平靜的時候,三個人都已經各自坐會自己的位子。
夜場的燈照亮孫又菡滿是亮片的銀色吊帶裙,恍惚能借著反射的光,看見她臉上觸目驚心的淚痕。
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像是在講故事,又像在自言自語。
“我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年紀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
“他不是什麼好人,相反,某些方麵來講,是個不折不扣的爛人。”
“真的。”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幾個月吧。”
“因為後來我發現,他跟我在一起,其實隻是一個,賭局,或者說玩笑。”
“所以我們分手了。然後他說我們以後還可以使朋友,理所當然地我們又當了十年的朋友。”
“這十年。我看著他身邊的女孩換了一茬又一茬,我身邊的男人也從沒有重樣。”
“我知道作為朋友,他會為我兩肋插刀,我也知道,如果我成為他的戀人,最後一定會慘淡收場。”
“可是已經十年了。”
“這些話我憋了十年,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也是個爛人。我貪心,想要更進一步,可是我又膽怯,我怕進一步,以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該怎麼辦?”
“我到底該怎麼辦?誰能教教我。”
“我可以和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談過以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可是麵對他,我永遠沒有辦法保持自己的冷靜和理智。”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
孫又菡的自語結束之後,坐在旁邊的孟遙和倪舒都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是不想安慰她。
實在是剛剛所聽到的一切,與她們平素的認知差異過大。
所有人都知道孫又菡是個片葉不沾身的渣女。她好像可以有很多男人,又好像不將任何一個男人放在心上。
即使猜到她會喜歡鐘恒。
可是沒有人想得到,會是這樣刻骨銘心的十年暗戀。
暗戀很苦。
更苦的是,要親眼看著對方換不同的情.人,而自己被一遍遍提醒著,隻是朋友。
因為做朋友是安全選項。
所以就做了十年朋友。
孟遙想說話,可是張了張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也許又菡說的對,沒有人能感同身受。所有的苦痛都隻會有當事人一個人承擔,而其他的所有人,充其量隻能是微不足道的聽眾。
誰都沒有辦法減輕她的痛苦。
孟遙不知道說什麼,思來想去,隻能起身湊過去,想伸手抱一抱她。
還沒等她的手伸過去,突然聽到一道不屬於她們三個的聲音。
那是一個男人不懷好意的調?戲:“呦,平城真是小啊,在哪兒都能碰見孫大小姐。”
孟遙循聲望去。
說話的是個看起來歲數不大的小青年,一身略帶嘻哈風的打扮,旁邊跟著幾位類似打扮的人,都在對孫又菡指指點點,不知暗自說些什麼。
孟遙不認識他們,不過大概也能猜到,這些大約是平城一些遊手好閒的二代小開。
孟遙側側身,試圖將孫又菡%e8%a3%b8.露在外的肌膚擋住,避開那些人不無猥瑣的目光。
孫又菡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這時正煩著,沒心思搭理這些人,隻沒什麼好氣兒地吐出一個字:“滾。”
那些人也不惱。為首一個反而更來勁:“今兒怎麼這麼不給麵子,上次不是玩得挺好。”
他邊說,邊不懷好意地往孫又菡%e8%83%b8口看:“說實話上次還沒玩夠,不如今天跟哥幾個好好一起玩玩?”
這人說話實在下流,倪舒第一個聽不下去,皺著眉就要站起來趕人,不料卻被孫又菡搶了先。
孫又菡今天喝了不少酒,脾氣更勝往常,指著對方張口就說:“餘洋你想死給我死遠點,彆他媽在老娘麵前找死,少廢話趕緊給我滾蛋!”
聽到孫又菡叫到對方的名字“餘洋”,孟遙才想起自己對這人有點兒印象。
當然那點兒印象也是從孫又菡這裡來的。
這人確實是平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孫又菡不計其數的前男友之一。也是孫又菡感情經曆中最濃墨重彩的三筆之一。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這人的人品實在過於爛。跟孫又菡在一起的時候偷拍私密照片,分手以後不肯好聚好散,拿照片威脅孫又菡跟他保持不正當關係。
這事當時鬨得不小,最後還是鐘恒費了些力氣才把事情擺平。
現在想想,孟遙突然有點理解孫又菡剛剛說的話。
又菡跟鐘恒做朋友,遇到任何事情,一個電話,鐘恒都會過來幫她擺平。
她永遠可以依賴他。
永遠可以找他。↙思↙兔↙網↙
這樣安全又牢靠的關係是很好。可是他每一次幫她,每一次見她,甚至多跟她講一句話,她的感情就要不自覺地加深。
即使剛剛孫又菡罵的已經很直白,餘洋還是沒有生氣,反而繼續說:“你看看你,還是這副臭脾氣。叫你跟哥幾個一起玩玩怎麼了?”
“我看旁邊這兩位美女也很漂亮嘛,一起?怎麼樣?”
他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語侮辱,即使是孟遙這種做事嚴謹,從不惹事的人都忍不了。
因為喝了點兒酒,頭腦反應有些遲緩。手比大腦先做出反應,等到孟遙大腦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手上的大半瓶酒全潑在眼前這人的臉上。
餘洋被潑了一身酒,連剛剛那種惡趣味的心思也沒了,眉頭緊鎖,怒氣衝衝就要上前來。
瞧著這架勢,像是要跟孟遙動手。
孟遙跟孫又菡和倪舒她們不一樣。她不是從小在那種充滿□□長大的孩子,沒有太多自信,更沒有那種什麼事情都敢做的膽量。
剛剛是一時氣急,招惹了這些不太好惹的人。現在看著對方的架勢,本能地想縮起來,不知所措。
對方眼見著就要打到她,孟遙甚至已經準備閉上眼。
……
想象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反而是意圖打她人,被突然闖入視線的男人一把推開。
然後是她無比熟悉的聲音,帶了些怒意,聽起來調子一如往常漫不經心,可是這樣聽起來,叫人有種脊背發涼的畏懼感。
孟遙單看背影就可以認出來。
那是鐘知賀,在對那些人說:“動她一下,試試看。”
第71章
夜晚的平城溫度稍低。道旁的柏樹叢十年如一日蔥鬱。
燈紅酒綠的酒吧街邊,不斷有形形色色的年輕男女路過。
不時有人向他們投來探尋的目光。
餘洋的事情被鐘知賀三兩句話輕鬆擺平。
然後鐘知賀開車,先送了倪舒和孫又菡,最後開往孟遙家。
還好明天是周末,晚一點回家也沒關係。
送了倪舒到家之後,孟遙就從後座坐到了前座。現在整個車上,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男人打著方向盤左轉,輕巧地跟旁邊車道的白色油罐車錯開,然後才偏頭看了孟遙一眼。
“下次再遇到那種事情,彆硬碰硬,打我電話。”
“記住了麼?”
車窗開了四分之一,裹挾著淡淡汽油味的晚風順著窗子的空隙吹進車裡,將男人的碎發稍揚。
這樣看起來,他的確過分英俊。
孟遙頓了一下,多看兩眼,然後才點點頭,應了聲:“好。”
遇到那種事情硬碰硬的確不是什麼好辦法。況且,她表麵上看起來再堅強,內裡還是會忍不住害怕。
她從小不曾擁有過安全感,導致她從來都不是真的敢和彆人剛到底的人。
開進略顯偏僻的舊板油馬路,鐘知賀隨口問了聲:“今天喝了多少?”
他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