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樣——道理喬安娜都懂,但在她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她總想做得更好。
她用爪子在地上劃拉出幾個字母,把丹叫過來。
丹看看地上的字母,又看看喬安娜,眼神有些迷茫。
喬安娜扒拉了一下他%e8%83%b8口垂著的項鏈,他低頭看了看項鏈上的掛墜,目光再落到地上時,有微光一閃而過。
已有些模糊的記憶裡,有許多人的聲音念著這個單詞,喚他——
“丹!”丹準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喬安娜又寫了幾個譬如‘吃’、‘坐’一類簡單的短單詞,丹都順利認出來了,這讓她小鬆了口氣。
她也說不清這是什麼心態,但確定丹潛意識裡還有人類社會的記憶時,除了慶幸丹尚未完全野化,有那麼一瞬間,她還感到了失而複得的如釋重負,以及久違的親切感。
人類總歸是念舊的,即使變成了花豹,偶爾午夜夢回時,她也還是會懷念曾經身為人類的一切。這心態動物大概永遠也理解不了,丹沒有出現時,她把它深埋在心底,當做閒暇時信手回顧的前塵舊夢。
可丹隨著一場意外從天而降,打亂了她的生活,也變成了她與過往的唯一聯係。
“媽咪?——媽咪!”耳邊炸響的呼喚打斷了喬安娜的怔愣。
辛巴叫她叫得太著急,以至於沒注意控製音量,她半邊耳膜震得發疼,腦子裡嗡嗡作響。
她抖抖耳朵,有些慍怒地瞪了辛巴一眼:“怎麼了?”
“媽咪你看那!你快看!”辛巴不住朝一個方向努下巴,瘋狂眼神暗示。
喬安娜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她剛才偷了蛋的鴕鳥巢旁邊,有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接近蹲在巢上孵蛋的母鴕鳥。
那是一隻小雄獅,看上去年紀應該比辛巴大一些,卻比辛巴瘦上不少,黃色的皮毛亂蓬蓬的,肩胛骨和肋骨凸出,瘦骨嶙峋,尤為狼狽。
這麼大的獅子,還基本不能獨立捕獵,遠不到離家獨立生活的時候。大概是曾經的獅群出了什麼變動,比如獅王更替,他被迫提前離開母親和獅群的保護,開始流浪的生涯。
他餓極了,便打起了鴕鳥的主意,但作為陸地上最大的鳥類,鴕鳥也不是隨便欺負的。母鴕鳥發現了他的靠近,站起身,外出覓食的公鴕鳥這時也回來了,兩隻鴕鳥警告性地張開翅膀,有力的雙腿刨著地,對他發起了衝鋒。
流浪小雄獅顯然沒少遭遇過這樣的情況,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流浪的生涯教會他,獨自生存謹慎為上,餓肚子也比硬拚受傷、導致之後不能捕獵甚至無法活動好。
喬安娜隻看了幾眼,就收回了視線。
她也養著獅子兒子,將心比心,不太忍心看流浪小雄獅的慘狀。
流浪小雄獅不算幼崽了,她不可能收養他——就算現實允許,對方也不一定能接受。她能做的,隻有不去看,不細想,裝作殘酷的大草原會展現出仁慈的一麵,讓小雄獅在激烈的生存競爭中存活下來。
她站起身,招呼著兩個孩子:“走吧,換個地方休息。”
第65章 、六十五隻毛絨絨
盛夏, 炎炎烈日不知疲倦,不遺餘力地發散著熱量,汲取地麵的每一絲水分。即使偶有降雨, 帶來的一兩分溼潤也會很快被高溫蒸發殆儘,一些較小的支流和池塘早已乾涸, 尚未斷流的大河的水位也在不斷下降。
食物和水源成為了稀缺資源,為了適應日漸壓縮的生存空間, 動物們必須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
陸地上的動物將龐大的族群拆成含個體較少的小隊伍, 分散開來, 減少一定區域內的資源消耗,同時減小目標,以躲避危險和天敵。
但對於生活在水中的動物而言, 水麵積的減少讓它們不得不湊到一起。
僅剩的水塘和河灣中擠滿了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的鱷魚和河馬, 雖然同樣長時間生活在水裡,可它們一向不是能和睦相處的鄰居。
鱷魚吃肉,在抓不到來喝水的陸生動物時,它們並不介意用河馬肉來填填肚子;而河馬雖然是素食主義者, 但戰鬥力可不是‘吃素’的,成年河馬的牙齒長達六十厘米,巨大的嘴巴能輕易跟咬木頭一樣把鱷魚咬成兩段。
鱷魚和河馬們互相警惕, 針鋒相對,卻礙於現實條件, 隻得在一片狹小的水域裡比鄰而居。
擁擠的環境和炎熱的天氣讓河馬們的脾氣愈發暴躁,任何一點乾擾都可能變成引爆它們的導|火|索。
喬安娜和辛巴可以從新鮮的獵物中攝取足夠生存的水分,但丹不行,進食生肉反而會讓他感到口渴。一家三口這天飯後照例靠近河邊喝水時,遭到了一頭河馬的暴力驅逐。
重達三噸的龐大身軀猶如一輛轟轟作響的坦克, 激著水花一路而來,喬安娜不敢招惹這位重量級大佬,迅速領著兩個孩子避開。
河馬在臨近岸邊的位置停下,耀武揚威地衝他們揚了揚巨大的嘴巴。
喬安娜發誓,她從那雙小眼睛裡看到了得意。
想想也是,能把長著尖牙利爪的掠食者追得像遭到襲擊的羚羊一樣狼狽逃竄,絕對是食草動物界的一大裡程碑。
喬安娜不太高興:閒著沒事嚇她玩,她好歹是吃肉的,她不要麵子的嘛?
她轉過身,憤憤對河馬比劃了一下爪子。
這舉動顯然激怒了河馬,它一蹬腿,猛地衝過來。
在草原上,體格龐大不等於笨拙,大象能跑出風的速度,河馬的時速也能達到三十五公裡。喬安娜一秒變慫,果斷開溜。
麵子什麼的,比不上活命重要。
這一天,大河附近的前來飲水的動物們,都見識到了傳說中吃獅子吃鬣狗無所不吃的母花豹,被一頭河馬追得抱頭鼠竄的英姿。
這並不意味著傳奇就此跌下神壇,自然規律注定一物降一物,打不過大象和河馬很正常——畢竟,這兩位是食草動物界的數一數二的大佬。
但喬安娜還是覺得臉上不太掛得住,外人的看法她不太在意,主要是,兩個孩子都在一邊呢!
倒不是說她想給孩子們留下一種‘河馬可以隨便欺負’的錯覺,但是……怎麼說呢?披著‘母親’這一層身份時,她總難免想要做到最好。
辛巴遠沒有艾瑪那麼細心,看不出她的糾結和苦惱,心有戚戚焉地靠在她身邊,感歎:“媽咪,河馬好可怕!”
“……是的,”喬安娜沉默了一下,最終決定還是抓住機會給辛巴上一課,“一般情況下,不要獨自招惹河馬。”
“唔……”辛巴想了想,問,“那什麼是不一般的情況呢?”
“如果有同伴協助,也許可以把河馬當做獵物。”
辛巴歪了歪頭:“什麼是同伴?”
喬安娜一愣。
她意識到了這個嚴重的問題:獅子習慣成群生活,成長環境會自然而然讓每隻小獅子領會到團結協作的好處,而辛巴從小跟著她一起長大,既沒有可以合作的兄弟,也沒有學習的模板,連同伴的概念都模糊不清。
雖然他們一家跟一群獅子比鄰而居,但母獅們多數時間都不太友好,她不可能一天到晚跟在獅群屁股後麵讓辛巴學習。偶然的耳濡目染作用不大,辛巴依然更習慣花豹單打獨鬥的行為模式。
喬安娜思索了半天,也沒想到該怎麼說明。
她歎了口氣,把爬到腦袋上的丹抖下去,說:“有機會的話,你遲早會遇見的。”
她和辛巴都沒料到,兩天後的夜裡,‘機會’就出現了。@思@兔@網@
大河邊有來往飲水的動物,這樣的天然狩獵場,自然不會隻有喬安娜一隻掠食者光顧。
太陽落山,沒了烈日的炙烤,溫度稍微降了下去。儘管隻有五六度,但也能讓熱了一天的動物們喘口氣。
伴隨著愈發濃烈的獅子氣息,河對岸出現了獅群的身影。
總共有八隻母獅,兩隻雄獅懶洋洋地跟在後麵,為她們保駕護航。
這是曾經襲擊過雅典娜獅群的四隻雄獅所領導的平原獅群。
平原獅群曾經有十隻母獅,前任獅王戰敗、新獅王接管獅群時,兩隻母獅帶著自己的孩子離開了獅群。雄獅會殺死非親生的幼崽,母獅阻止不了這場本能注定的謀殺,但當時的五隻小獅子已經年滿半歲,度過了生命中最容易夭折的時期,比起放任他們被殺,他們的母親選擇了為他們謀求生路。
其他的母獅們或是沒有生育幼崽,或是幼崽早早夭折,沒有幼崽的牽絆,她們留了下來,接受了新上任的獅王。
八隻母獅中有五隻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她們懷上了新獅王的幼崽。新生命的快速成長需要營養,維持一個擁有四隻雄獅的大獅群的生活也不太容易,幾乎每天,獅群都要為捕獵奔波。
所幸獅多力量大,雅典娜獅群會煩惱的,在平原獅群眼裡不是問題。團結的獅子所向披靡,加上雄獅的幫助,狩獵大象都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獅群原本的目標是河邊飲水的黑斑羚和斑馬,不過走到河邊後,他們改變了主意。
——他們準備狩獵河馬!
一隻成年河馬一頓能吃掉四十公斤的草料,但乾旱和河馬群的頻繁采食讓岸邊的青草所剩無幾,為了填飽肚子,河馬們隻能不斷往遠處走。
河流是河馬們賴以為生和躲避危險的安身之所,離岸邊越遠,它們遭到襲擊的概率越大。
一隻貪嘴的公河馬為了獨享更多的草料,獨自離開了同伴們。它體格龐大,有著強壯的四肢和強悍的下顎,這些是它爭奪更好的水域和與雌性|交|配權利的成功秘訣。
公河馬信心滿滿,自以為能處理好一切威脅,然而,被一群獅子團團圍住時,他開始為自己的自大後悔了。
河馬跑起來不算慢,但囿於體重,它們耐力很差——比獅子還差。
短暫的拉力賽後,公河馬被獅群追上了,一隻雄獅攔住它的去路,另一隻雄獅跳上它的脊背,在他的背上啃咬,試圖把它扳倒。
一百九十公斤的體重能製服一頭非洲野水牛,但對於河馬來說,這樣的壓力還算可以承受。生命遭到威脅,它更是鉚足了全身的勁,拚死抵抗。
一場搏鬥持續了小半夜,最終,河馬險險死裡逃生。
微熙的晨光中,公河馬蹣跚著回到了河邊,它雖然成功從獅子口中活了下來,但獅子的爪牙也沒讓它多占便宜。再厚的皮膚也難敵凶狠的抓咬,它身上滿滿的都是縱橫交錯的傷痕。
七八隻麻雀大小的小鳥攀附在它身上,啄食著傷口附近的寄生蟲。
這些小鳥是牛椋鳥,平時會落在各種大型食草動物身上,幫寄主們吃掉皮膚上的寄生蟲。但它們其實並非善類,一旦寄主受傷,它們也不吝於吸食寄主的血液。它們甚至會故意將結痂的傷口啄開,把血液和創口周圍滋生的寄生蟲當成長期的食物來源。
公河馬身負重傷,背上的小吸血鬼們則成為了壓倒它的最後一根稻草。它拚著最後一口氣走進河裡,便再也沒了力氣。
繼教導辛巴何為團隊協作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