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伸出手,把何瑤瑤的襯衫給拉了下來。
緊接著,陸之遙將她扶了起來。
沒有什麼比此時此刻陸之遙伸過來的手更加溫暖的了。
何瑤瑤攥緊了他的手,臉蛋紅得快要淌血,眼淚跟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沒來得及和陸之遙說聲謝謝,她現在甚至不敢去看陸之遙的眼睛。
她隻是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咬著牙,或是因為憎惡,或是因為害怕,聲音發著抖。
“周睿,你有病是不是?”
周睿一聲不吭。
桑苑站起來:“瑤瑤,你受傷沒有,要不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陳靜也趕緊點頭:“咱們去醫務室看看,彆摔著哪兒了,膝蓋痛不痛呀?”
說著,站起身來,攬住何瑤瑤肩膀,將人往教室外麵帶。
那兩人一走出教室,就聽到一聲憋不住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小獸的悲鳴。
教室裡的氣氛格外凝重。
桑苑還站著,緊緊盯著周睿:“你道歉去。”
“管你什麼事。”
周睿冷笑一聲,仰著臉,一臉傲慢。
他這樣子擺明了是要欺負何瑤瑤,還是蠻橫不講理地欺負。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平日裡和周睿關係好,總跟在周睿身後轉悠的一個男生突然大笑起來:“我沒看錯吧,她穿的大媽花褲衩!”
桑苑厲聲道:“馮子翔你給我閉嘴!”
周睿還是一動不動。
倒是陸之遙,突然站起身朝外麵走去,看樣子是追何瑤瑤去了。
桑苑問他:“周睿,你去不去道歉?”
“道個屁!你們這些女生是怎麼看何瑤瑤的,真以為我不知道?現在會裝好人了是不是?”他皮笑肉不笑的,“你們哪兒是想幫何瑤瑤,隻是為了滿足個人英雄感而已。”
說著,也拔腿往門外走。
桑苑抿了抿嘴。
彆的同學都是想看不敢看,她也不說話,把何瑤瑤剛才掉在地上的試卷全部撿起來,接著往下麵分發。
氣氛總算沒那麼可怕了,班長這才開口:“都做試卷啊,彆鬨了!”
可在古井無波的學校生活裡麵發生這麼大的一件事兒,學生怎麼可能會輕易就讓它過去了。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又是嘈雜一片。
交頭接耳之間,有人敲了敲門:“你們七班怎麼搞的,菜市場是不是!整個年級走下來,就你們班最吵!”
張主任杵在門口,臉上全是威嚴。
眾人趕緊做出一副在努力做試卷的模樣。
張胖子佇立著不走:“班長呢,去講台上給同學講試卷!”
班長物理小測才剛剛及格,隻能萬般尷尬道:“張主任,我不會。”
張胖子皺著眉,死亡凝視一般地看看她。
片刻又喝道:“學習委員!”
“學習委員去醫務室了。”
“陸之遙呢?”
“也去醫務室了……”
***
七班在拐角的第一間,拐角後麵就是教師辦公室。
紀亦正好從辦公室出來,見張胖子一身嚴厲,端端在七班門口站著,過來打了個招呼:“張主任。”
末了,又問,“怎麼了?”
張胖子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紀亦剛才在辦公室陸陸續續聽到一點聲響。
自習課上讓巡視老師生氣的不外乎就那幾件事。
他瞅一眼教室,笑笑:“要不我來吧。”
張主任收回視線,盯著紀亦。
紀亦有模有樣地和他說:“您看,我們一班和七班的物理老師都是吳老師,他們的題我們肯定也做過。”
他笑著一抬眉:“我的水平,您還不放心呐?給他們講講題,也能促進我溫故知新對不對?再說了,吳老師肯定和您說過,我有個當人民教師的夢,我現在就當是鍛煉了不是?”
幾個老師私下聚餐的時候,吳曉鬆確實是提到過這一茬。
說紀亦當個老師還是有點屈才。
張主任一臉讚賞:“我們學校就該多有點你這樣品學兼優,樂於助人的好學生!”
紀亦抿著笑,隨他聲音不住點頭,把表揚照單全收。
張主任揚揚下巴:“去吧,好好表現。”
“好嘞!”
紀亦準備進去,又想起什麼,轉過頭:“我在這裡,您就彆操心了,我這個未來的人民教師,一定會把他們教得心服口服。您去看看彆的班吧,我聽樓上都吵翻天了。”
他一說,張主任才發現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這群學生一會兒沒有老師守著,就能上房揭瓦。
張主任往樓上殺去。
紀亦轉身走進七班。
上節課才一起打了籃球賽,連開場白都不需要,他直接往黑板上寫。
“我先把正確答案寫在這裡,你們看下解題思路,要是不能看懂,就舉手和我說,我一個一個講。”
桑苑看的不僅僅是錯題,是把自己所有的題都對了一遍。
現階段的物理對於紀亦來說已經是小兒科了,所以這人做題目標不僅僅是答案正確,還有怎麼能最簡單迅捷地做出一道題。
紀亦的解題思路每次都能拓寬她的思維。
桑苑安安靜靜地對答案。
教室裡偶爾有學生舉個手,紀亦就過去一對一講解。
發現某道題問的人比較多時,他就直接把題拎出來單獨在黑板上講一遍。
有了正確答案,桑苑覺得自己都懂,可真的做題的時候,又想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也沒什麼好問的,隻偶爾看看紀亦在學生中穿梭的樣子。
現在她周圍座位空了一大片。
陳靜、何瑤瑤、陸之遙三個人不知道去了哪兒,周睿逃課。
就胡詩怡和李露還端端坐在座位上。
李露正在埋頭做題,胡詩怡腦袋卻轉來轉去。
桑苑對完答案正好無所事事,轉了一會兒筆,問她:“詩怡,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懂?我給你講。”
胡詩怡身體僵硬了一下,轉過身,小聲說:“大題第二道……”
她聲音很小,語速又慢,一句話還沒吐完,紀亦就拿著卷子走了過來,瞧瞧兩個人:“怎麼了?哪兒不懂?”
說著,自然而然在桑苑身邊坐下。
第14章
雖說暑假的時候,借著桑苑這一層關係,胡詩怡和紀亦勉強算是有點接觸,但她至今也無法給這種接觸打上“理所當然”的標簽。
這種感受在回到學校後更為強烈。
畢竟補習班的時候,他們三個來自同個學校,又老在一起廝混,更為接近些,可以暫時放下學校裡的身份。
可開學後,桑苑還是那個被喜歡著的桑苑。
紀亦還是那個燦爛到光芒萬丈的紀亦。
而自己,依然是一臉暗瘡、留著刺頭,被人嫌棄的胡詩怡。
自卑感有如潮水一般四麵八方湧過來。
他們並不是一個小團體。
從來不是。
胡詩怡半晌沒說話。
還是桑苑幫她說出來:“大題第二道。”
紀亦看了一眼,笑起來,酒窩特甜:“來你看啊,小球A帶負電,正處於平衡狀態,A受到力F、重力和拉力F1的作用……”
胡詩怡腳趾都抓緊了。
她一邊聽著紀亦的聲音,一邊讓思緒漫無目的地亂飄。
她下巴上新長了顆痘,鼓起一塊。鼻尖上的黑頭是不是太顯眼。額頭上的粉刺會嚇到人嗎?
在越是耀眼的人麵前,她就越是緊張。
總覺得自己的倉皇無助,還有糟糕的皮膚,都在強光下無所遁形。
紀亦一通講下來,她硬是一個字沒聽懂。
紀亦還笑著,問她:“懂了嗎?”
她不懂。
可她點了點頭。▲思▲兔▲在▲線▲閱▲讀▲
紀亦倒是負責,問她:“A的電荷量怎麼導出來的?”
胡詩怡垂頭直勾勾看著試卷,覺得筆杆被自己捏的快滋滋響起來。
紀亦大約是明白了什麼,坐直身子:“讓桑桑給你講一次吧。”
胡詩怡點點頭。
桑苑給她講題,她好受了許多。
等她把最後的結果寫出來時,桑苑又對她微笑:“詩怡,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
胡詩怡沒看她的眼睛,敷衍般地“嗯”著。
她轉過身,趴回自己桌子,伏在桌上不停寫寫畫畫。
紀亦工作完成了,沒走,一本正經:“桑苑同學,這張卷子你都懂了嗎?”
桑苑說:“我懂了,紀亦同學。”
“那我考考你,免得你誤人子弟,桑苑同學。”
“你隨便考,紀亦同學。”
名字後麵刻意加上“同學”兩個字,更有些恰如其分地曖昧。
遮遮掩掩,欲蓋彌彰。
李露再怎麼心無旁騖還是被酸出一身雞皮疙瘩,回過頭白了一眼:“你倆夠了啊。”
她翻白眼的樣子和她哥哥簡直一模一樣。
紀亦拍拍她,笑:“露露,你轉過來。”
李露照做:“乾嘛?”
“就這樣,彆動。趴在這裡寫你的,不用管我們。”
紀亦安頓好了李露,不再理她,隻圍著他家桑苑轉:“桑桑,你國慶節怎麼安排的?”
李露明白過來,瞪眼:“紀亦,合計著我是幫你們擋眼線的遮光布?”
讓她轉身趴在這裡,看起來好像她在請教紀亦問題似的。
“你忍忍,反正你在哪兒都一樣算題。”
李露忍無可忍:“桑苑你管不管他?”
桑苑看她一眼:“人都是自由的個體,我管不住。”
“我要告我哥,你倆欺負我。”
紀亦笑笑:“露露,你現在幫了我,以後你要是也談……我同樣幫你。”
李露聞言抬眸:“談什麼?不說清楚我怎麼幫你。”
紀亦不假思索:“談天說地。談笑風生。”
李露撇撇嘴,沒意思地垂頭,繼續算起自己的題。
胡詩怡在紙上飛舞的筆越來越慢,最後停下。
她咬了咬筆頭。
原來李露也和紀亦認識。
原來桑苑和李露關係也不錯。
她身邊的人關係脈絡密切又複雜,連來連去似乎能夠形成一張巨大的交際網。而唯獨她不在網裡,沒有任何一根線連接著她。
桑苑想了一會兒,垂下眼皮:“我國慶節沒什麼安排,但也沒什麼時間。”
她家老太太成天盯著,能自由就奇怪了。
反正桑苑的時間從來都不是她自己的。
紀亦頓了一會兒,勉強提了下嘴角,乾巴巴地點點頭:“對……說的也是。”
他想了想,又恢複精神:“那你看書刷題能去圖書館嗎?區圖書館離你家挺近的,我們可以去那裡學習。”
桑苑似笑非笑:“我在家不也一樣學?”
“我這不生物一直學不好,想讓你幫我輔導輔導。”
雖然平時在一起的時候,紀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