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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正好能看見雪山,巍峨高聳,上麵閃爍的路燈像是巨大幕布上的印象派畫作。
手機傳來簡短的聲音。
傻白甜給她發短信:“桑桑,你睡了嗎?”
她回複:“沒有,準備看看電視。你呢?”
紀亦發送過來幾個字。
“我正準備去洗澡……”
她看他後麵一串省略號,突然又想到大金毛。
垂頭喪氣地端端坐在地上,尾巴憋屈地放下來,一動不動。
她一瞬間笑起來。
桑苑回複速度很快:“我猜猜看,你現在是不是不敢去洗澡,怕多出來的一隻手?”
狗狗也是要尊嚴的。
紀亦咬牙切齒:“我沒有!我去洗澡了。”
她沒有鎖上手機,而是在心裡念著。
一。
二。
三——
短信果然又過來了。
可憐兮兮地問:“你能不能過來陪我一會兒?”
這次,連桑苑自己都察覺到了自己的壞。
她不喜歡欺負小動物,但她就喜歡欺負紀亦,下手時格外有筷感。
她笑了一會兒,才勉強讓自己恢複到老僧入定的樣子,走到他門口,給他發消息。
“開門。”
紀小亦同學果然耷拉著肩膀,一副對浴室又愛又怕的樣子。
見到桑苑之後,他先是愣了愣。然後立刻把視線移開,側過身,耳朵一點點紅起來。
桑桑穿的是睡衣。
非常嚴實的睡衣。但也是睡衣。
……她晚上是穿這個睡覺,對吧?
紀亦不敢再想,趕緊把多餘的念頭都甩開。
他麵對著浴室,等桑苑進來後,露出股舍我其誰的氣勢:“那我去洗澡了。”
桑苑莞爾:“彆怕,我在外麵呢。要是有什麼不對勁,你就慘叫。”
紀亦說:“我慘叫,然後你就趕緊逃,我會想辦法拖住它腳步。”
說得跟真的似的。
關鍵他還特一本正經。
桑苑張了張嘴,敗下陣來。
隔段時間,他好不容易出來,騰騰熱氣從門口溢出,沐浴後的香氣在整個房間彌散開。
紀亦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生無可戀的樣子不像是洗澡,而像是經曆了一場大逃殺。
桑苑抱腿坐在床上,笑眯眯看著他,那小惡魔的眼神擺明了是在嘲笑。
港片配音腔從電視裡傳過來,屏幕上畫麵來回切換。
她側過的右邊臉頰鍍著電視上的閃爍光影。
紀亦抿了抿嘴,睫毛先垂了下。
他不自在地用手指往後壓一壓自己額前的碎發,然後再抬起頭,若無其事:“水太燙了。”
“你出來了就好。”
桑苑終於不使壞了,挪到床邊,踩著拖鞋:“我先回去了。”
他點點頭。
她微微笑著把遙控器遞給他:“電影頻道正好在放周星馳的電影,看點喜劇大概能好受點。”
紀亦摸了下自己耳朵——皮膚挺涼,但溫度很燙。
他眼巴巴看著她動作,末了,問:“那你回去也會看這個嗎?”
她答:“會。”
“好,”紀亦立刻笑起來,“那我就接著看了。”
***
山腳隻是暫時停留的地方,第二天收拾好背包,吃完早餐,兩個人往山上出發。
如果說紀亦是太陽的話,那這會兒,這顆太陽在看見雪山的一瞬間,就差不多要落山了,
——太高了!
高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如果不想攀爬看不到儘頭的長梯的話,他們就隻能坐纜車上山……
紀亦整個人都要被抽空了。
他嘴角微微扯著,根本打不起笑容。
桑苑很民主地和他商量:“我們怎麼上山?”
他靈魂出竅似的用微弱的聲音回答:“可以走路嗎?”
“我聽說走上去要花至少六個小時……我們坐纜車好不好?”
紀亦欲哭無淚。
桑苑又問了一次:“坐纜車好不好?”
她抓著他外套的袖口,輕輕晃了晃他胳膊。
自下而上看著他——
真是春光明%e5%aa%9a,百花齊放。
紀亦頓時綻開笑臉,無條件服從:“好,我們坐纜車上去!”
她卻撒開手,收回表情:“騙你的。”
“誒?”
桑苑得意起來:“我就是試驗一下成果,想看看你有沒有認真教我。”
教她撒嬌。
電視上看著像那麼一回事兒,但她真正做起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到惡寒。
她可能不適合撒嬌。
不過適不適合隻是她自己的想法。
紀亦心臟快爆炸了,滿腦袋都是她仰臉看過來的一雙眼睛。
他捂住臉:“我可能發燒了。”
以前給他點陽光他就燦爛。
現在給他點好處,他就要發心臟病。
桑苑看他一眼,歎口氣:“你是笨蛋嗎?”
他從善如流地承認:“我就是笨蛋。”
她又好氣又好笑,終於也不輸口舌的下風。
“彆騙人了,《哆啦A夢》裡麵說笨蛋是不會生病的,更彆說發燒。”
桑苑撇下他,要往山道那邊走,卻被紀亦輕輕拉住手腕。
他直起身,雖然還處於花癡狀態,卻也乖巧地笑笑:“走吧,坐纜車。我想坐纜車。”
他拉著她,腳步輕快地往纜車售票點走。
天氣真好。
今天也是幸福、聽話又可憐的一天。
紀亦一邊甜蜜,一邊無可奈何地給這次旅遊命名為丟臉之旅。
第67章
纜車單程足有四十分鐘。
桑苑不怕高, 興致勃勃看著外麵景色變化。
從時不時露出枝葉土壤的一層薄雪,再到漫山遍野覆蓋滿積雪。
如果不是冬天的話,大概還能看見整座山的顏色,由翠綠到深綠過渡。
紀亦在她旁邊死死閉著眼睛, 一動不動。
她突然開口:“咒立停。”
“什麼?”紀亦還是閉著眼睛, 嗓音乾澀艱難。
她好笑:“我還以為你中了‘統統石化’的咒語。”
她轉過頭。
對景色嘖嘖讚歎的時候,也儘可能小幅度的動作。
纜車每次經過支架微微晃動, 紀亦臉色就會白一分。
直到距離終點不遠, 她才推推他:“我們要到了。”
紀亦試探著睜開一直緊閉的雙眼。
像是被反射著陽光的積雪灼了一下,眸子眨巴眨巴, 爾後驚奇地瞪大。
一個幾乎純白的世界。
鬆枝、土壤、屋頂, 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銀裝素裹。
對於沒見過大雪的人來說, 實在是震撼。
他看看外麵,又看向她:“真漂亮!”
桑苑微微笑著點頭。
從纜車下去,出口處搭了張桌子, 上麵擺放著麵對遊客的顯示屏。
等兩個人經過時,顯示屏裡的畫麵切換,出現了他們倆的身影。
應該是接近站台前,被山壁上固定的攝像機給拍下來的。
不經意的某個瞬間遠比正兒八經看著鏡頭的照片好看。
畫麵裡紀亦認真注視著她,對雪景的讚歎尚未收斂,眼尾延伸出極為漂亮的弧度,露出小白牙的笑容特彆可愛。
而她神態輕鬆,甚至露出了淺淺的酒窩。⑩思⑩兔⑩網⑩
從第三視角, 更為直白地看到他們以前、現在甚至未來相處時的模樣。
桑苑腳步不由得放慢半刻。
紀亦已經上前詢問起這裡能不能塑封照片。
見他陽光燦爛的模樣,她心中猛然一咯噔,趕緊上前。
然後及時製止了他把各個尺寸的照片都買一張的瘋狂念頭。
紀亦小心翼翼拈著照片兩角,恨不得盯穿了,不住傻笑:“桑桑,你笑得真好看。”
***
據說山上積雪足足有半米深。
在山腳看見一公分薄雪的兩個小朋友都已經足夠高興了,更彆說現在,兩人俱是一臉驚喜。
和纜車上有所不同,這可是零距離接觸。
今天天氣晴朗,湛藍的天空看起來澄澈遙遠,可是雲層卻很近,仿佛伸出手就能輕易觸碰到。
路邊景區介紹板上寫,這裡海拔2200米。
空氣沒有山腳下溼潤,所以山風撲麵而來的時候,感覺不到能刺穿骨頭似的寒意。
滑雪場上人不少。
隔著入口,能看到通往不同方向的滑雪道。
紀亦拎著她的背包,安排:“你先進去玩,我去訂酒店,一會兒出來了打電話給你。你小心點。”
她卻搖頭:“我不急著進去。”
紀亦揉揉她頭發:“那你在這裡等我。”
他肩膀上掛個包,手上還拎著個包,兩個背包拉鏈上都掛著一模一樣的鏈飾。
本來他這副樣子該讓人覺得累贅才是,可背後看去,意外的清俊瀟灑。
一片純白背景中,他身影異常顯眼。
雪地上兩串腳印清晰可辨。
桑苑看著從自己麵前往前延伸的腳印,愣了一會兒,試探著踩上去。
每一步都踩在他腳印上。
當看不見路找不到方向的時候,紀亦是最好的領路人,隻要跟著他,就絕對不會有錯。
她有些感慨。
小時候個子不高,貪玩,老被她氣得歪鼻子的小包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麵的優秀的人。
她沿著紀亦的足跡抵達酒店,見他正和櫃台說著什麼,表情嚴肅。
她走過去。
“怎麼了?”
紀亦轉過頭:“隻剩下一個標間了,剛剛退出來的。”
櫃台那邊溫柔地說:“不確定稍後還有沒有人退房,如果你們想租兩間,可以稍微在這裡等一等。”
桑苑愣了一會兒:“那就訂一個標間吧。”
她從他手上的背包裡找到證件,遞過去。
紀亦湊近了:“我的錯。我沒想到人會這麼多。”
她搖頭:“反正住兩個房間也有點奢侈。”
她跟著他一起把東西拿上樓。
因為是豪標的緣故,房間極為寬敞,能看到不遠處的半截山峰。
——之所以說是半截,因為上麵一段沒入雲層,根本看不清楚。
紀亦把包在椅子上放好,看看山峰,微微一笑:“剛才下麵服務員說,山峰後麵正好是太陽升起的方向,看日出特漂亮,運氣好還能看到佛光。”
她想了想:“我們明天去看日出怎麼樣?”
這個季節,這個位置,一般日出時間是八點鐘的樣子。
纜車七點鐘開始運營,上去後時間還綽綽有餘。
他眼睛亮晶晶的,點頭如搗蒜:“好!肯定特好看,不過上麵冷,你早上多穿幾件衣服。”
***
滑雪場人漸漸多起來,兩個人收拾好東西下去。
平坦筆直的初級滑雪道是大多數剛接觸滑雪的人的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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