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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寧正在廟堂祝禱,恰逢初次為她開門的白麵和尚守夜,她便與和尚閒聊幾句。

說起心中煩惱,姽寧止不住嗟歎。

和尚勸說道:“凡人若要登上仙途,少說積累十世功德。妖怪若想成仙,也得要個千年,還是一生向善,心無惡念。似你修為這般增長,已屬罕見,興許要不了三五百年,必能大成。”

姽寧是個急性子,努努嘴:“可我連兩百年都不想等了。”正規仙門不收她,凡間已無可學的本事,趁早飛上天去長長見識。

那和尚拍腿哈哈笑:“你若有幸食得神仙的夢,必定一飛登天。”

天都飛不上去,怎麼遇到神仙?姽寧曉得他是玩笑話。

她抬頭望了眼大帝的尊像,也調侃道:“倘或大帝願意收我,好歹派個神仙下來讓我食夢,助我儘早飛升。”

*

是夜,姽寧回到山神洞,不料朔風突襲,大雪壓山。

雪下得倉促,仿佛是上趕著將寒冬催來。

五日後,洞內柴火燒光,水也飲儘,姽寧趁著難得放晴,出洞劈柴打水。

不消多時,行至山底,有一彎清澈水潭。山泉沿著山崖蜿蜒而下,叮叮咚咚落入潭中,將水麵的薄霜打穿個小洞。

姽寧蹲下來,將壺口對準山泉滴落的位置。

嚴寒時分消融的雪水異常冰涼,濺在手上,徹骨刺疼。

姽寧正要撚訣暖手,忽聞上空呼呼風聲,她狐疑舉頭望去……

好家夥,那上頭掉下來個人?!

隻見人影越墜越近,就要砸落地上。姽寧抬手刮起一道旋風,將那人接住。但他速度太快,她也隻是順手起風,那人落勢未停,砰一聲,瞬間埋入半身高的積雪中。

姽寧將水壺掛在腰側,起身往那兒走去。

凹坑之下的雪被鮮血染紅,這人趴在雪地,不見動靜。

姽寧拾一根敗枝,戳了戳他手臂,沒有反應。

摔死了嗎?

姽寧就地堆雪將他掩埋,一邊念道:“下輩子彆再尋短見,砸到旁人怎生是好,那被砸的多冤屈?”

埋好後,她學著和尚雙掌合十,念兩句:“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便是幫你超度了。”

姽寧拍拍手,轉身離開,未走幾步,猝然停住。

她圓目驚睜,忙回身,凝神盯著那用雪堆起的墳,須臾大喜。

噩夢....且有著異常強大的夢念!

第2章 若我再無噩夢供你食用,你會棄……

姽寧兩步衝回去,又將人從雪堆裡刨了出來。

翻轉一看,他臉上混雜著泥土鮮血,還有被血染紅的雪渣,好不驚悚。鮮血幾乎將衣裳浸透,仍涓涓地流出來,染透了粘在身前的雪泥。

姽寧抖落他衣裳的雪渣泥土,這才發現他%e8%83%b8`前的布料似被鋒利之物劃過,破碎不堪。

她瞧不清他模樣,隻通過服飾辨認是名男子。

姽寧取下水壺,三下五除二幫他洗淨臉上汙垢,麵容方顯,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肌膚白得勝雪,失血後的臉色更瞧不出半點紅潤。

蒼白的雙?唇吃力地抿著,正陷入夢魘。

奄奄一息尚有強於他人的夢念,倘或恢複傷勢,夢念必定更為強大。

姽寧止不住欣喜,這可真是天賜之禮!

生怕林間寒氣要了他的命,她再不耽擱,去將水壺重新接滿後,背起他,直奔山神洞。

*

回到洞內,姽寧即刻堆柴生火,直到洞內暖烘烘,才滅去明火,留下燒紅的乾柴取暖。

她將少年破碎的衣裳儘數脫下,留了條褲子。再用素日洗臉的帕子蘸點水,清洗傷口。

傷口共有四處,皆是刀傷。%e8%83%b8`前三處,背後一處,即便是最淺的傷口,也有指頭厚的深度,肉都翻了出來。

傷他之人刀刀致命。

姽寧從洞內廢舊的神龕下翻出療傷的膏藥。奉帝廟的和尚慈悲心腸,前些日煉製出新的藥膏,分了她兩瓶,今日得以派上用場。

上好藥,姽寧取件稍大些的袍子,幫他穿上,恰恰合身。再拿出自製的皮毛大氅,把他包得嚴嚴實實,僅露出顆腦袋。

姽寧將少年放在靠近柴火的位置,再起身將他那身衣裳帶出洞。

洞口東側十丈外便是懸崖。

姽寧撚個火訣,衣物少刻焚燒殆儘,再揚一陣大風,吹起地上雪花,裹著灰燼,洋洋灑灑飄去崖下。

雪風一刮,氣息即散。

她留個了心眼,以防那殺人的仇家來尋屍,鬨出些不必要的麻煩。

***

三日後,晨光灑入洞內,在姽寧的睫毛抹上一縷暖色。

她掙紮數番,掀開眼皮,惺忪的睡眼幾分朦朧。她仰頭打個嗬欠,低頭時,冷不防撞入一雙正疑惑望來的眼睛。

醒了?

姽寧眨眨眼,也將他看著。

少年白皙的臉蛋再不似前幾日半死不活的慘白樣,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山崖下方的清潭水還要透亮乾淨。而涼涼淡淡的目光,也似嚴冬下的潭水,沒一絲溫度。

“你能否鬆些勁。”清亮的聲音打醒她七分神。

姽寧這才發覺自己正抱著他睡在草團上,手臂將他連同毛氅一並緊緊箍在懷裡。凡人身子不耐寒,怕他重傷未愈,一個不留神就凍死了,是以她每晚睡時都會抱住他。

姽寧連忙鬆手,坐起身來。

少年身子虛弱,掙動數番,仍被困在毛氅內。他掙紮得氣喘籲籲,竟與毛氅犯起惱來。

姽寧實在看不下去,便上前幫忙解開氅子,再扶他靠坐在石壁前,將毛氅披在他身上。

瞥見他警惕地攥著拳,她一邊幫他係好領子的繩帶,一邊笑道:“我若要你的命,你早就去投胎了。”

少年沒搭話,手掌攥著的力度也未鬆懈半分,仍是戒備。

視線落在姽寧微垂的纖長睫毛上,再順著姣美的眉目而下,細細打量。年紀看著不比他大多少,但說起話來頗有些氣勢。

姽寧盤腿坐在他麵前,睇去。少年眼中的探究一瞬即逝,斂為滿目冷清。

跪寧將前幾日救他之事詳述後,兩手交抱身前,略抬下巴。

“我救了你。”她強調道。

少年微頷首,淡淡回道:“多謝姑娘相救。”

“然後呢?”姽寧揚起眉梢,哼出幾分盛氣逼人的架勢:“你是不是得好好報答我這位救命恩人?”

他不急不迫地說:“我孑然一身,無財也無物,如今這身衣袍也是托姑娘的善意,恐怕難以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善意?嗬,我救你可並非善意哩。”她半開玩笑的口%e5%90%bb,聽得他不由警覺起來。

二人素不相識,她能有何意圖?

難不成......她知道他的身份?

少年心頭一緊,正惴惴不安,姽寧開口:“我不貪你的財,也不要你的物。”

“你要什麼?”

她一句:“我要你的人。”把他給驚得愣了好半會兒。

少年難為情地彆開視線:“承蒙姑娘看得起,隻是我......”

恐難以身相許。

如今九死一生,心底壓著血海深仇,仇未了,哪有心情聊這男女相許之事。

他拒絕的話尚徘徊在齒間,姽寧不給他猶豫的機會,道:“往後乖乖待在我身邊,好好睡覺,好好做夢,以此報答。”

少年費解地聽著,睡覺和做夢要怎麼報恩?

姽寧驀地湊過去,伸手掐住他脖子。他瞪大眼,一口氣滯在喉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指甲刺在他肌膚上,警告道:“你這命是我救的,自然歸我所有。你若不從,我即刻捏斷你的脖子!”

少年囁嚅半晌,啞著嗓子問道:“我該如何做夢報答?”

姽寧鬆手,與他坦明:“我以夢為食,要的就是你的夢,你無需多想,隨意做夢。當然......噩夢最好。”

這些天,他做的儘是噩夢,夢念出奇地強大,她吃得極為滿足。

夢裡的少年不甘被殺,渴望手刃仇家,害怕就此死去。他手執長劍,恨怒難消,奮起反抗,%e8%88%94血複仇。

正是因為窺見了他的夢境,姽寧才知如何脅迫他。

“......食夢?”少年大驚:“你不是人?!”

姽寧繞過他的問題,直截了當說明條件:“作為交換,我幫你報仇如何?”

姽寧朝他眯眼笑,彎彎的眉眼活像隻狡猾的狐狸,嘴角的弧度卻似淬了毒的勾。

少年腦子亂成一團,與妖交易……他可從沒想過。

他以為她是妖。

姽寧起身,一邊收拾燃儘的乾柴,一邊碾碎他最後的一絲猶豫。

“我能容你慢慢考慮,彆人可不會給你時間。那些人在山裡搜索了幾日,沒見到你的屍體大概很不放心。”

她抱著焦黑的乾柴,往洞口走去,“我若撤去洞口的屏障,你猜猜他們幾時能發現這裡?”

說罷,她揮手就撤去屏障,凜冽的寒風猝然灌入洞內,激起他一身寒顫。

“這對你可是一本萬利的交易。”姽寧精準地扼住他的命門。

他死裡逃生,唯一的念頭就是複仇索命。但他孤身一人,無所依仗,倘或擅自衝殺,無異以卵擊石。

隻要能達成心中念想,消弭心中怒恨,與妖為伍又有何妨。

等姽寧回來,少年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助你複仇,但人由你親手殺,血在你手中淌,與我無關。”姽寧撇得乾乾淨淨,因為殺生妨礙飛升,卻要吃他的夢,助自己成仙,也不知對誰才是一本萬利。

***

少年名叫穆彥青,坦山國鄖城人,原為穆龍山莊的少莊主。

穆龍山莊因煉製鐵器而馳名遠近,尤其精湛的製劍工藝,令許多愛劍人士慕名前往。哪怕奔波千裡,候等十餘載,隻為求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山莊名氣如日中天,卻在五年前,傳出噩耗。

穆龍山莊莊主因肺癆不治而亡,留下妻兒廖夫人及少莊主穆彥青。

穆彥青當年隻有十歲,無力接管整座山莊,暫由廖夫人代管。

半年後,廖夫人改嫁,嫁的夫君是坦山國國主的四兒子蒙利。

從那時起,穆龍山莊徹底終止與普通百姓的交易,開始專為朝廷打造兵器,山莊內鍛造鐵器的爐窯也逐漸被朝廷官員接管。

不出三年,朝廷幾乎扼住山莊賴以生存的命脈。

莊內眾人憤懣不滿,甚至打算集中散落在莊外的勢力,一同對抗朝廷,俱被廖夫人壓了下來。

半個月前,已成少年的穆彥青因山莊存亡之事與廖夫人爭辯,要她阻止蒙利一步步蠶食山莊。

廖夫人卻說蒙利一心為山莊著想,要他莫要誤解繼父。

穆彥青輾轉難眠,半夜打算再去勸說,無意發現廖夫人與四王爺蒙利早已暗度陳倉、沆瀣一氣,且以藥物製造其父肺癆的假象。

待四王爺走後,他憤然入屋,質問廖夫人。廖夫人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