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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哭哭啼啼地求饒。

穆彥青忿忿不平地罵了她幾句,揚言要與山莊的管事們揭發蒙利,還要將蒙利趕出去。

怎料廖夫人將這事說與蒙利,蒙利懷嗔在心,狠下殺手。

最終被姽寧救下。

***

春去冬來又一年。

姽寧暢快地食用穆彥青的噩夢,修為增長不少,也信守承諾,助他複仇。

穆彥青踏著累累屍骨,淌過騰騰血海,殺出一條血路,直搗穆龍山莊。

他將前情真相昭告於眾,逼得蒙利將劍抵在廖夫人脖子上,威脅道:“你敢走近一步,我就讓她腦袋分家!”

一旁的姽寧厭惡地罵道:“她是個人渣,你就是人渣中的渣滓。那麼喜歡腦袋分家,我讓你如願以償!”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與本王叫囂……”他話還沒說完,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將劍調轉方向,壓向自己的脖子。

“我是個幫你腦袋分家的好心人。”姽寧轉身叮囑穆彥青:“砍準一些,彆讓他的臟血濺到自己。”

穆彥青即刻上前砍下蒙利的腦袋,噴湧的血濺在廖夫人身上,將她嚇得腿一軟,癱在地上。

穆彥青無法狠下心殺母,遂將廖夫人關在山莊後的鐵牢內。

***

穆彥青殺了四王爺,此舉震驚朝野。

國主悲憤交加,誓要派兵蕩平穆龍山莊。

一夜,姽寧悄然進入國主夢內,佯裝神明托夢,斥責他派蒙利勾引廖夫人,殘害莊主。舉止不仁,道德敗壞,歹念橫生,罪該亡國。

唬得那國主連連磕頭,保證再不打穆龍山莊的主意。

不久,山莊恢複往日生機,也不再為朝廷鍛造兵器。

半年後,廖夫人因絕食死於牢中。

整座山莊的人都巴不得她死去,以泄心頭之恨。若不是看在她是穆彥青親母的份上,隻怕就得掛上紅燈籠慶祝一番。

穆彥青心中仍有怨怒,沒去見她最後一麵。

*

這夜,陰雲罩月,他噩夢連連。

即便站在門口,姽寧都能感覺到一陣陣強大的夢念自他屋內往外湧出,形成層層漣漪,蔓延開來。

足夠強大的夢念甚至能影響周遭之人的夢境,甚至心境,她還從未見過哪位凡人有如此能耐。

許是相處久了,姽寧不忍見他整夜深陷夢魘,便打算入夢將他喚醒。

*

夢境在山莊內,卻是陰沉沉不見天日。就連山莊內栽種的桃花樹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一片慘淡。

穆彥青站在桃花樹下,手掌撫摸樹乾,樹乾上刻有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早已辨認不出字跡。

這是他的夢境,隻要他想展現這些字,她便能看見,除非他根本不願在夢裡記起這幾個字。

“這是廖夫人的名字,在我五歲學會寫她名字時,父親教我刻上去的。”穆彥青感覺到姽寧入了夢境,這話是解釋給她聽的。

從他打算複仇開始,就沒說過一句‘母親’,隻當她是殺父仇人。

姽寧聽見刮痕聲,走近一看,他正用手指摳亂這刻下的三個字。被扣亂的地方猶如劃破的肌膚,不斷泱出血來。

鮮血淌過他修長的手指,直至將整隻手覆蓋,觸目驚心。

真正的噩夢不在於看見麵目驚悚的鬼怪,而是深陷悔恨、痛苦、怒憤之中,無法自拔。周身仿佛被荊棘密布的囹圄覆裹,每欲掙紮,鮮血淋漓。

穆彥青看似對廖夫人怨恨積深,並無親情,即便聽聞其死去的消息,也無動於衷。

唯獨姽寧知道,自從得知廖夫人的死訊,他夜間便無法安寧。

每夜的夢境都會出現這棵刻了字的桃花樹,而他總站在樹下,一聲不吭地用指甲刮掉字跡,整個場景窒息又壓抑。

那棵樹早已不存在,如同破滅的母子情。

他一麵追憶十歲之前的母親,渴望曾擁有過的和睦家庭,一麵又痛恨十歲之後的廖夫人。矛盾的情緒在他心頭反複碾壓,將他的心碾得碎裂不堪。

姽寧勸道:“你若不釋懷她帶給你的傷痛,就得永遠禁錮在噩夢中,一輩子也繞不出這個困境。”

穆彥青手掌一頓,緩緩握成拳,轉過身來。

他視線落在她身上,空洞的眼神尋不見半點光彩。

“姽寧……”他沙啞地喚道。

姽寧默等他的話,他卻隻是愔然將她睇住,滿載她麵容的眸中漸漸浮現光亮。

穆彥青忽然上前,將她擁在懷中。

“我隻剩你了……”他聲音很輕,脆弱得仿若被雪壓彎的柳枝,隨時都會折斷。

姽寧愣了一下,下意識要推開。

他雙臂收得更緊,埋頭在她發間,問道:“若我再無噩夢供你食用,你會棄我而去嗎?”

第3章 守著你一輩子。

穆彥青問得突然,姽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再無噩夢嗎?

經此提醒,她驚覺自己沉浸當下收益,有得食即食,未曾著眼長遠。

這一年多來,除卻最初幾個月,他時常噩夢纏身,她食得暢快,修為增長的勢頭強勁。

最近,山莊的局麵穩定下來,穆彥青的噩夢日漸減少,甚至開始做起了美夢。

姽寧能運用眼識分辨不同的夢——譬如噩夢猶如墨一樣濃黑,美夢是朝霞般的金色,情.欲則是豔麗的紅色,荒夢是平淡奇奇的水色。

上個月,她第一次看見了穆彥青眉心的金色夢念,宛若一隻小巧的金色雛鳥,張開翅膀,歡快地飛舞。

那是他自逃亡以來,久違的美夢。

也不知他夢到了何種美事,微揚唇角,睡得香甜。

對於滿心瘡孔的穆彥青而言,美夢定然彌足珍貴,所以姽寧未曾食過他的美夢,也算感激他這一年多來助她提升修為。

而今大仇已報,日子順風順水,有朝一日,他心頭的陰霾必能抹去,早晚會擺脫夢魘的困擾。

姽寧雖尚未考慮這個問題。

可答案顯而易見……

“你會離開,是吧?”見她不語,穆彥青替她回了話。

再平靜的音調也無法掩蓋不了他心底的不安,他很怕她就此離開。

“沒了噩夢,我便食你的美夢。”姽寧並不避諱自己的需求。

縱然美夢的夢念不及噩夢,可穆彥平的夢念強大,即便是美夢,帶給她的益處也勝過尋常人噩夢的百倍。

穆彥平忽鬆開懷抱,兩手握住她手臂,低身睇著她:“你窺見過我的美夢嗎?”

他問這話時,姽寧似感覺他手掌些微的僵硬。

“緊張什麼?”她笑問:“難不成怕我窺見不該看的東西?”

不經意的調侃,卻是一語中的。

穆彥青素來不苟言笑,他是沉斂冷漠的,也是從容淡定的,絕不會像此時此刻,宛若一隻被揪住尾巴的小兔子,目光閃爍、不知所措。

姽寧笑嘻嘻地揶揄道:“等你下次做美夢,我定要瞧瞧裡頭有什麼好東西!”

“隨你。”穆彥青倉促說罷,鬆開手,轉身麵朝桃花樹。

他抬手觸碰樹乾上的血跡,慢慢往下撫過,血跡繼而消失,就連那原本刻著的‘廖夫人’三個字也沒了痕跡。

“幫我食去這場夢吧。”他聲色不怒不喜。

*

夢食畢,姽寧元神歸體。

她坐在床頭,低頭看去,穆彥青也恰好睜眼醒來。

“早些休息。”她起身回房。

怎知他突然坐起,握住她肩頭將她猛地一帶,壓倒在床上。

“即便我再無噩夢,你也絕不棄我而去。”穆彥青執著於她的保證。■思■兔■在■線■閱■讀■

他並不打算隱藏心裡的念想:開始依賴她,害怕失去她,不僅僅因為她幫他挽回了山莊。

而情思尚未開竅的姽寧,未曾與人生情,也不知曉羈絆,隻明白以利換利,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才是與凡人建立穩固關係的條件。

在她看來,穆彥青此刻的焦慮,無非是因為原本利益共存的兩人開始出現傾斜——

他曾用噩夢換來她的相助,如今他的噩夢減少,對她沒了用處,他必然會惶恐她的舍棄,害怕失去助他穩定山莊的有力後盾。

“我若當真棄你離開呢?你能奈我何?”姽寧笑著反問。

她撮弄的語氣何等輕鬆,聽得穆彥青不由攢眉,越發忐忑地扼住她手腕。

姽寧非人,而他是凡胎。她若無情,他無能為力,她若要走,他束手無策。

穆彥青目光如炬,凝睇她帶笑的眉眼,卻如何也看不透這略顯戲謔的笑容裡是否夾雜著一絲感情。

哪怕隻是憐惜之情,他都願奉若珍寶,誠摯以待。

他挫敗地鬆弛手上的力道,低頭壓在她耳畔。

“什麼夢都給你,噩夢你要,我做,我儘量做……”歎息般的話自他口中斷斷續續地道出,隻差直白地央求她留下來了。

姽寧著實詫異。

即便她離開,以穆彥青的能力和手段,加之如今山莊眾人皆效忠於他,還有什麼擺不平的事。

他不該如此擔心她離開……

姽寧最終也未給予他承諾,隻是告訴他:“你的夢對我而言非常有利。”

就在她抬手撩開臥室隔斷的珠簾,正要踏出去。

“姽寧!”他突然喊道。

她腳步頓住,單手托著珠簾,側身回看。

床幔罩下的陰影恰好遮住他的眼睛,她隻看見他掀動雙?唇,強勢的話自他一張一翕的唇間迸出:“你若敢棄,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天涯海角勢必找到你!”

穆彥青知道她的能耐,取他的命易如反掌,卻依然拾起膽量威脅她。姽寧甚至聽見了他紊亂的呼吸聲,即便他努力控製。

“然後呢?”她幾分戲謔。

然後……

不過匆促思考,他便揚言:“然後將你留在身邊,守著你一輩子!”

狂妄的話語,卻是被逼出口的情話,將姽寧給驚著了。

她哈哈笑出聲來,忽而身形一閃,眨眼站在床邊。

姽寧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床頭的穆彥青,微欠身,右手自他眉骨徐徐而下,輕撫他臉龐。

“一介凡人,似你這般年輕有為,怎想守個妖?”她知道他一直以為她是妖。

他穩住氣息,迎著她雙目:“一介凡人,似我這般浴血重生,更知心中所想。”

姽寧怔怔看著眼前看似削瘦,卻滿身傲骨的少年,燭光在他眼中搖曳生輝,如此奪目。

他究竟出於何種心態說出要守她的狂言,當真會追她到天涯海角嗎?

可凡人始終是凡人,生命終有儘頭。恐怕等他有機會找到她時,他已是半截入土的垂老之軀,‘守她一輩子’不過是句不切實際的荒唐話。

“好啊,我拭目以待。”姽寧撤回手,轉身一閃。

隻聽珠簾叮鈴鈴搖晃出悅耳之音,她早已離開。

穆彥青抬手觸及被她方才撫過的臉頰,掌下泄出一寸羞紅。

***

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