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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姽寧慢慢走近,抬手觸碰這高山一樣的牆,再用力往內推,手掌附近的牆體忽而流動起來,纏住她手臂,猛地將她往裡頭拽去。

一陣眩暈過後,姽寧睜開眼,眼前景物逐漸清晰,卻令她心中一震,瞪大了眼。

這......是她曾生活了六年的穆龍山莊!

仿佛就在昨日,所有一切都那麼清晰,一景一物與她記憶中的分毫不差:諾大的庭院有一彎種滿荷花的清池,正值盛夏,池中荷花爭相綻放。

一位少年站在池邊的廊道下,他身姿頎長、筆挺如鬆,瑩潤白淨的玉簪將耳邊長發綰得端正,就是那衣裳的擺角也都熨得平整,沒有半點折痕。

正是穆龍山莊的莊主,穆彥青。

他的注意力全然在池水中央,有位姑娘正坐在木船上彎身摘蓮蓬,是當初住在山莊的姽寧。

她摘下一朵巴掌大的蓮蓬,撥開一顆蓮子,去皮後放入口中咀嚼了幾下,忽而笑起來,舉起蓮蓬朝他揮手:“這新鮮的蓮子心不苦,好吃得很,你要不要嘗嘗?”

“好,你摘一朵給我。”穆彥青回道。

即便此刻沒看見他的麵容,姽寧也記得他那時的表情:嘴角微微帶笑,難得一見的愉悅。

她抬步想走過去瞧瞧他,哪知畫麵陡然一轉,來到山莊後的冷泉,那是穆彥青時常沐浴的地方。

“你要衣服?那就上來啊,哈哈!”調笑聲來自冷泉旁的一棵樹上。

姽寧抬頭看去,就見自己正坐在粗壯的樹枝上,手裡抱著一團白色衣物,朝下方喊道:“昨日是誰與我賭氣,跑出去喝得爛醉如泥?酒醒了嗎?醒了就自個兒上來拿衣服啊!”

冷泉下的穆彥平抬頭望著正幸災樂禍的姽寧,兩隻耳朵通紅,卻又拿她沒有辦法,隻好繼續泡在泉裡。

見他沒動靜,她又喊:“你來不來拿啊?不來我就把你衣服帶走咯!你光著屁股回屋吧!”

“是你喊我拿的。”怎料穆彥青突然起身,精壯的%e8%83%b8膛即刻展露在她視線中。

樹上的姽寧呆了一瞬,目光順著水滴流過那結實的腰腹,再……她驚得連忙扭過頭,罵道:“誰讓你站起身的!不害臊!”她罵罵咧咧將衣服丟下去,轉過身就跑沒了影。

穆彥青就這麼站在冷泉內,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目光落向遠處。

姽寧站在他身後,夕陽在他身上灑落金燦燦的暖光,她仿佛能看見晚霞在他臉龐溫柔地淌過,勾起喜悅的弧度。

可她還沒來得及走過去印證自己的猜想,畫麵又是一變,這次是在燭光昏昧的屋內,是她住過的屋子。

穆彥青坐在床沿,微垂頭,臉龐隱沒陰影中,他呆呆看著床上的枕頭。

良久,他忽然笑出兩聲:“你究竟當承諾是兒戲,還是隻對我兒戲?”沙啞的聲色透著濃濃的苦澀。

“你說隻要是我的夢,你就食,好夢噩夢皆可。我努力做著夢,以為這樣能將你留住,可你還是走了....”

“你是妖,我是人,我壽命不如你,所以你理當可以把承諾當作玩笑。我卻將你所言,一字一句刻在心裡,刻得流了血、結成疤,隻怕自己忘記。可我如今真想忘記,忘了你....”

穆彥青一手緊緊攥著床單,呼出一口氣,沉默下來,微弓的背顯得孤寂又無助。

姽寧一直以為穆彥青對她隻是出於依賴,因為他母親的殘忍無情,他才將感情轉移在她身上。

可這番痛徹心扉的話,一句句用力地敲在她心頭,她恍然發現,他對她似乎有著區彆於普通依賴的感情。

姽寧慢慢走過去,喚道:“穆彥青?”

那人身子猝然一僵,緩緩轉過身,見到來人,雙眼不可置信地漸漸睜大。

姽寧更是錯愕地看著他的臉,怎麼會是懷蒼的模樣?

這才驚覺自己進入的是懷蒼的夢境,她震驚萬分:“你、你是穆彥……”

她話未儘,懷蒼起身衝至她麵前,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力度有些難控,恨不能將她嵌入自己的身子。

他手掌不停摩挲她後背,呢喃道:“是夢也好,夢裡回來也好。”

姽寧腦子一團亂,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位天庭的神仙什麼時候成了那個凡間少年?

忽而,她想起懷蒼曾在山洞講述與妻子故事的開端,便提過他曾下凡曆劫與妻子初次相遇。

那時她並不知自己是故事的女主人,而後得知是他妻,太過震驚,以至於將他提及的這段往事給忘了。

此時回想他當初所述種種,幾乎就差在腦門直接貼個‘穆彥青’來提醒她了。

姽寧費勁地將他推開,依然難以置信:“你是穆彥青?”

懷蒼垂眸將她端量,如是坦白:“穆彥青是我凡間曆劫的化身。”

短短一句解釋,猶如一道驚雷,將姽寧劈了個猝不及防。

第24章 掙不開他的雙臂,逃不出他……

姽寧尚處在震驚中,有些懵,見他突然跨步走近,她下意識後退幾步。

懷蒼霎時停下。

見她警惕地瞪著他,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似乎無法相信他是穆彥青?

瞬息間,他眼中的驚喜儘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清。

而思緒漸漸明朗的姽寧,除卻心中仍有些不可思議,反而慶幸他是穆彥青。

她曾經其實有打算陪穆彥青走完餘生。

凡人一生數十載,於她隻是短短一程,以陪伴作為感激他的相助,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沒料到姻緣官曲思會突然出現助她飛升,打破了她的計劃。

她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遇的機會,眼看天門通道關閉在即,更無時間與他好好話彆。如今回想,大抵是不敢麵對他的失落和質問,才一句未留,匆忙離去。

所以她心中對穆彥青多少懷有愧疚,畢竟當初是她許諾不離開。原以為他早已輪回了幾世,不想還有機會解釋當初的不告而彆。

“當初....”姽寧斟酌著開口。

四周光線陡然黯下來,也將她欲出口的話堵在了喉間。

漆黑的空間隱隱浮現暗紅色光亮,這些光亮並非近在眼前,而是隔著些距離。紅光像水一樣輕輕晃動,忽明忽暗。

忽而,眼前漂浮著幾朵白色小花,花有兩片半圓形的晶瑩花瓣,花蕊中央閃爍白光,猶如鑲嵌在內的細小夜明珠。

不一會兒白花越來越多,漫天飛舞,四五多小花簇擁在一團,彙聚成一盞盞圓燈,將四周照亮。

姽寧抬眼望去,周圍的空間原來是個半球狀的琉璃罩。

她愣了愣,再仔細觀看,訝異地吸了口氣——這不是曾在她夢裡出現過的血湖嗎?血湖內有一個巨大的琉璃罩,她還記得那個詭異的男人就被困在這裡頭。

“你看,不論什麼時候,她都不願陪著你,不斷地想要離開你。”低沉的男聲驀地打斷她的思緒。

姽寧雙目一瞠,那個男人就出現在懷蒼身後,他的身前幾乎貼著懷蒼的後背。正如夢中所見,他四肢被禁錮在身後的黑牆上,無法動彈。

“穆彥青也好,伏魔大帝也罷,如此心軟,你幾時能留住她?”男人言語極儘煽動:“她害你業障難消,令你苦痛蝕心,不如我幫你留住她,再任由你處置?”

懷蒼未應,隻是麵無表情地將姽寧睇著。忽而,男子流水似的黑裳裹住懷蒼的腰身,再慢慢往四周擴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姽寧眼睜睜看著他的神色由冷清變為冷漠,任由男子的衣裳將自己吞沒,毫無反抗的意圖。

直到黑影攀上他脖子,蔓延至他臉龐,姽寧驚回神來,連忙衝過去,試圖扒開他身上的黑影。

可男子的衣裳像水狀,她抓也抓不住,幾番撈個空,更遑論將其扯開。

姽寧心急,抬起頭衝他喊道:“懷蒼!你醒醒!彆被萬象鏡操控了意識。”

懷蒼垂眸冷冷看著她:“我並沒被萬象鏡操控意識。”

姽寧愣住,這話是什麼意思?

懷蒼身後的男子忽而陰惻惻地笑起來:“區區萬象鏡,能奈何他?你未免太小瞧他的能力。”

姽寧越聽越糊塗,萬象鏡如若奈何不了他,他為何不早些離開,卻仍躊躇鏡中的幻境?

“看來你對他一無所知啊。”男子似笑非笑地說著她聽不明白的話,忽又冷聲指責:“即便你未曾失憶,你也不曾體會過他的心境,你可曾真心實意對他?又可曾儘心細致地了解過他?”

咄咄逼人的質問,令姽寧啞口無言。

她如今隻恢複了有關穆彥青的記憶,但誠如他所言,她對穆言青的心境並不了解,更未曾深究。

他又道:“萬象鏡可以追溯過往的記憶,他是自願深陷其中。隻要他想,他便能從這一個個被回憶圈設的囹圄中走出來。與其說是萬象鏡困住了他,倒不如說是萬象鏡幫他重回過往,再次走過與你的所有回憶。”

姽寧想到方才看見的幾個片段,全是昔日與她生活在山莊的光景。原來他一直惦記著過往,一點一滴都烙印在他心底。

因為抱憾而終,這些過往最終成了禁錮他的囹圄。

她以為穆彥青即便會怨她離去,時日一久,也該淡忘。畢竟他們之間的牽絆源於利益,而他又身係整個山莊,怎會將心思放在她身上。

她還以為懷蒼身為令三界敬重的大帝,必定心係蒼生,以鏟除妖魔、維護三界太平為己任。他就該像那奉帝廟裡橫眉縱目的雕像一樣,是個肅麵無情的帝君。

她真是大錯特錯。

眼看黑影已覆蓋他半張麵容,姽寧急忙抓住他手臂,試圖喚醒他。

“當初怕你難過,我才不告而彆。我那時並不知曉你的心思,又一心醉於修煉,祈盼飛升,所以不曾考慮過男女之情,亦未曾想過與你有何結果。而今你我既然已是夫妻,便是緣分未儘。你若對我當真有情,為何不珍惜眼前人,卻要將自己桎梏在虛無的過去?”

她火急火燎地說著,顧不得語句是否通順。懷蒼卻依然毫無情緒地看著她,向來神采奕奕的眸子,黯淡許多。

姽寧慌了,手指掐入他肉裡,欲掐醒他。可他眉頭都沒動一下,身子似乎麻木無覺。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男子的袖擺化作勾子,將她下巴挑起來,誘引道:“他很樂意留在這裡,哪兒也不去,你如果心有愧意,也隨他留在這裡吧。”

姽寧惱怒地彆開臉,雙手捧著懷蒼的臉,威脅道:“你若再受這人的蠱惑,我就走得徹徹底底,讓你這輩子隻能在夢裡抱憾哀怨,再也見不到真正的我!”

懷蒼眼波微顫,目光順著她的臉龐,慢慢落在她眼中。

姽寧見他有所動容,張口欲再勸。

男子的衣裳將姽寧使勁一推,她往後栽去,踉踉蹌蹌了五六步才停住。

“你沒看出來嗎?他對你的感情無能為力,情願留在過去。他不想傷你,卻又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