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1 / 1)

喝酒?萬一出事住院,你知道多少人等著要對你落井下石嗎?小心你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哦……”杜晚晚笑了,她沒有繼續在倒酒,隻是懶懶地往圈椅椅背上一靠,說:“孟叔叔,你放心,我心中有數的,杜家現在就剩我一個,我怎麼敢拿自己開玩笑?我隻是……隻是今天打了個大勝仗,終於開始收複失地,有點開心。”

“但是這點開心……沒人可說。”

孟潛的眼神,與藏在暗處的裴助理的心,都刹那間劇烈地動了一下。

“杜家隻剩我一個人了,我守住了杜家的江山,成功了,但是,沒人可以說。外公,媽媽,都不在了。我……”杜晚晚懨懨地笑了一下,滿眼都是倦意,明明是正當年少的姑娘,卻整個人蒙上了一層灰色。

“我對外公的印象,就是乾枯但溫暖的手,告訴我要活得開心。但是對媽媽,我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我沒有感受過她的懷抱,也沒有感受過她的愛……”

“晚晚,你媽媽一定……”

“一定很愛我。”杜晚晚接口,對他一笑,笑得孟潛整個人都震了一下。“我知道的,孟叔叔,我知道她很愛我。”

“但就是因為她那麼愛我,卻沒有來得及看我一眼,不知道我已經長這麼大了,不知道我現在已經這麼強大,能戰勝敵人了。所以,我心裡更難過了。其實我對她一點也不了解,好像她活在世人的言論裡,隻是一個被辜負的怨婦。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我想知道她喝什麼酒。”

“隻是聞一聞而已,我沒有想喝,我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經不起。”杜晚晚說著,目光已經落在了遠處,聲音也變得縹緲而近似自言自語。“我都知道的,我心中有數的。我就是想知道,她喜歡的酒是清淡的,還是辛辣猛烈的。她的性格,到底是什麼樣的。”

孟潛整張臉都白了,站在一旁像是被這一番話吸取了全部的血色。他定定地站了好久,最後拉過一張椅子,陪她坐下,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再將原本的酒杯還給杜晚晚。

而後,他舉杯,非常小心地嘗了一口,嘴角帶了笑:“是青梅嗅。看似很淡的酒,其實酒精度奇高,彆看我隻是抿了這一下,不到半個小時,我就要被放倒,得要司機來接才行。這就是你媽媽喜歡的酒,怎麼樣?”

杜晚晚也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隻是端起酒杯,小心地聞了一下。

好久之後,她才問:“我媽媽小時候,很調皮嗎?”

孟潛笑了:“怎麼能說是調皮?她簡直就是叛逆,我就沒見過比她更熱烈、更張揚的人,不管男性還是女性。她從小就什麼都敢做,心裡有什麼想法,就會去完善,然後施行。就拿想帶我玩這件事來說,周圍不缺想帶我一起玩,不願意冷落我的朋友,但是他們不得其法。每次我勉強跟他們出去,勉強‘合群’,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回家就生一場大病,鬨得全家不得安寧,家裡人不再同意我出門,朋友們也不好意思來找我玩。”

“隻有你媽媽,能想到辦法,把我帶出去玩,又能照顧我的身體。從小,我家裡人就非常放心她,想儘了辦法要撮合我們。但是……”

孟潛原本說得很開心,說到這裡,神色一下子黯淡下來,不由得看了旁邊一眼。

杜晚晚像是聽得入神了,又像是被酒香熏醉了,雙眼迷蒙地看著某處,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在看,沒有在聽,更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孟潛定了定神,繼續往下說:“總之,她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以前她也是碩士剛畢業,就進入潤嘉投資,開始學著管理公司。當時她跟我吐槽過很多次,說老家夥們都不喜歡她,覺得她是個年輕小姑娘,女人家家,千金小姐,在家裡等著嫁人就好了,管什麼公司……”

“就跟我現在一樣。”杜晚晚接口。

孟潛的神色再次一頓,片刻後才點頭說:“對,沒錯,就跟你現在的情形一樣。她也曾經很厲害,打了很漂亮的勝仗,她……!”

他的聲音驟然一頓,眼中湧現一絲愕然,手指猛地收緊。孟潛緊張地滑動了一下喉結,適時露出悲傷得說不下去的神色,眼角的餘光瞥了杜晚晚一眼。

杜晚晚還低頭看著杯中清冽的酒,沒有注意他的異常。沉默了片刻,她才回過神,又像是在囈語:“孟叔叔,我跟媽媽,是不是很像?”

孟潛的喉結又滑動了幾下,好一會兒才點頭:“是,你們長得很像,也都有一樣的果決行動力。但是你比她多了些鐵血手腕,更像你外公。你媽媽……她還是太溫柔,太心軟了。”

“是嗎?”杜晚晚笑了兩聲,忽然轉頭,眼中目光驟然清醒了,冷冽了,直逼人心地問道:“那麼,孟叔叔,她那麼溫柔地對待過你,你為什麼要離開她?為什麼讓她落到向永康手中?如果當年你……”

她眼中的森冷像劍一樣,刺中了孟潛陳年的傷口,他禁不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更白了,聲音都在顫唞:“你以為我願意嗎?晚晚,我比誰都喜歡她!我比誰都想娶她!是她不願意,是她說她喜歡上了向永康!是她自己說的,她不想再征戰了,她累了,她想當一個賢妻良母,每天在家相夫教子。她還說,她已經是向永康的人了,要我死心!你說,晚晚,作為她的女兒,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

他說到後麵,幾乎是低吼了出來,聲音嘶啞破裂:“向自己喜歡了十五年的女人告白,向她求婚,她卻說自己已經屬於彆的男人了!我能怎麼辦?我隻能什麼也不說了,祝福她,然後出國,離她遠遠的,免得被她的心上人誤會,讓他們之間產生誤會!”

他生氣,悲憤無比地控訴,杜晚晚比他更激動,聲音壓得更低更冷:“那她死的時候呢?這二十年來,你為什麼一直呆在國外,明知她死了也不肯回來?”

“因為她在出事之前給我寫了信,我認得她的筆跡,她警告我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要回來,說向永康非常介意我曾經喜歡過她!我知道她出事了,我也痛不欲生,我為了她幾次垂危,險些救不回來,跟著她一起去了。但我也不敢回來,因為我知道她留下女兒,就在向永康手裡,我很擔心回來了,關心這個孩子,關心她,會讓向永康介意,從而對孩子不好!”

“當我知道向晚意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時,我立刻就趕回來了!我為了什麼?”孟潛衝口而出,“我是為了你!晚晚,我是為了保護你才回來的!你明不明白?我本來已經是一塊朽木了,一團灰燼了,是你讓我再次燃燒了起來,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力量,讓我有力量去作戰!晚晚,都是因為你,我都是為了你!”

杜晚晚仿佛完全沒預料到他會說這番話,一下子有些呆住了。她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驀地彆過臉去,支支吾吾地說:“孟叔叔,對……對不起……”

孟潛也垂下眼,抬手捏了捏眉心,舒出一口氣:“沒事,是我激動了,我作為一個長輩,不夠穩重,對你一個小孩子吼什麼?但我隻是……這些話太久沒有跟人說了。我什麼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有人說我對你媽媽不是真心的。”

“所以我才更要道歉。”杜晚晚滿臉的不好意思,“其實我剛剛是有點生氣的,因為上次就在這裡,我聽說起我媽媽,我覺得她不是那種隱忍、愚昧、隻知道相夫教子的女人。按理說,她也不應該看上向永康那種男人。我總覺得裡頭有蹊蹺,但是為什麼,我始終不懂。想來想去,我……我就以為……”

“以為什麼?”

杜晚晚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愧疚地低頭下去:“我以為我媽媽原本是喜歡你的,所以才會從小對你那麼好,但是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離開了她,出國了。我媽媽失戀了,傷心過度,才被向永康趁虛而入,然後嫁給向永康。最後……最後才會如此悲慘。”

她歎了口氣,再次道歉:“對不起,孟叔叔,我不該這麼想你的。我隻是覺得,我媽媽……在向永康身邊的她,跟在你口中的她,好像兩個人。差距實在太大了,就是那種……新時代女性跟封建時代女性那麼大的區彆,我真的沒有辦法將她們當成一個人。”

好像兩個人……孟潛的心臟突的跳了一下,剛剛恢複了些血色的臉,瞬間又變得煞白了。

杜晚晚再一次像是沒有看到,她疲倦地擺手,在圈椅上坐下,一手撐著額頭,閉上了眼睛:“對不起,孟叔叔,我這段時間太累了,可能有些腦子不清楚。你彆生氣,從你的描述裡,我能看出來,我媽媽對你真的非常珍視。我是她的女兒,也會將你當成親人一樣尊敬的,我對你的人品已經有了認識,我以後再也不亂猜了。你……”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她喘了口氣,抬手按了鈴。

菱溪食記的老板就在小閣樓外麵等著呢,一聽到鈴聲,立刻推門進入。“杜總,孟先生。”

“孟先生剛剛喝了酒,不能開車了,麻煩你去叫他的司機來,把孟先生攙扶回去。再把裴助理叫來,讓他準備好車子,我也要回去了。”杜晚晚一通吩咐,不給其他人拒絕的機會,而後才對孟潛歉疚一笑。“孟叔叔,你喝了酒,抱歉我就先做主了。”

有理有據,有外人在,孟潛自然不能說什麼,隻能點頭:“你安排得周全,是我要謝謝你。”

兩人之間的氣氛沒有什麼不妥,菱溪食記的老板自然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趕緊叫了司機過來。孟潛的司機就在樓下,不到一分鐘就上來了,神色緊張地問:“二少,您沒事吧?”

“一杯酒而已,能有什麼事?不過,我確實醉了。”孟潛擺擺手,跟著司機往門外走,走了兩步,身後又響起一個聲音。

“孟叔叔。”

孟潛回身,隻見杜晚晚站在美人靠前,背後就是被符咒隔開的寒風,眼中明明滅滅的都是期待之色。

“我……在不影響您的情況下,我能不能,多聽聽你說說我媽媽的事?現在除了你,好像沒有彆人知道我媽媽曾經是什麼樣了。你……能讓我多了解她一點嗎?”

孟潛的心好像被這一個個字化作繩索牢牢捆住,他明知道不應該,但是卻說不出口拒絕,感情催促著他點頭:“好啊,我家老宅裡有很多她的相冊跟視頻。關於她的一切,我都好好的保存著。”

“好啊。”杜晚晚微笑著,目送他離開。“那就,這麼說定了。”

青梅嗅的後勁確實很厲害,孟潛的腳步已經有點虛浮,隻能讓司機扶著,慢慢地往下走。

剛走出門,就看到裴星遙也上來了,冷清矜持地與他問好,走進了小閣裡。遠遠地,聽到他報告道:“大小姐,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走了。”

孟潛晃了一下腦袋,問:“他一直在嗎?”

司機扶著他往下走:“我看到他從樓下上來的,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