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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混混沌沌,愛得莫名其妙,死得無聲無息,完完全全是成全丁之遠——或者說,控製他的那個係統的工具。

工具沒有感情,有時沒有感情,感覺不到痛苦是一件好事,因為從沒有得到,所以不算失去。

可他們的第一世,他親眼看著她從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少女,逐漸失去一切感情,周圍逐漸再也沒有給她的溫暖和關懷,看她逐漸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他真的很害怕,很痛苦,也非常痛心。

這一世他們再一次如命運般相逢,她親自將他提到她身邊做助理,看著她一次次出手,毫不留情地教訓那些渣滓,裴星遙很欣慰,覺得她終於不是第二世那個渾渾噩噩的工具人了,她終於知道該為自己爭取了。但是裴星遙又很害怕,怕她再次跟第一世一樣,變成了隻知道應付陰謀詭計的絕情人。

他當然相信她不會跟那些惡棍同流合汙,但他很怕她沒有感情,怕她……感覺不到痛苦。

現在,看她為了她的母親如此難過,他心裡也跟著疼痛之外,也為她鬆了口氣。

隻是裴星遙不知道怎麼做,才能精準地對她表達這種感受,又不至於泄露自己知道過往這件事。畢竟他對她說過的“做夢”隻涉及了第二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提過第一世的情形。

“我”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擠出一句話:“我是可以信任的,大小姐,你心裡有什麼話,都可以跟我說。不管你有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不管你想說什麼,我都會聽。我……我絕不會笑話你,絕不會告訴彆人。”

說完這一句,裴星遙手心已經全都是汗,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握好她給的“分寸”,但這確實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話,竭儘所能地安慰她的話。

他忘不掉第一世她是劍修,什麼人都不敢相信,什麼人都不願意跟一個背著劍主編碼的劍修交朋友。所有人,老板們無所不用其極地壓榨她,同事們害怕她又防備她,至於那些對手,就更彆說了,隻恨不得她趕緊失足掉下樓梯早點死。她心裡有什麼話,都隻能回到她那個小小的房子,對一把口不能言甚至她也不知道它能聽見的靈劍說。

那情形每一次想起,都淩遲著他的心,叫他不由自主地又重複上一句:“你什麼都可以跟我說的。”

說完,裴星遙眼中難以抑製地露出幾分泄氣跟懊惱。他怎麼這麼笨嘴拙舌的?說了半天,翻來覆去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就不能精簡點嗎?

他簡直不敢去想杜晚晚聽了心裡會怎麼評價,說不定會覺得她請了個傻子做特助,考慮將他這個膽敢僭越的特助換掉。可心裡這麼害怕,他的雙眼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悄悄看了後視鏡一眼。

一抬頭,就跟杜晚晚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杜晚晚就像預料到一樣,沒有看他坐著的駕駛位,而是看著後視鏡。

兩人隔著一麵後視鏡,無聲地對視著。

裴星遙的心騰地就是一跳,聲音大得震痛了他的鼓膜,好幾下擂鼓般的心跳之後,他才感覺到,杜晚晚的目光,終於不像剛才那樣麻木迷茫了。

好像有一股暖流,緩緩流過了她的眼睛,把表層那麻木的冰霜給融化了,她的眼睛又恢複了那種秋水般的澄澈和沉靜,又不像看敵人那般銳利,直透人心。

隻是一泓安安靜靜的、清澈見底的秋水。

裴星遙愣愣地移不開目光,杜晚晚也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在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我本來就是要跟你說的,不然我開什麼口?我隻是……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說而已。”

“你……你隨便說什麼。”裴星遙覺得自己又在說傻話了,“想到什麼說什麼,我都能理解的,隻要是你想表達的感情,我都能理解的,真的,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杜晚晚緩緩吐出一口氣,打開了車門,“那麼,陪我去後花園走走吧。”

裴星遙立刻下車,閃電般到了後車門旁,抬手擋住了車頂,同時從車後座上取出一件白色的毛呢長鬥篷,披在她身上。

以往這都是田思思的工作,裴星遙從來沒有做過,但現在,他必須為杜晚晚扣上鬥篷領口的帶子。

或者,準確地說,他從沒有如此麵對麵地,跟杜晚晚如此接近過。

以往他都是跟在杜晚晚身後的,就算是那次抱她,他也沒敢低頭多看一眼,目光始終直視前方。

現在,兩人距離如此地近,裴星遙無法控製地一心二用,一邊用微微顫唞的手指給鬥篷帶子打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一邊努力將自己的視線保持在那領結上。

這可太難了,因為距離太近了,他沒辦法不注意到她柔順但還略顯光澤暗淡的長發,沒法不注意她濃密烏黑如扇的眼睫,以及她蒼白的皮膚。

太近了,裴星遙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每一次呼吸,也懷疑她能聽見他剛剛消停下去又重新擂鼓的心跳。

連什麼時候放下手的,他都不知道,還直眉楞眼地低著頭。

幸虧他的大小姐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還以為他在看蝴蝶結呢,她也低頭看了一眼,誇道:“裴星遙,你真是藏了好多本事,是個萬能助理就算了,還會做飯,連蝴蝶結都打得這麼漂亮。”

是跟她學的,前世她作為一個女助理,實在幫太多總裁們送過禮物了,隨時能熟練地打各種各樣的蝴蝶結。

同時,也是為她學的,他一直想把那些其他女孩子得到的待遇,通通讓她體會一番。

有很多漂亮的場麵話可以說,但現在的裴星遙隻能說:“因為我是萬能助理。”

這個答案逗笑了杜晚晚,她沿著門廊前的道路慢慢地往主宅後麵走,說:“你還沒有去過後花園吧?”

“嗯。”裴星遙走在一旁,小心地提防著她踩到裙角,他很清楚,三輩子加起來,她也不習慣穿這種長長的大裙擺長裙跟細細的高跟鞋。

哪怕隻是5CM的小高跟,對她現在的身體來說,也夠嗆的。

“我也沒有去過。”杜晚晚也走得很小心,因為過了門廊的範圍,通往後花園的就是鵝卵石鋪成的小徑,高低不平的,她穿著高跟鞋走這種路,可真特麼的夠嗆。

話音才落下,她的左腳就是一歪,差點被崴到腳。

“小心!”裴星遙心跳都要停了,趕緊抬起手臂,用胳膊肘擋了她一下。

“哎。”杜晚晚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舒出一口氣,抱怨著:“高跟鞋這玩意兒真是發明來折磨女人的吧?不行,你手不要放,借我當一回兒拐杖。”

一句話,裴星遙準備收回的手臂就不敢動了,隻能讓她兩隻手當防護欄杆似的扶著走。

“嗯……嗯。”裴星遙的氣息都不穩了,覺得自己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杜晚晚卻沒有發現,她已經看到一點後花園的輪廓了。“杜宅本來有個後花園的,種了很多花,什麼梅蘭竹菊、牡丹、芍藥、山茶花,當然都用符咒嗬護著。原本長得很好的,因為我媽媽很喜歡,特彆是牡丹這種花。她說牡丹因為不上照,很多人覺得庸俗,隻有親眼見過牡丹的人,才知道牡丹是何等的雍容華貴,真正地豔壓群芳。而且非常地矜貴。它並不庸俗,並非沒有骨氣,相反,它非常地驕傲,這是一種非常矜貴的花。”

“可能在我媽媽看來,牡丹就像她一樣,雍容富貴,經常被外界嘲笑多金、庸俗、嬌氣,但她自己清楚,她隻是有自己的堅持。羅振爺爺說,她從小就很喜歡這個後花園,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精心照料裡麵的花。所以當她去世,外公就再也不想看這個花園了,從此荒廢了。我回來之後,偶然發現裡麵的花都跟苟延殘喘似的,問清楚原因之後,就讓羅振爺爺找來園林人員,努力恢複花園——啊,到了。”

花園裡的小徑就是平整的青石板路了,大約是害怕那年還幼稚的杜清嘉踩了鵝卵石摔倒吧。→思→兔→網→

杜晚晚一走進去就放開了他的手,提著裙擺小步跑到一處,抬頭看著。

“今早我聽見有人跟羅振爺爺彙報,說有一顆昆山夜光快開了,來來來,裴星遙,過來看,這可是真的昆山夜光,你看著剛開時的青綠色。”

裴星遙走了過去,隻看了那難得的牡丹品種一眼,因為他知道,她想說的並不是什麼牡丹。

“牡丹是種非常高傲的花,積蓄力量之後,傾儘所有地綻放,綻放完畢,就毫不猶豫地整朵掉落,開得熱熱烈烈、落得乾乾脆脆。我越是了解,越是覺得,我媽媽本來也該是這樣的,她不該死在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裡,她是被人下了違禁符咒,才會性情大變。可是……”

裴星遙瞬間揪心。

她看著那綻放了大半的昆山夜光,聲音難以掩飾地低落了下去:“剛剛我知道了一個線索。”

杜晚晚簡潔明了地將婁一琪的事情說了出來,收回了想去觸碰花瓣的手,攏住了鬥篷。

“你說,要是我媽媽真的對不起婁一琪,而婁一琪真的在我母親的死裡扮演了什麼不可饒恕的角色,那麼,我該怎麼做,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呢?”

很顯然,她絕不會放過害了母親的人,但如果這個人隻是以怨報怨,她堅決地選擇了報仇,怎麼麵對自己呢?

她是個劍修,劍修修的不僅僅是劍,更是劍心。是持劍問天,一心向道,心澄如琉璃。

說完之後,杜晚晚就轉過身來,抬頭看著裴星遙。

她不知道自己表達清楚沒有。

裴星遙這次沒有回避她的目光,很堅定地接住了她眼中的意思,然後非常鄭重地說:“我明白了。這一路上,您糾結的不是怎麼做,您已經下定決心去做,隻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之後,能不能接受。也擔心自己選擇了一次違背正義地報仇之後,會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因為其他事情——有可能敵對的那個係統,會察覺到這一點,並且從此利用您母親的事,逼您不斷地違背自己的原則。您擔心自己的原則一步步滑坡,最後掉入深淵,萬劫不複,變成跟害了您母親一樣的、手段殘忍、未達目的不顧是非黑白和法律的人。”

他還真的知道。杜晚晚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還沒說出口,裴星遙又說:“但我相信,您不會的。”

“你不會變成那種人的。”裴星遙用一種百分百堅定的語氣說,“我敢肯定。這不僅僅是因為您是我下定決心要追隨的人,我清楚您的品性。更因為,當您開始考慮這個點的時候,就注定了您跟那些人有著本質的區彆。”

“哦。”杜晚晚的眼睛眨了一下,裡邊慢慢地露出了裴星遙熟悉的笑容,那種笑容平時是不會給他的,一般是給葉詩晴、魏蘅之類她非常喜歡,而且會跟她們開玩笑的女性。

溫柔中,又帶點惡作劇的調皮和戲謔。

“我不得不承認,兩個理由都非常有說服力,徹底說服了我。萬能的裴助理,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