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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萬寵的嬌兒,難道讓彆人作踐了麼!賈敏心頭一熱,墜下淚來。

林海趕緊問道:“這是怎麼了!”說著輕輕地擦去妻子的淚水,迭聲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從前是我心窄了,”賈敏握住林海的手:“我總覺得沒個兒子對不住你,擔心玉兒一個人日後艱難。越想心越窄,結果身上也常常不舒坦,今日說起阿琰,我才明白,倘若我真的撒手沒了,咱們女兒隻會更艱難!唉。”

林海反握住妻子的手,他無奈道:“瞧你,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麼,家裡幾代以來子嗣不豐,我並未因為這個而怨天尤人,隻想著好好教養咱們玉兒不是一樣的嗎?我一直以為你明白,就不會因為這個傷懷,也是我不好,你是女子,原本在這上頭也會想的多些。”

“如海……”

“阿敏,不要想那麼多,到時候咱們給玉兒挑一個好女婿。女婿半子,他們小夫妻過得好,和兒子又有什麼分彆呢。倘若我什麼都要四角俱全,首先就要想著祖上的侯爵沒了,那還不得把自己給為難死。”他將臉上有了喜色的妻子摟在懷裡,和他們年輕剛成婚的時候似的,慢悠悠得晃著她。

賈敏笑道:“我可不放夫君去夫婿覓封侯。”

老夫老妻心結解開,賈敏畢竟真真的病了一場,就算現下心結解開,體力也實在撐不住了,她入睡前隻記得問了一句:“阿琰的事情怎麼辦?”

林海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賈琰這一天也是累極了,沈全將他安排在了前院林海書房旁邊的屋子,平日裡既是家中來客的時候所住,因此東西什麼都是全的,屋子也算有人氣,讓賈琰住進去正合適。沈全親自安排了熱水讓賈琰洗澡去了風塵,廚房就送上了甜粥杏仁茶一類、肉粥並各色揚州小菜,賈琰隻是略吃一些,喝了一碗杏仁茶就讓撤下去了。

韓長生此刻也收拾好、吃了宵夜跑了看他少爺怎麼樣了,沈全就指著個丫鬟道:“這是素安姑娘,太太身邊的丫鬟,老爺打發她來伺候表少爺。素安,你也不用我多叮囑,隻服侍表少爺好生休息就是了。”

賈琰口中稱呼“姐姐”,素安欠身口稱表少爺,沈全也就告退了。賈琰示意韓長生送老沈管家出去,然後守在內間外頭的床上就行,折騰了一天,賈琰也是累了。

這屋子用的是輕紗帳子,透氣還防蚊蟲,素安給他取了個三尺長的竹枕,她看賈琰年紀不大,睡涼席怕受涼。隻用竹枕抱著睡,取個涼快意思罷了。賈琰就被她服侍著換了衣服,隻穿著白棉裡衣,**睡了。

素安為他蓋好了薄被,吹滅蠟燭,才靠在了床側麵的榻上,等著賈琰招呼她。

這一覺睡得很沉,賈琰醒來的時候天色微明,他揉揉眼睛自己從床上跳下來,一看榻上無人。還沒走到門口,素安就端著水盆毛巾帶著小丫鬟回來了:“表少爺快回床上去,彆光著腳啊!”

賈琰沒那麼多毛病,他既不擇席、也不挑枕頭,隻要安心睡得就好。他此刻也是有些睡懵了,光著腳就從床上跳了下來,聽素安那麼一說還沒反應過來,素安乾脆過來將他抱到榻上,先毛巾為他擦了臉醒醒神。

溫熱的毛巾貼在臉上,賈琰才覺得徹底醒過來了,他自己就來洗漱。素安又幫他擦乾淨了腳,那邊韓長生將賈琰的包袱拿過來,為他換了衣服,穿好靴子。

賈琰就問:“素安姐姐,舅舅舅母何時起身,我好去問安呀。”

素安笑道:“如今外頭才寅三刻,早著呢。再說近來太太身子不爽,連大姑娘早起問安都免了。昨兒沈管家也說,請表少爺自行用了早膳,等到天亮了再去問安不遲。”

“大姑娘?”賈琰想了想:“不知我是該稱呼姐姐、還是妹妹?”

素安為他整理好了衣服,回頭看著韓長生皺眉,示意他也去換衣服,才道:“表少爺今年還不到十歲罷,家中大姑娘比您小呢,是該稱妹妹的。老爺太太膝下也隻有大姑娘,您就這一個妹妹。”

賈琰點點頭,這就知道了,免得一會撞上,見麵出醜怎麼辦。

早膳還是揚州風味,清淡鮮美,賈琰想著可能要拜見舅母,用的也不多。等到用過早膳之後,素安去上房回來告訴他,老爺太太已經在上房等著表少爺了。賈琰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讓素安和韓長生看看自己有沒有哪裡不妥當。

韓長生會看什麼,他覺得自家少爺哪都好,賈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說點彆的!”

而素安笑道:“表少爺放心,您好著呢。再說老爺太太都是寬厚人,表少爺如此人物齊整,隻有歡喜的,您快隨我去就是了。”

賈琰深呼吸跟著素安往後院正房去了,韓長生跟著他隻能到二門外,沒辦法,他年紀已經不算小了,等閒是不能進後院的。

賈敏捧著熱茶,臉上滿是笑容,比之前幾日簡直是判若兩人。她與林海坐在上首,等著孩子們來問安,林海看著妻子仿佛要大好了,心中也全是喜悅。

“這就是表少爺吧?”

往上房去的路上,賈琰跟著素安遇上了一隊人馬,真的是“一隊人馬”,中間圍著個懷裡抱著小女孩的中年女人。

素安趕緊低頭:“王嬤嬤,這位就是金陵來的表少爺。”

王嬤嬤頷首,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女孩子:“大姑娘,這是,”她話未說完,女孩子就喊道:“哥哥!”

這聲音聽著有些中氣不足,賈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姑娘:大眼睛,精致的小臉上帶著笑,正好奇的看著他。

“嬤嬤說,哥哥一來,娘看見哥哥病就會好了!”這小姑娘正是賈敏與林海的獨生愛女—林黛玉,可是這話一說差點沒給賈琰嚇跑,我什麼時候還有百病全消的本事了!他震驚的看著王嬤嬤,王嬤嬤也是一臉苦笑。

她家大姑娘,完全不記得昨晚是因為她自己哭了,王嬤嬤為了安慰她,才找了個理由說:表少爺來了,太太見著娘家侄子就都好了!

素安帶著賈琰與王嬤嬤一隊合流,一起去了上房,黛玉還是好奇的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一號的小哥哥。等到黛玉看見母親臉色大好,已經能坐起身了,更是高興道:“哥哥果然能祛病嗎!”

林海顧不上女兒奇怪的話,先讓外甥來拜見舅母。賈敏看著穿著月白色小袍子、勒著鴉色腰帶、腳上小皂靴的賈琰,明明也是個被母親嗬護得很好的小男孩,卻沒有什麼脂粉氣,顯著英氣勃勃。

她一看就覺得喜歡,等到賈琰大禮拜見舅母之後,賈敏趕緊讓人將他扶起:“我的兒,彆多禮了,快過來!”

這廂她將賈琰叫道身邊,怎麼看怎麼覺得喜歡,那邊林海抱著女兒問她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王嬤嬤就上前來稟告一番,如此這般,聽的林海、賈敏哈哈大笑,賈琰看著黛玉也是覺得哭笑不得。

結果靠在父母身邊的黛玉,將臉埋起來,她不好意思了。

第5章

“聽你母親說過,你也讀著書呢?讀書好,現下在讀什麼?”賈敏讓賈琰坐在身邊,細細問道。

賈琰恭敬道:“外甥已經能背四書了,五經中隻能背誦《詩三百》與《尚書》,禮記和易經能背多半,隻是不很懂。”

林海也看過來,以賈琰還不滿十歲的年紀,看來阿清對兒子的功課抓的很緊。他升起了考教之心,卻晚了一步,賈敏先問道:“子貢退,言遊進曰:敢問禮也者,領惡而全好者與?這句話出自哪裡?”

賈琰想了一下:“出自禮記,仲尼燕居。”

賈敏又問道:“能背麼?”

“能!”賈琰深吸一口,往下背:“子曰:然。然則何如?子曰:郊社之義,所以仁鬼神也;嘗禘之禮,所以仁昭穆也;饋奠之禮,所以仁死喪也;射鄉之禮,所以仁鄉黨也;食饗之禮,所以仁賓客也。子曰:明乎郊社之義、嘗禘之禮,治國其如指諸掌而已乎!是故,以之居處有禮,故長幼辨也。以之閨門之內有禮,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有禮,故官爵序也。以之田獵有禮,故戎事閒也。以之軍旅有禮,故武功成也。是故,宮室得其度,量鼎得其象,味得其時,樂得其節,車得其式,鬼神得其饗,喪紀得其哀,辨說得其黨,官得其體,政事得其施;加於身而錯於前,凡眾之動得其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林海突然開口道:“也還罷了。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往下背。”

賈琰趕緊回想,道:“這是論語子張篇。

子張曰:“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雲何。

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

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

子夏曰:博學而篤誌,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

屋內一片安靜,隻能聽見少年的背書聲,等到林海喊停的時候,黛玉先拉著父親的袍角道:“哥哥好厲害!我才能背過四書。”

語氣真誠,把賈琰弄了個大紅臉,這小妹妹起碼比他小三歲多,人家都能通背四書了。賈琰臉色微紅,不好意思的說:“我、為兄隻是年長於妹妹,等到妹妹和我一樣大的時候,一定能比我背的書多。”

林海失笑,看著外甥道:“君子有三變,能解嗎?”

“嗯,外甥可以試解。”賈琰也明白這就是一場考教,他規規矩矩地站著道:“子夏前麵說的是君子與小人的不同,小人文過飾非,遮掩自己的過錯,而君子錯了就會承認錯了。下麵是說君子三變,說的是一個人怎麼樣才能算是君子,最初見到君子會認為他莊重,等到稍有深交就會覺得他是寬厚溫和的長者,再聽他講話,就會發現他的話深刻又嚴肅,絕不輕浮。外甥覺得這講的是識人、也是修身。”

賈敏看了林海一眼,似乎在問“如何?”,林海滿意的笑了,這才對賈琰說:“你母親的意思是想讓你拜我做師傅,隨舅舅學習,你自己怎麼想?”

賈琰沒想過,他這十年來都是父母教養,該識字就識字、該念書就念書。父親去世之後,雖然在家守孝,可母親林清也沒有耽誤他的學業,但是賈琰也隻是被母親叮囑好生念書,將來如父親一樣考個功名。更多的還是讓他注意身體,一張一弛。

他也從來沒有正經的拜過師傅,但是賈琰明白天地君親師這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