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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字斂之!”黛玉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這可真是寄托了長輩期待的字啊,噗。”她這麼一笑,賈琰也笑著點頭,希望郭昂不要那麼……激烈,所以陸泰清尚書為他取字斂之。

黛玉往那邊看了一眼,郭昂身量中等,長相算是清秀,隻站著不說話的時候,看過去也是穩重敦厚的讀書人。第一場辯論實在是平平,黛玉邊聽邊搖頭,這種理氣之辯太淺顯了,幾乎就是將朱子、存齋先生的思想重複闡述,並沒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通常第一場都是讓還沒有功名的年輕舉子上台熱場,”賈琰指著其中一個少年舉子:“你看那個人,那個少年就是咱們二姑太太的兒子,郭煦。讓他們上場開始第一場,先從最簡單的說起,基本就是重複。等到第二場的時候才算是正經討論,不過今日怕是沒有第三場了,郭昂來的時候,聽說總沒有第三場。”

“因為沒人願意和他辯論?”黛玉笑著問,賈琰伸手豎起大拇指,點頭。

和郭斂之辯論的乃是一位老翰林,也是國子監專講理學的前輩,二人你來我往,老翰林立足觀點還是是“發明本心”,偏向存齋先生;而郭斂之的觀點嚴循朱子一脈,認為“格物致知”才是最緊要的,若不能體察世間萬象,隻讀死書是不能成為聖賢的。

黛玉和賈琰都聽住了,這二人辯論雖然論點是前人的,可是無論闡發、比喻,用典都格外精當。黛玉點點頭:怪道郭斂之當麵駁斥掌院學士,長輩們提起他卻還是無可奈何,實在是愛惜他的才華。這份於經史上下的功夫,和本人天賦,若是磨沒了、埋沒了,著實可惜。

“我之前原想聽聽看,若是不好,咱們拔腿就走。”黛玉悄聲對賈琰道:“沒想到如此精彩,不管是那位老人,還是郭斂之,雙方立論很穩,都不是能輕易駁倒的。”

賈琰道:“是,其實庶吉士們和學士一起去國子監讀書講學的時候,辯論起來也是極熱鬨的。而且能看出為人如何,比如郭斂之,雖然外頭名聲說他最是喜歡辯駁,好像這個人有些偏激不正派,但是他句句話都是正道,並不偏激,可以算得上是學術純正。而當時陳璂上辯論,就喜歡玩弄話術將人帶偏,並不從學術正路上來。”

二人聽了一場辯論,也算是認識了一個與傳聞中那個綽號“小鬥雞”完全不同的郭斂之,講會在午間結束,看看時辰,二人上了馬車原打算去京中有名的竹林樓試菜,沒想到郭煦和郭昂正好看見賈琰,過來打招呼。

賈琰看著車裡的黛玉,又看著車外熱情洋溢的小表弟,最後讓他們也自去上車,得了,大家一起去林府蹭飯吧。

林海在休沐又被孫高請去和梁逸之一塊,大概想要確定女兒和楚家的婚事要不要答應。原本就隻有賈敏一個人在家,現在女兒女婿、娘家外甥帶著個青年才俊一道來了,給她高興的不行。她帶著黛玉,賈琰招呼郭昂、郭煦哥倆,一道用了午飯。

之後郭煦見過了表姐,規規矩矩在姨母跟前陪著說話,賈琰則同郭昂在花園散步消食,受嶽母大人所托,賈伯衡就提起了男大當婚,也是陰陽調和、繁衍後嗣的正道。

提到這個,郭昂自己也很頭疼:“不瞞伯衡,我不是不想成婚,可是要讓我哄著媳婦我實在不耐煩。唉,可是哪裡有一點脾氣沒有的人呢,我也有自知之明,自家喜歡較真,有時候又不留情麵。罷了,乾脆順其自然。”語氣還挺委屈,賈琰失笑,憑心而論,將來自己為女兒,如果他有女兒的話,擇婿首選也不會是郭昂這一類的。

郭斂之對經史學術、與人講談辯論的興趣大於琢磨如何做官,這樣一個人,最大的可能要麼去禦史、要麼老死翰林院。前途大概也就這樣了,畢竟如王文公、司馬溫公那種既是學術大家,又是政壇領袖的人,以趙宋文學之昌盛,百餘年也就出了那麼幾個。

所以,嫁女娶媳都是為了擴大勢力的家族不會將他列為首選,欣賞他才華的又未必喜歡他的脾性,最後郭昂就這麼變成剩男—同科進士裡,除了已經成家的,留京的庶吉士基本都在翰林院這兩年解決了婚姻大事。

賈琰想笑,最後又忍住了,這可真是欲成婚而不得,挺慘的。送走他們兄弟,賈琰才去賈敏跟前,黛玉正和母親說起了今日的講談辯論,並說其實郭昂學術純正,也是不錯的。

“佑年說的不錯,隻是若指望他平步青雲,大概是不可能了,若是求個安穩。女方脾氣彆太大,萬一吵起來讓一步,也能過得不錯。”賈琰補充道:“郭斂之倒不是那種會欺人的,他也知道自己有時候過於較真脾氣不好。”

按照他們倆這麼一說,賈敏的心思又活絡起來,迎丫頭若是嫁給郭斂之,也算是不錯的姻緣。

可是,等她回到娘家提起為迎丫頭相中個男孩子,人品不錯,老太太就歎道:“若是合適就讓她早些嫁出去。前些日子,迎丫頭她老子又瞧上了什麼人家的扇子,儘然告訴璉二不管如何都把東西弄到手,被璉兒反駁,又把你侄兒打了一頓。最後我拿了體己錢,讓璉兒糊弄他老子得了,又告訴老大,鳳姐兒那事剛過去不久,讓他彆作死。”

賈敏歎口氣,不會坑了迎春,會不會坑了郭斂之呢,好歹是姐姐一手養大的親侄子,有這麼個嶽父真是……唉,還是先寫信問一問吧。

第69章

“吾妹之言甚是,結親為連結兩家之好……然你我亦為榮府出身……”

賈敏看著姐姐送來的信件, 二姑太太不反對這門親事。之前賈敏已經寫信給姐姐, 將榮府的一些情況說了,因為擔心要給郭家老大人看, 所以隻是委婉的提了一句。但是這位二姑太太真的很喜歡迎春的性格,通過丈夫轉告了郭老大人之後,老大人也很讚同。

就衝著這個“沒脾氣”,郭老大人也願意,何況瘦死駱駝比馬大, 四王八公之後還是很能唬人的。因為郭昂同兄長們是異母所出,脾性又是那個樣子, 他除了不希望沒脾氣的兒媳娘家不成將來受欺負, 但是同樣也不希望未來兒媳特彆拔尖要強。

小兒子媳婦特彆要強,那太容易和嫂子們發生衝突,簡直家無寧日。本來郭昂幾個異母兄長讀書都是平平, 隻是舉人秀才而已, 隻有郭昂自己考中了進士。若是兒媳性子好些,家裡也能稍稍和睦,等郭昂成婚, 他做主將他分出去, 也就罷了。

何況這姑娘是林姑太太和林尚書的親侄女,聽說林家女婿也是進士, 來往的親友不是世代書香、就是勳爵顯貴, 這門親事也不算委屈了兒子。就這樣, 郭老大人請弟媳寫信,順便轉交自己的書信,他答應了,並令兒子將自己的另一封信交給他的師父陸泰清,就在老師、長輩們的主持下,在京城完婚。

郭家跟著這封信來的,還有郭昂的長兄郭旵,他代表父親趕來京城為幼弟操辦婚事。郭旵的妻子沒來,因為他自己的兒子在蜀地也要與當地望族的女兒成婚,忙不開。

賈郭兩家商量回事的會後,梁宥與孫釗已經成親了,或者“衝喜”的確有效,孫老太爺居然挺了過來。忙著參加了這樁婚事,賈敏就讓賈琰將郭昂帶到了榮府,給賈赦、賈政看看,賈政非常喜歡這個侄女婿,彆說這是二姐姐的親侄子,人家是進士啊!

賈存周在老太太跟前大大的誇了一番郭昂,老太君也見了郭煦,是個體體麵麵的好孩子。

雖然二姑太太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可是自幼養在史太君跟前,也是她帶大的,如今膝下有兒有女,又把侄子養的也好。出去了都是一家子,老太太也是高興,而且她更高興的是,婚事初定的郭昂就能噎得她那個混賬兒子說不出話來。

當時賈琰在書房作陪,賈政與郭昂談的高興,連連誇他學問紮實、且看法獨特,將來或成大家。賈赦百無聊賴,賈琰和他也沒什麼好聊的,隻是按規矩請安問起居,聊表關心罷了。那邊談完了,郭昂連連給賈赦道歉,賈赦一揮手:“無妨,你們讀書人嘛,多聊聊。”

郭昂連道:都是老世翁海涵。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畢竟是準女婿,賈赦也同郭昂講了幾句,結果越說越不順心。這個郭昂不知道是知道什麼還是怎麼著,聽說他喜歡古董扇子,居然說起了前朝有個致仕回鄉的高官,瞧上了彆人家的古董,逼的人家家破人亡。

郭斂之似乎隻當成逸聞來講,賈琰卻有意問道:“後來呢?”賈政也在一旁聽住了,郭昂就道後來大吳舉兵,那戶人家逃出去的一個孩子後來成為大吳的官員,終於想為父母報仇,卻發現仇人全族都湮滅在戰亂當中,無一生還。

賈政歎道,因果循環啊。

“老世翁也是如此認為吧?”郭昂一臉笑容問賈赦,看著賈赦臉色不渝,隻當沒看見。

這要是賈璉,賈赦這個時候就要發脾氣了,非要臭揍兒子一頓不可。可是這個場合,這些人,哪一個也由不得他亂來,賈赦隻要咽下一口老血,漫聲道:“斂之賢侄說的是啊。”眾人一笑,各懷心思,算是散了這頭一回見麵。

“斂之是不是聽說了什麼?”賈琰也懷疑,按說賈赦想巧取豪奪彆人的扇子,這事賈敏告訴了黛玉,黛玉告訴了他,沒彆人知道啊。

不想郭昂卻道:“知道什麼?我就是講出來當做逸聞趣事,前些時候在翰林院讀書,翻出了不少前朝典籍筆記,裡麵還記載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伯衡有興趣可以一起來看……”

“……”賈琰頭疼,這小子話匣子打開了,一時半刻不會停的,他趕緊趁著對方歇口氣的功夫說道:“斂之的長兄會主持你的婚事,等到婚事結束再走嗎?”

果然,這個問題讓郭昂停下了,他頓了一下才道:“訂婚之後,大哥就會回去,婚事會請師父師母主持。”

賈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對郭昂的家庭內部某些敏[gǎn]細微的地方,也有了些體會。

賈琰自己和黛玉是青梅竹馬、又算同窗,他自己對這種純粹的盲婚啞嫁,雙方連麵都沒見過抱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感。孫鐘成婚的時候,他也擔心了一下,不過對方好歹是郡主,孫應祥也不吃虧。而今,他抱著黛玉歎息,若是斂之同二妹妹過得不好可怎麼辦?更要緊的,若是榮府又出事了怎麼辦?

“二姐姐的屋子裡並不亂套,她性格又柔順,隻要男方不刻意找事,總能過得不錯。”黛玉撲棱他的頭發:“伯衡你也想的太多了。除了咱們這樣的,其他的不都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男婚女嫁。再說二姐姐和探丫頭不一樣,郭斂之同你,也不同於石孟圭。”

相處情分不同,有些事情就不能做,賈琰想想也是,他翻身對黛玉道:“楚王近日同嶽父在戶部學了不少,我看陛下有意讓他再次出京巡查,對鹽務和如今的土地情況摸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