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拉扯一下指縫間的長發。
季閒珺:“疼啊!”
此人的哀嚎聲悅耳至極!
太子長琴嘴角上翹,放開力道,隻是藏在發間的耳廓微微發紅。
“琴師的手可不是給你束發的。”
季閒珺幾次伸手想揉揉被拉疼的地方,但都被太子長琴拍開,他懨了一陣後又不死心的說道:“為我撫琴不也是一樣。”
“高山流水遇知音,你見過梳頭發梳出一個知己來的嗎?”太子長琴為他綁好發尾的最後一個結,不等說好,手掌下一刻已經落到季閒珺手裡,此人順勢站起來,摟著太子長琴轉過一個半圓,身高上他本就比太子長琴稍微高出一些,何況他這個動作頗有點兒占便宜的嫌疑。
太子長琴微怒道:“季閒珺!”
季閒珺笑著撚起他耳畔的一縷長發,目色幽深,唇邊蕩笑。
“發結蠶角,發梳白頭,長發及腰,來日嫁娶。梳發是梳不出一個知己,但能梳出結發之人……失禮了。”
他像是在闡述某種觀點兒一樣反駁著太子長琴,卻又在觸動到他的內心之後隨性的轉身離開。
被他放開的太子長琴垂眸不語,心中的波動,總歸不會是多麼乾淨。
他望著推門出去的人,門外一片白雪唯有他一身署紫,墨染的長發由自己親手編結,但他就是能一邊兒情濃愛意,惹得人柔腸百轉,卻又在回應之前瀟灑脫身。
一句失禮,何等涼薄!
太子長琴斂起眸心像是海浪一般不斷擴大的情緒,緩了又緩才跟著出去。
貼滿厚厚棉布的門窗一隔,隔出窗外冰天雪地,隔出屋內溫暖如春。
人心上的寒涼暖意,最是較不得真兒。
一人在前,一人在後,腳步聲紛至遝來,腳印也呈現出糾纏的姿態。
一會兒重合,一會兒分離,就好像在跳一曲雙人的舞蹈,隨著節拍黏纏到一起,又在某一刻藕斷絲連。
真真兒的揪心!
太子長琴用力吐出一口鬱氣,白白的氣體因為寒冷凝結成肉眼可見的冰霜,然後消失,他眼中一切景色都是那麼陌生,不同於千百年前的榣山,也不同於焚寂劍中的景色,歐陽少恭倒是屢次目睹到相似的情景,但是沒有那一次的心境會像是外麵飄蕩又落地的雪一般蕭瑟。
“長琴。”
可是就在他即將一步踏入雪中之時,那個無論何時都語調含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太子長琴不想轉身,若是轉過身去,他將會再次萬劫不複,他有這種預感。
“長琴……”
然而那道聲線不依不饒的響起,喚得他動搖了。
“什麼事?”
太子長琴轉過身,發尾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帶起一陣風聲,吹散了飄進廊裡的雪花。
季閒珺收回注視他的目光,這個動作叫太子長琴眼神一暗,他無所覺的望向天空遠方,雪下的大,空中的藍色將要褪儘,呈現一種心曠神怡的乾淨。
“我在想,你若是冷的話就走在我旁邊。”
太子長琴愣住,而季閒珺說完之後已經向前走去,這一次長琴注意到他身旁有個不大不小的空位,而他靠近外廊的位置確實能為那個位置遮風避雨。
太子長琴麵帶複雜的追上去,不知該怎樣對待來自季閒珺的玩弄了。
隻是這心跳……一直停不下來……
打開待客室的大門,跟隨風寒雪氣一同衝進屋內的,還有屋外明亮的天光,以及兩個相攜而來的人。
花滿樓聞聲側頭,不等季閒珺開口先是笑道:“閒珺,距離上次一彆,久違再見,不會不歡迎我吧?”
季閒珺愣了愣,同樣笑道:“怎麼會。”和太子長琴分彆落座,他的眼神很好,不會錯看花滿樓一向平和的神情中呈現出來的積鬱之色,“你來不會是為了敘舊吧?”
花滿樓輕輕點頭,像是難以啟齒似的說道:“我來是有事要麻煩閒珺你。”
季閒珺對承認的友人從來大方,何況花滿樓的來意不難猜。
“是雪災?”
“嗯,”花滿樓點點頭,“今年大學不僅限於塞北苦寒之地,就連常年不見雪的江南居然也有雪災之兆,以此可見,其他地方的光景定然不會好,所以我打算在朝廷賑災之後,用花家的名義組織各地富戶先行為受災嚴重的地方送些財帛米糧過去。”
“這是好事啊,我支持,”季閒珺笑笑,沒有反對,“需要我幫的是什麼嗎?”
花滿樓抿抿唇角,無奈道:“其實我也想請江湖人加入賑災的人員當中。”
季閒珺略作考慮就懂了花滿樓的憂慮。
無論在何地都不差趁火打劫的人,何況花家大富之名由來已久,這次由他們領頭組織起來的賑災隊伍定然有不少好東西,為此鋌而走險的馬賊強盜不會少。
“不說金銀細軟,光是糧食在這各地受災的情況下被災民強搶的可能也不小,”季閒珺敲敲桌麵,補充了幾點花滿樓沒有想到的漏洞,“你其實可以找鏢局。”
花滿樓苦笑:“找過了,但他們都拒絕了。”
“為什麼?”季閒珺倒是奇道:“哪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花滿樓:“閒珺在家多時,不知外麵風起雲湧。”
季閒珺洗耳恭聽。
花滿樓拿起太子長琴分彆為三人準備好的茶水,向他低低道謝,然後道:“閒珺聽過黑白雙榜嗎?”
季閒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
花滿樓是瞎子,雖然他行動如常,讓人看不出一點兒眼盲的跡象,但是表情上的變動卻仍是一處盲點。
他沒看到季閒珺神情一下子扭轉成哭笑不得的無奈,滿心惆悵的說道:“過往每次雙榜現身江湖,武林中都要掀起一陣好勇鬥狠的風波。”
季閒珺同花滿樓一樣端起茶杯,不過他這是用來掩飾的,嘴裡含糊應道:“很正常,排名是小,名聲是大,誰也不想做人下人,都想做人上人。”
顧名思義,榜單上的名單彆管發榜的人多麼權威,但總有人不信邪,覺得自己的位置理當在更高的地方。
然後這些人行動起來,就會變得不擇手段,全力將自己頭頂上的那個扳倒,將對方的榮譽變成自己的風光。
而且光是如此勉強能道一句良性競爭,真正麻煩的是本來很好的人因為名單上的距離好友反目,本來有仇的兩人因此仇結的更大。
預計整個江湖未來幾年都會伴隨一陣硝煙戰火。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太子長琴淡淡道:“既然是江湖人,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
花滿樓苦笑不已,卻又沒有辦法反駁,而且他也沒有想去反駁。
季閒珺想了想道:“雙榜現跡江湖……還有彆的動靜嗎?”
花滿樓神情凝重:“有,聽說退隱南海多時的慈航靜齋派出了新一代的傳人,據說剛入世就位列白榜前十,魔門響應一樣的派出一個神秘人。”
“神秘人?”
季閒珺和太子長琴不約而同的問道。
花滿樓:“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但都有聽到這個風聲。傳聞之中,此次入世的靜齋弟子在某一天上街時,背後衣服上突然被人寫下破解慈航劍典的招式。據當時目睹的人說,靜齋弟子當時臉色大變,不管不顧的在大街上脫下外衣,飛身離去。”
季閒珺:“這個反應,看來確實是真的沒錯。”
花滿樓心情沉重,說完之後就不再接口。
季閒珺看他一陣,突然對太子長琴說道:“我們去看看怎麼樣?”
花滿樓驚訝的提起頭。
太子長琴無可無不可。
“你想去那就去。”
花滿樓:“……閒珺……你們……”
“彆誤會,我們隻是想出門走走,”季閒珺好脾氣的笑道,有一句話他沒說,自己折騰出的事,總要親眼去看看效果。
不知其意的花滿樓放鬆了緊繃的雙肩,表情變得十分柔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多謝你了。”
季閒珺等到花滿樓被婢女帶下去接風洗塵,回頭和太子長就著兩杯涼茶淡定互懟。
太子長琴:“怎麼又該主意了?”
季閒珺仔細思考一下,道:“我心軟。”
太子長琴:“誰信啊。”
季閒珺:“彆說,我對你可不就心軟了嗎?”
太子長琴一哽,拂袖離去,丟下一話。
“明早你可彆起不來。”
被丟在原地的季閒珺笑了笑,之後很快收斂笑意,想起江湖上等著自己的那堆事,突然感到莫名有趣。
他知道自從紫禁之巔後有多少人忌憚自己,又有多少人試圖從他這裡獲得什麼。
但是後來他直接撂挑子跑路了,所以他們要找自己也隻能通過玉羅刹迂回對待。
可是現在自己要重回江湖,那麼以前視而不見的一些釘子就必須要□□。
光是存在就等於礙眼,隻這一條就是死罪。
武林風波不斷,江湖靜水流深,如同花粉吸引蜜蜂一樣聚集在泰山腳下的人們,不知道他們這些狂蜂浪蝶正引來一隻凶猛的捕食者。
傳說中,將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一同教訓一頓的大神要出場啦!
沒錯,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季閒珺從那個叫西門吹雪拿不起劍的人,變成劍神劍仙惹不得的神。
當季閒珺送走花滿樓,再和太子長琴一起離家遠行趕路到泰山附近,一路上聽到的小道消息快把他笑死了。
什麼“雙劍再決泰山之頂,劍仙劍神誰與爭鋒”,什麼“劍青素手執劍,一掃江湖對女俠們的偏見”,這些還屬於是正常範圍的,真正不正常的,樂得季閒珺連連感歎人們腦洞奇大。
葉孤城常用的劍斷了,後來一直沒找到適用的,所以這回是空手來的泰山,然後傳聞變成了這樣。
“劍仙無劍,劍神有劍,你沒劍,我有劍,何不肉搏?”
總結出中心思想後,季閒珺差點兒沒噴笑出來,難為說的人滿臉正經。
之後諸如“疑!劍青劍神共至泰山,西門吹雪可能得償所願?”“葉孤城袖手分彆,疑似另有情人,被拋棄的劍神何去何從?”“不得了!我今天在客棧裡看到陸小鳳和孫秀青有說有笑,又有一個美女被四條胡子迷惑了!”更是越靠近泰山越多。
當眾人遠遠看到兩道影子從遠而來,紫衣之人笑染桃色,眼角生暈,行動間有若流風回雪,回身時亦是朗若清風。
“到了。”季閒珺落足在雪頂上,不用回頭,兩人聯手穿過的這段距離定然沒有一個足印在上麵。
太子長琴在他之後站穩,一抖袖,雪花紛飛,寒了發尾,有人不禁為這人眉間欺寒傲霜的清絕看癡了。
“哎呦!”
喝熱茶的人燙到了嘴,回過神,一堆被他打擾到看美人的人怒目而視。
燙嘴的人顧不得叫疼,忙訕訕的捂住嘴巴。
“我閉嘴,我閉嘴。”
太子長琴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