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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似的從阻隔後頭廚房的門簾裡頭探出個腦袋,兩眼睛提溜提溜的轉個不停。

掌櫃的嗬斥道:“看什麼呢!還不來乾活!”

“哎!來嘍!”小二哥嬉皮笑臉的跑過來,湊到掌櫃跟前,小心翼翼問道:“那位公子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了!你小子也彆躲了,趕緊把人家吩咐的事辦了。”掌櫃的沒好氣打著算盤,“平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沒心沒肺的叫你老娘都操心,怎得這回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彆跟我說人家磋磨你了,怎麼想都不可能,那等人物,家裡頭多的是使喚的人,你小子能湊上前去都是祖墳冒青煙了!”

小二哥連忙點頭,聽完掌櫃的話一臉苦笑。

“掌櫃的,你就不覺得那位季公子很可怕嗎?”

掌櫃的停下彈指的手:“……可怕?”

“對,”小二哥神色複雜:“不知為什麼,他看我的眼神,總覺得不怎麼像看人……哎喲!”

掌櫃的麵無表情收起榆木骨的算盤,絲毫看不出剛剛下狠手的模樣。

“快去乾活吧!成天想些用不著的,照你這樣說,人家公子哥是神啊還是仙啊,妖精有長得這麼端正的嗎?沒看書裡說,站沒站樣坐沒坐相,走路姿勢妖妖繞繞的,那才是剛下山的妖精呢!你啊,可彆異想天開了!”

小二哥委屈巴拉的揉著腦袋瓜,剛剛若隱若現有所察覺的東西頓時被這一下打到九霄雲外,提著嗓子叫嚷道:“我又不是這麼說的,掌櫃知道的這麼清楚,一定沒少看閒書,你等我告訴掌櫃夫人去!”

掌櫃的一瞪大眼,平時慈眉善目的,這時一怒倒頗有威勢。

“你小子敢!敢說這話叫你嫂子操心,我一定……唉,彆跑,你小子彆跑!”

掌櫃的裝腔作勢叫了幾聲,隻見那皮猴一樣的小二哥已經飛快竄到後麵燒水劈柴去了,簾子已落,什麼都聽不見。

“……”掌櫃的表情嚴肅,幸好這個時間店裡沒什麼人,他說的這話沒叫旁人聽去,不然……

作為一家老字號,掌櫃這些年沒少接待一身本事不小的江湖人,客棧本來就人員混雜,各種消息流通,各種各樣的人來了又走,掌櫃的早就在這種環境下練就一雙銳眼,誰是怎麼樣的人,打眼一掃就能明白個大概。

所以季閒珺和太子長琴一進來,他就大約有個印象。

這是不能惹的人。

後來也證明了他的想法,更讓他打定主意,存夠錢就踏踏實實養老,把客棧交給下一代。

這年頭深藏不露的人多了,不知什麼時候就碰到不能惹的,將自己一家都賠進去。

手指零星打過幾個算盤珠子,目光發空的定格在大堂一角,眼睛裡沒個焦距,也就沒注意到門口出現一道人影。

衣擺沾著本地特有的黃泥,芒鞋破爛,粗劣的衣物也說明這不是個富有的人,但是掌櫃的何等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此人雖然疲憊但精神飽滿,值得注意的是那一身皮子,晶瑩剔透仿佛散發著寶光,在陽光下猶如佛祖臨世,若自己信佛,怕是當成就給跪了。

“大師!”

掌櫃的熱情招呼起來,人也作勢要走出櫃台。

功德佛豈能從這個小動作裡看出他的警惕,莞爾合掌:“阿彌陀佛,貧僧來找一位有緣人。”

掌櫃的一時沒想起來這人會是季閒珺口中的大師,在他的印象中,季閒珺口中的大師不是少林寺那等德高望重的高僧,也該是西域那邊兒的喇嘛,總之,不該穿著這麼破爛,隻以為這位僧人說的有緣其實是化緣來了。

“大師等等,我這就去後麵給您那些齋飯來。”說完就要往後去。

功德佛眨眨眼睛:“阿彌陀佛,施主要為貧僧布施,貧僧並不反對,隻是貧僧要找的有緣人想必已經準備好齋菜膳食等待貧僧光臨。”

掌櫃的腳步一頓,這時才想起季閒珺的吩咐,大感尷尬不過還是確認道:“請問大師您要找的有緣人是否姓季?”

功德佛莞爾笑道:“施主說是,那就是了。”

掌櫃的當即不再怠慢,連忙去後頭確認水飯,人員稀少的客棧裡頓時熱鬨起來。

太子長琴打理出來正好看見季閒珺在用手撥弄一張古琴,琴身有流暢的斷紋,顯示它不短的年份,古樸的桐身散發油滑的光亮,觸手之後手感極好,關鍵的是音色,單聽季閒珺撥指那幾下,他就能以專業人士的耳力判斷這是一把好琴。

隻是沒等他詢問,季閒珺在看到他後已經先一步將它收入袖中,袖裡乾坤這等招數他也用得,就是從沒有這次一般勾引他的興趣。

“連忙藏起來,就那麼不想讓我看見嗎?”

施施然走過去,太子長琴坐在他旁邊眨動眼睛。

季閒珺一愣,微微笑道:“陳年舊物,沒什麼可看的。”

太子長琴這回懂了,那東西季閒珺就是不想給人看,話鋒一轉,知道不是追究的時候,索性掠過不提:“人還沒來嗎?”四下看看,沒見多出個人的樣子。

季閒珺不知自己為何會鬆了口氣,反正太子長琴體諒自己這點兒倒是叫他蠻開心的。

“估計到了。”

太子長琴:“唉?”那人呢?

季閒珺:“此人風塵仆仆,怎麼也要梳洗打扮一番才能見人。”

話音剛落,門口就有一聲笑音傳來。

“施主說的是,貧僧一路行來是腳也走破了,衣也不能見人,肚腹空空,若正趕上講禪突然腹鳴,那就失禮到貧僧也無顏麵見佛祖了。”

功德佛站立門外,說著無禮本人倒是守禮的不得屋主允許即使房門打開也不會擅自進入。

季閒珺聞言笑著招呼:“本座可不是你的施主。”

佛家之中,施主謂之布施之人,乃良善,亦是緣。

季閒珺一語雙關,無論前者後者一同否決。

功德佛眼也不眨的道:“善。”

太子長琴:“…………”

看左看右,明了,原來這兩人的機鋒已經打起來了。

季閒珺起身:“本座季閒珺。”

功德佛笑道:“無名之僧侶,雲遊四方,恰好來此,又恰好來見一位有緣人。”

季閒珺揚眉道:“和尚你以為我是有緣人?”

功德佛打了個禪:“緣分飄忽不定,貧僧也隻是隨心在走。”

季閒珺可不吃這套,尖銳的問道:“那緣是什麼?”

功德佛:“阿彌陀佛,是施舍之人,是捧缽之人,是行走四方之人,是叫賣馱馬之人,是天下人,亦是無形之物。”

季閒珺嘴角笑意加深:“和尚不簡單。”

功德佛利索的就著這話開了個玩笑。

“貧僧不是和尚,隻是一介小僧罷了。”

摸摸光溜溜的腦袋瓜,功德佛憨笑道:“而且還是個饑腸轆轆,被好心人堵在門外的布衣僧。”

季閒珺哂然:“這還是我的不是了?既然是好人何必把你堵在門外?那隻說明我是個壞人……咦,這樣一來,確實是我的不是?”

功德佛樂嗬嗬道:“然也。”

“行了,陪你貧嘴是我不該,可你就不怕我怪罪嗎?”季閒珺玩味道:“我可是知道,你來此處是有事求我。”

話是這麼說,但太子長琴眼裡的季閒珺明顯放鬆不少,連神態都舒緩下來。

他很高興。

季閒珺的一舉一動都是這樣表示的。

太子長琴不知為何有些壓抑。

另一旁的對話還在繼續,功德佛淡定的對季閒珺講道:“我既隨緣而來,當隨緣而走,若是不成,那也不過是無緣。”

季閒珺:“你倒是看的開。”心不在焉的放下拿在手裡的酒杯,輕巧的招招手,“你進來吧。”

功德佛:“貧僧失禮了。”

一步踏入,第二局已開。

功德佛如何用自己的智慧說服季閒珺入世,兩人已經在無人所知的時候憑借默契以三局兩勝製決定下來。‖思‖兔‖網‖

難以置信明明是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麵的兩人,甚至身份,地位,本質上沒有一處相同,卻偏偏能使用“默契”這個詞彙。

或許真有一見如故,形如舊友。

可這不能阻止兩人對話之中無形鋪展來的刀鋒銳氣,語言之中充斥的刀光劍影,比真實的戰鬥還要扣人心弦!

長琴想: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很喜歡寫佛家的禪理,不過你們看我的文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是信佛教的?

話說,求評論,為啥這幾天評論都這麼低,你們都乾啥去了啊。

第119章

遼軍大帳。

耶律滿國一刀劈裂座椅上的虎皮,椅子四分五裂, 高大的猶如一頭黑熊的大漢氣得瞪大虎目, 粗氣從鼻孔裡噴出來, 越發像是一頭野獸。

“我們……又輸了……這都是、你、你們漢人的錯!”

被他指責的對象安靜的屹立在他身後,平凡無奇的臉上偏偏一雙眼睛沉澱著深色, 相較於契丹人的窄袖左衽,他那身廣袖長舒的皂藍棉衣相當仙風道骨,也相當格格不入。

耶律滿國嫉恨的看他一眼, 覺得他就是用這身氣質欺騙了遼人的大王, 不然也不會自從他到之後, 遼軍就一直在失敗!

“你、要負責!我一定、會告訴大王的!”

他用磕磕巴巴的漢話警告,然而對方一無所覺的樣子叫耶律滿國十分挫敗。

“該死的漢人!”

他難得流暢的叫嚷出一句漢話, 下一刻, 他已經一腳踹上用來商討軍政的案牘, 踢翻了沉重的桌案, 嘩啦啦滾落一地東西。

圓盞的油燈打著滾的撞到腳邊,耶律滿國急於遷怒的對象此時正用輕蔑的視線凝視著他。

要說遼人最愚蠢的地方就是派了這麼一個急功近利的東西過來。

不用說, 敢這樣評價遼軍大將的, 正是混入軍事重地的石之軒!

隻不過和大隋時期化名裴矩輔佐隋帝楊廣, 一舉分裂占據廣袤草原的突厥帝國比起來,他現在顯然是站在異族這一邊兒。

曾經的名士,正打算讓異族的鐵蹄踏遍中原大地, 一手促成山河破碎的慘案。

原因不用說,新仇舊怨, 魔門出來的邪王從來記仇的很!

默默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擋住冷漠的目光,他沒提先前的布置之中有多少耶律滿國的指手畫腳,又有多少次失敗是因為他擅自行動,以及反映不及時造就的惡果。

可以說遼軍此時低落的士氣有一大半在這位隻會享樂的首領身上,而非他所指責的人。

石之軒僅僅是說:“將軍不用著急,遼軍氣勢衰弱,但我們可以想辦法讓他重新記起自己的獠牙。事情很簡單,我們隻需要讓那些草原裡麵的胡族……”

通過他的描述,耶律滿國睜大眼睛,語氣急切的說道:“真的嗎?真的可以嗎?讓那些胡人闖入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