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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弋擰起眉,再恰到好處地露出悲憤、忍耐之色。孔鳳成將他的模樣收入眼底,便主動出聲道:“臣告退。”

蕭弋點頭,露出幾分不舍,道:“今日辛苦老師了。”

孔鳳成連道“不敢”,而後才退下。

等出了西暖閣,孔鳳成回頭瞧了一眼,隱約瞥見外頭立著的宮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的確是永安宮中的人,他這才皺了下眉。

後宮不得乾政。

從封後一事,到今日之事,太後的手伸得著實太長了。不成不成,得砍一砍,得砍一砍。

蕭弋深知權利之重,所以他也深知沒有人是樂意同彆人分享權利的。

太後困於深宮,目光短淺,但她都搶著來做他的主,何況是那些手握實權的大臣們?誰都想來做皇帝的主,那就必然得分出一個勝負了。

輕鬆借勢給太後埋了道坑,蕭弋也並不覺得如何快活。

大抵從他懂事時起,他就很難再快活起來了。

“命禦膳房擺膳。”蕭弋道。

趙公公屈身問:“擺在暖閣內?”

“不,擺在涵春室罷。”說完,蕭弋頓了下:“今兒楊姑娘去了?”

趙公公哪裡清楚這個,但作為皇上身邊唯一得頭臉的人物,總不好張嘴說“奴婢不知”,於是他扭頭,立馬派了個小太監去瞧。

蕭弋見狀這才按下了人:“走罷,回去。”

“是。”趙公公忙跟了上去,心說,這日後是不是得仔細盯著那位楊姑娘?至少要在皇上問起的時候,有話可答。

楊幺兒的確是又去了趟涵春室,手裡也真掐了花,今天還比往日的都多。因為春紗想著,左右都是送皇上的,一朵兩朵一枝兩枝總是不成樣子的,擱進花瓶裡都顯得寡淡。於是她狠狠心,掐了一把給楊幺兒,就盼著楊幺兒送給皇上討皇上歡心了。

雖然送一把原本就屬於皇上的花給皇上來爭寵,哪裡怪怪的……

今日涵春室的石階上沒有野花了,牆外頭連飛過的鳥兒都沒有,就連皇上也不在。

楊幺兒東張西望一陣,覺得沒甚意思,便抓著一把花準備往回走。隻是還不等她走,芳草和蕊兒撞見了她。見楊幺兒手裡又握著花,芳草心思一動,走上前去,笑道:“幺兒還記得我麼?”

沒有什麼老嬤嬤在旁邊,芳草的膽子這會兒大了起來。

楊幺兒微微抬頭,瞧了瞧芳草,又瞧了瞧她身邊的蕊兒,很是果斷利落地搖了頭。

芳草臉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她也知道不能同一個傻子計較的道理,便又往下道:“我們是同鄉呀,從前我路過你家,見過你幾次。你不記得我,我卻是記得你的。”

說著,她便伸手要去摸楊幺兒手裡的花:“這是你從哪裡采的?真好看。我出不了這裡,沒機會去采花呢。”

“不知道。”楊幺兒說。她不知道在哪裡采的。

但芳草卻覺得這是托詞。

這小傻子倒是聰明,知道采花哄人,今兒還一口氣采了這麼多。

她和蕊兒得了令,要接近討好皇上,可怎麼接近討好?若是能循楊幺兒的法子,那便好了!

她眼珠轉了轉,道:“這花我也喜歡得緊,不如你換給我吧。”說著,她就要真動作起來,直接要從楊幺兒手裡拿花,也不管人願不願意。

傻子多好哄呀,就拿吃剩的食物去換,都能換到手的。

楊幺兒卻覺得,聽這人說話好累。

她環視一圈,確定沒什麼值得自己留戀的東西了後,楊幺兒當即轉身走了。

芳草哪裡會想到她有這一出?

伸手便要去拉楊幺兒,一下子卻撈了個空。芳草急了,心說我在這裡怕彆人也就算了,難不成我還怕你楊幺兒嗎?

她疾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楊幺兒的胳膊。

楊幺兒漂亮的五官皺作了一團,她喊:“啊!”

門外的春紗等人聽見聲音,忙扭過身子來,疾步跨進門內:“這是做什麼?”說著,她們便齊齊去拉芳草。

芳草也沒想到這些人反應這樣大,她訕訕笑道:“我隻是拉了一下她,想同她說話呢。”說著同時鬆了手,隻是眼底分明還帶著不甘。

這傻子進了宮難道也開了竅?知道手裡的花何其重要。便不肯隨意給人了?

春紗咬著唇,將楊幺兒擋在了身後。

這裡是涵春室,皇上的地方,春紗也不好指責,何況這人是永安宮新送來的,據說也是岷澤縣來的,誰曉得皇上會不會瞧上呢……

楊幺兒看也不看芳草,她快步往外走了。

她倒不是怕芳草,甚至芳草那一下掐得狠了,她也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她單純地覺得,這裡沒什麼可玩的了,所以可以回去了。要是下次來的時候,又能玩嬤嬤給的東西就好了……楊幺兒這樣想著,走得更快了。

燕喜堂的宮人們便匆匆跟了上去,隻是心下都覺得憤怒。

新送來的人,沒名沒分,比之楊姑娘差得遠呢,怎麼敢這樣欺負人呢?也就欺姑娘好脾性,什麼都忍在心底了。

劉嬤嬤回來時,正撞上楊幺兒一行人離開。

她笑了笑,心道,想必是見皇上不在,這就走了。於是她也沒攔人。

等回到涵春室,見新送來的那個芳草還怔怔站在院子裡,麵色像是隱有不滿,她便出聲道:“芳草姑娘怎麼不進屋?站在這裡作什麼?”

芳草收起滿心的尷尬和埋怨,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回去。

這時候卻傳來了聲音。

皇上回來了。

芳草身子晃了晃,頓時如同腳下安了釘子,怎麼也挪不動步了。

她悄悄給自己打著氣,心說待會兒總要看清楚皇上長得什麼模樣才行……她惦念著太後賞賜她的銀錠,恨不得一口氣將永安宮嬤嬤教的事辦好了,換一匣子的銀錠才好呢!她還得壓蕊兒一頭……

芳草亂七八糟地想著,就聽見腳步聲近了。

蕭弋沒能見著楊幺兒的身影。

他不確定地盯著那青石階看了好幾眼,空蕩蕩,依舊空蕩蕩。

“今日楊姑娘沒有來?”他問門外把守的宮人。

一個小侍衛躬身道:“來了,又走了。”

一瞬間,蕭弋也說不清心下是什麼滋味兒。

大抵是習慣她帶著花兒來,哪怕見不著他,也會乖乖坐在那石階上等……現下反倒不大習慣了。

這樣不好。

蕭弋心說。

他從前就沒有過特彆喜歡的東西,今後也不該有。他不想做先帝那樣昏庸無能之輩,自然不願意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不過是來了幾回,怎麼還值得他惦記上了?

隻是還不等蕭弋將這份不習慣按下去,那小太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跪地的芳草二人,道:“楊姑娘與芳草姑娘起了些齟齬,便走了。”

“芳草?誰?”

芳草臉上登時如火燒。

小太監指了指芳草,又道:“剛才芳草姑娘說了幾句話,楊姑娘轉身要走,芳草姑娘不讓走,就用力抓了楊姑娘的胳膊。”他猶豫一下,自個兒添了句:“興許傷著了。”

這下,芳草臉上如被冷水澆過了。

她上牙磕下牙,發了個抖。

“說了什麼話?”蕭弋問。

他的嗓音冷淡,帶著幾分天生的矜貴味道。

落在芳草耳朵裡,無端讓她覺得害怕。興許貴人都是這樣讓人覺得害怕的……

小太監道:“要花。楊姑娘今日采了很多花,芳草姑娘瞧見了,就說和楊姑娘換,楊姑娘不肯。”

花自然不重要的,宮裡遍地都是。

但意義卻是不一樣的。

因為是要給他的花?所以誰要都不肯給?

蕭弋心底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倒是從未有人這樣維護過他的東西,哪怕隻是那麼些不起眼的花。她卻膽子大,又執拗,執拗得可愛。

蕭弋隱藏在骨子裡的性情是極為強勢的。他的占有欲極強,不許任何人插手他的東西。她這樣一番動作,倒是恰好戳中他心下隱秘的那個點。

蕭弋目光垂下,掃了掃那個芳草。

永安宮便是送了這麼個玩意兒,來汙他的眼?

他想起孔鳳成走時義憤的樣子。

永安宮送來的這個女人,是正送來把柄遞到孔鳳成手裡,讓他借機發作“牝雞司晨”一罪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幺兒軟綿綿的,唯一一次姿態這麼強硬,是要維護送我的花。:)

第15章 這樣聞聞

蕭弋沒有再細問下去,他朝室內走去,全然將那芳草拋在了身後。

小太監見沒了下文,一時訥訥,便也隻好先跟上去。

芳草原本已經瑟瑟發抖了,她悄然目送著蕭弋進屋,待確認隻是雷聲大雨點小後,芳草驟然鬆了口氣,跌坐在了地上。

嚇死了!

芳草嘴角抿了抿,露出一點笑意。

她就說,那個傻兒怎麼可能得貴人的寵呢?不過問那傻兒換把花,不肯便不肯罷,當然是不值得皇上這樣貴重的人物來發落的。

劉嬤嬤斜睨一眼,道:“兩位姑娘回房去歇著罷,日後若無傳召,便不要輕易出門了。”

芳草知道,越是金貴的人家,越講究這些規矩。何況是在天子的地盤呢?想來更重規矩。於是芳草笑了笑,竟是分外配合,道:“嬤嬤說的是。”

說著她便去拉蕊兒的手,蕊兒卻不動聲色地掙脫了,落後半步,走在芳草後頭,這才一塊兒回了屋。

打發了兩個丫頭,劉嬤嬤才轉身跟進了屋。

她搓了搓手指,抬頭看向蕭弋,開口道:“老奴……”

還不等她將話說完,蕭弋就先開口了:“去瞧瞧她吧,也許被捏得狠了,她都不知道抱怨喊疼。”蕭弋想起那次膝蓋磕得青紫充血,她卻彎腰自個兒揉揉,便乖乖地說“沒事了”。若是沒人去看看,也許她就那麼疼著了。

劉嬤嬤麵露笑容,躬腰應聲:“老奴這就去。”

蕭弋突然又出聲:“將人一並帶過來,今日讓她在涵春室用晚膳。”

劉嬤嬤掩去眼底的驚訝,點頭道:“是。”

劉嬤嬤到燕喜堂的時候,一屋子的宮人正在生悶氣。春紗一邊給楊幺兒梳頭,一邊撫過她的頭發,低聲道:“日後姑娘見了那位芳草姑娘,避著些,莫要和她說話了。免得叫她欺負了。”

隻聽得一聲笑,道:“誰欺負楊姑娘了?”話音落下,劉嬤嬤便轉進了屋內。

眾人見了劉嬤嬤,皆是一驚,趕緊見禮:“嬤嬤好。”

他們無一不是緊張地摳住了手指頭,生怕劉嬤嬤將這話學給皇上聽,讓皇上覺得姑娘心眼小,愛和人置氣……

正忐忑不安的時候。

楊幺兒卻目光澄澈地朝劉嬤嬤看去,軟軟地喊了聲:“嬤嬤。”

劉嬤嬤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軟和了,她道:“老奴奉了皇上的令,過來請姑娘到涵春室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