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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弋為了履行他說過的話,讓楊幺兒知道,他說話是算數的,她的要求都是有用的,便隻好當真住在了一旁的次間,將主間留給了楊幺兒。

楊幺兒哭著哭著累了,便蒙著被子睡過去了。

等到第二日,因為要啟程往邊城去。春紗早早服侍著她起了身,見她眼圈紅紅,心下膽戰心驚,連問也不敢問,忙給她梳了頭,就扶著她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娘娘是同皇上置氣嗎?娘娘整治那兩個舞姬便是了,何必同皇上生氣呢?皇上若是也生氣了,對娘娘無益。”

楊幺兒睡得頭昏腦漲,春紗一句話也沒能聽進去。

待出了門,到了擺下飯食的次間。

她一抬頭便瞧見了蕭弋。

楊幺兒本能地瞧了一圈兒,沒有腰細細、聲軟軟的胡裙女子。

隻有一個坐在那裡的皇上。

難得如此分床一日,蕭弋近乎貪婪地打量著楊幺兒的模樣,將她的模樣引入腦中,隨即眸色深沉地低聲道:“幺兒過來。”

楊幺兒卻如同炸了毛的兔子,她說:“今日也不同你一起!”

說罷,她匆匆又補了一句:“我沒有大聲。”

蕭弋頓生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這個醋勁兒,著實有些綿長了。

可她的麵容如畫布活過來了一樣。

趨於靈動,鮮活。

眉梢眼角都帶上了世間所有普通人都會有的悲歡苦樂。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第九十三章

自己挖的坑, 自己得管埋。

自己搬起的石頭, 砸腳了也得忍著。

蕭弋到底還是聽了楊幺兒的話,一手攥著筷子,毫無食欲地開口道:“給娘娘另備一駕馬車。”

“是……是。”

春紗僵在了一邊, 額上都滲出了冷汗,她的唇都跟著抖了抖, 心下道, 這是出了什麼事, 竟然鬨得這樣厲害?

從前娘娘時刻都是要跟在皇上身邊的,突然分了馬車,娘娘豈不是要難過?

春紗忙扭頭去看楊幺兒,卻見楊幺兒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桌邊坐下, 拿起筷子與勺子,慢吞吞吃起來, 神情略有放鬆。

春紗:“……”

唉。

怎麼瞎著急的淨是她呢?

等到用完早膳, 眾人便紛紛起身跨出門去, 準備上了馬車, 往邊城去。

知州就守在一邊,躬著身子,等著皇上發話,讓他留守此地。他聽聞前一日,有兩個舞姬進了皇上的屋子,想必皇上是滿意的……

知州正想著呢,突見皇上回過了頭, 嗓音微冷地道:“邵知州還在等什麼?”

知州愣了下:“臣,臣……”

趙公公上前一步,道:“大人莫非不願往邊城去?”

知州一顆心猛地一跳,忙道:“不不,臣自然是甘願隨皇上左右,為皇上護駕的。”

趙公公笑了下,道:“大人果真是忠義肝膽之人。”說罷,趙公公看了一眼旁邊的侍衛,侍衛便立即牽了匹馬來。

“大人請。”侍衛道。

知州騎虎難下,心裡一邊暗暗焦灼,不知道那兩個舞姬究竟起到了作用沒有,一邊顫巍巍地爬上了馬背。

這時候皇上又突地掃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知州在丹州幾年了?”

“十、十三年了……”十三年不曾挪過位置,所以知州說來都覺得心酸。

他以為自己在賣慘,興許能博得皇上一分同情,誰知曉又聽得皇上道:“在丹州十餘年,卻疏於弓馬……難怪木木翰視丹城如無人之境。”

這句話指責下來,罪名便大了。

知州兩腿一軟,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他忙匍匐著身子,努力在蕭弋跟前做出躬身彎腰的姿態來,道:“這兩年此地平和無災,臣這才、這才顯得生疏了些……”

那廂蕭弋突然壓低了聲音,問趙公公:“娘娘上馬車了?”

“上了。”

“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

蕭弋抿了下唇,神色顯然更為不悅。

他便又轉頭朝那邵知州看過去,淡淡道:“豈不是上不了戰場了?”

蕭弋的目光著實太冷,直直往人骨頭裡刺,知州忙脫口而出:“不不,臣願為皇上拋頭顱灑熱血,肝腦塗地!”

侍衛笑了下,便拉著知州的馬走到了蕭弋的馬車邊上,道:“知州便再次護衛皇上吧。”

知州一顆心頓時涼了大半截。

這是個什麼位置?

敵人射箭,肯定先往這兒射。

而他就是頂在前頭擋箭的那個。

知州恨不得撕了自己這張嘴。

剛才胡亂說什麼?慫些豈不是更好?

一麵他又忍不住想,皇上為何瞧他不順眼?送樂伎舞姬不當是一樁好事嗎?就連皇後娘娘都應下了啊!

另一廂的馬車內。

楊幺兒與春紗、蓮桂一並坐在了裡頭,二人伺候著她喝了點熱茶,又吃了點葵花子等堅果炒貨。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獨自與旁人坐在馬車之中了。

楊幺兒放下手中捧著的杯子,自個兒仰躺下去。

沒了皇上,寬又大。

楊幺兒抻直了胳膊腿兒。

覺得這樣真是極好的。

待躺了一會兒,她突地出聲問:“舞姬呢?”

蓮桂一愣,道:“娘娘要宣見她們?”

楊幺兒想了想:“一個吧。”

蓮桂笑著問:“娘娘是要瞧她們跳舞嗎?”

“唔。”

蓮桂便立即跳下了馬車去。

這時候才剛剛啟程,行路慢,蓮桂沒一會兒便帶了個舞姬過來。那舞姬並非昨日在房裡的那兩個之一,但她卻聽另外兩個說了發生的事,心下正忐忑不安,隻當皇後怕是要將她宣去砍頭了。

遠遠的,蕭弋見著了這樣一幕。

他看著舞姬一提色彩豔麗的裙擺,躬身鑽進了馬車裡。

蕭弋差點氣個倒仰。

這讓幺兒覺得不痛快的是舞姬,也是他。

於是他不得同她合床而睡,如今連搭乘同一駕馬車也不成……

可那舞姬倒好,反還得了入她馬車的機會。

這是什麼道理?

見皇上始終盯著後頭的馬車,趙公公不由輕咳一聲,道:“皇上若是惦念娘娘,不若奴婢這就去將娘娘請過來……”

蕭弋抿了下唇,淡淡道:“不成,朕同她說了,她說什麼,朕便做什麼。若是這樣,豈不違反了朕前頭的話?她心思單純,日後在她跟前,朕便沒有信譽可言了。”

趙公公並不知道個中發生了什麼事,待聽見蕭弋口中那句“她說什麼,朕便做什麼”時,一顆心還是猛地往上竄了竄,驚訝至極!

待壓下了心頭的驚訝,趙公公方才又接著道:“若是奴婢去請,那便是奴婢的意思,又怎麼是皇上的意思呢?”

蕭弋這才抬眸看了看趙公公,半晌,他顯得冷漠疏離的眼眸裡浮現了一絲笑意,他道:“公公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趙公公聽了這話,當即笑得嘴都咧開了。

他道:“那奴婢這便去了。”

“去罷。”

趙公公往後走去。

蕭弋坐在馬車內,想了想,便先從隔板底下抽出了手爐,又抽出了食盒,還有一壺果酒。

她喜好果酒的味道,隻是實在不經醉,因而蕭弋並不常允許她喝。

這會兒拿出來,她該是會高興罷?

做完這些,蕭弋又取出靠枕、毯子等物,鋪好,便隻等著楊幺兒軟綿綿地靠上來、窩進去。

吃吃喝喝,睡一會兒,她定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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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楊幺兒在仔細打量麵前的舞姬。

她抬手勾了勾人家腰間掛著的珠穗,一鬆手,珠子碰撞,叮裡當啷地響了起來,清脆悅耳。

舞姬怕極了,瑟瑟發抖。

待見到了楊幺兒伸過去的手,她方才敢大著膽子抬頭瞧了瞧楊幺兒。

“這是?”楊幺兒盯著她問。

她的眸光實在澄澈又漂亮,舞姬都禁不住臉紅了下,道:“回娘娘的話,將這個串在腰間,跳舞的時候,更動聽些,珠子揚擺起來,模樣也好看,好似玉石迸濺一般。”

楊幺兒盯住了她的腰:“這裡?”

舞姬道:“回娘娘的話,做舞姬的大都腰肢柔軟,便是要露出來,才更能襯得好看……”

楊幺兒便想到了那日的舞姬,腰間一截雪白,肚皮上還綴了一點寶石。

她一回想便覺得紮眼。

她問:“此物,你還有?”

舞姬愣了下,道:“有,自是有的。娘娘要?”

“唔。”

舞姬便立即躬身叩道:“奴家這就去取給娘娘……”

說罷,舞姬手腳並用地爬下了馬車。

而這時候,趙公公也正來到了馬車邊,他笑著道:“娘娘,是奴婢。”

楊幺兒沒吱聲。

春紗倒是急得很。

唯有蓮桂瞧得分明,因而並不出聲,眉間也不見焦灼。

趙公公道:“這個馬車小,裡頭待著又涼,還是請娘娘移步,與皇上共乘。”

楊幺兒連簾子都不掀,隔著一道門簾,她的聲音還有一些嗡氣,她道:“不小。皇上大,與他一處,才小。”

言下之意,便是嫌棄蕭弋手長腿長,更占地方,與這樣大型的皇上擱一塊兒,那空間才小呢。

趙公公在外麵卻老臉一紅,心說,您這話對著皇上說,皇上多高興啊。

“娘娘,您便移駕過去吧。若是您受了涼,那叫奴婢可如何是好?”

楊幺兒想了想,道:“皇上容易,我不會。”

趙公公心想還真是。大雪天裡走一走,先凍壞的是皇上。但他輕咳一聲,仍舊往下道:“正是因為皇上容易著涼,才得娘娘過去啊……”

楊幺兒不出聲。

趙公公盯著簾帳裡頭的影子,又道:“娘娘,皇上的車輿之中,除了娘娘您,便無旁人敢往。那車輿之內寬敞空蕩,風一來,就將整個人都裹在裡頭,實在凍得很。還是得娘娘去了,裡頭坐著兩個人,自然便沒那麼冷了……”

春紗心說,這不是歪理呢麼。

娘娘可彆信了。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我應當盼著娘娘和皇上重歸於好才是!對對,萬不能這樣僵持下去……

春紗正要出聲。

馬車外,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道:“娘娘,奴家來給娘娘送東西。”

“上來。”楊幺兒道。

趙公公便隻好眼瞧著那舞姬又鑽進了馬車裡。

舞姬抖開懷中的包袱,因穿得單薄的緣故,她啞著嗓子道:“娘娘,這是先前知州大人特地給奴家幾個新置的衣裳和配飾……”

楊幺兒拿了過去,她道了一聲:“漂亮。”

說罷,她便又抽出一個珠釵,遞給了舞姬。

蓮桂見狀,心下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