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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木木翰大王的人,他同樣清楚蕭弋來此的目的。所以他也就算準了,大晉士兵的士氣與怒氣升到極致時,大晉的皇帝也會順著這股氣勢往下征戰不停。因為大晉的皇帝,要威嚴,要臣服。

可鼎盛的氣焰能讓一場戰爭勝利。

同樣,也能讓一場戰爭一敗塗地。

胡思勒想要做的,便是激怒大晉士兵,激怒那大晉的小皇帝。

激怒到理智全失那便是最最好!

保城點起燈火。

士兵們默默無言,埋了大晉慘死的百姓。

他們休整一夜,不知多少人輾轉未眠,但等到第二日太陽升起,他們便要趕往下一個地方——河穀。

那是木木翰的外圍防線,一旦衝破,就可長驅直入,攻入木木翰族內。

蕭弋坐在燈下,垂下目光,慢條斯理地在虎口、手肘處上了藥,血卻很快就透過白色的藥粉蔓延了出來。

他也不再看,伸手便抓起了一邊的繡囊。

那繡囊用色淺淡,一捏在手掌間,便有點血色蹭了上去。蕭弋頓了頓動作,將繡囊放下,又重新灑了層藥粉上去。

那藥粉會腐蝕去表麵一層血肉再結成塊,如此才能防止戰場上頻繁崩裂的傷口沾染不乾淨的東西、化膿。一灑上去,倒是比原本的傷口還要疼一些。

不過這下再抓起繡囊,便不會蹭了血上去了。

他掛在腰間,淡淡道:“走罷。”

待行出門,他翻身上馬,麵容越發銳利冷峻,漸漸越接近成年男子的模樣。

那一片刀光劍影、兵戈鐵甲之中,掛在腰間搖搖晃晃的繡囊好似成了其中唯一一片柔色。

第九十八章

大軍在象城、保城耽擱的時間很短, 於是楊幺兒一行人就始終慢了他們一步, 落在後頭怎麼追也追不上。

董參將漸漸展露出了點焦灼的姿態。

蕭光和時刻都注意著他的動向,一見他皺眉,蕭光和就要問:“董參將可是憂心皇上?”

“是, 是啊!這一路行來,殘垣斷壁, 叫人觸目驚心, 如何能不擔心?木木翰是一群什麼樣的人?手段狠辣, 與豺狼無二!皇上與他們戰個不休,叫我如何不擔心?”董參將歎了口氣。

說罷,他一抬手,道:“便在此地歇一歇, 免得累壞了娘娘。”

蕭光和沒有說話。

遲遲看不透這董參將想乾什麼,他自然也就變得被動了。

蓮桂等人是不願歇的, 他們心下是當真掛念著皇上的安危。

隻是董參將這話倒也沒說錯, 總不能將娘娘累壞了。

蓮桂扶著楊幺兒下了馬車, 四下走走、活動四肢, 還解了蜷在馬車裡的乏意。

董參將眯眼,望著楊幺兒在四周走動的身影,他突地高聲道:“那是什麼?”

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紛紛朝著草叢的方向望去,然後就見一個人影從那裡竄了出來。不,不止一個……還有兩個、三個、四五個……

是木木翰的士兵……

董參將高聲道:“保護皇後娘娘!”

士兵不明所以,便也跟著齊聲道:“保護皇後娘娘!”

蓮桂一把將楊幺兒護在身後, 冷下臉道:“這姓董的果然沒安好心!”一嗓子喊出來,不正是提醒了那些木木翰人,這支隊伍裡頭,有大晉的皇後,若是抓住,能有極大的好處嗎?

“蕭世子!”蓮桂一把抓住了蕭光和的衣擺:“你領騰驤衛,帶娘娘走……”

蕭光和訥訥道:“這成嗎?”

“不,你一人帶娘娘走。”

“這、這……”他一個紈絝子弟,哪兒經過這樣的時候。

“隻有你能行,快點!”

“好,好……”蕭光和翻身下馬。

“讓騰驤衛護衛我……”蓮桂冷聲道,同時她扭頭去看春紗:“你過來。”

春紗這時候也不笨,忙走到了蓮桂身邊去。

木木翰人一早便瞧見了蕭光和與旁邊的騰驤衛。

這些士兵穿著與彆的不同,定然身份不同,那馬上的年輕將軍瞧著就是世家公子的模樣,顯然沒什麼大用處……

於是他們將目光落在了騰驤衛中間護衛的人身上。

那女子模樣高挑,麵容是大晉女子特有的柔美,身上套著美麗的大晉衣裳,好像是大晉的宮裝樣式……

那便是皇後沒錯了!

木木翰人一窩蜂地衝了上去,董參將打馬就跑,他手底下的兵到底沒有經過戰場洗禮,這會兒也一個跑得比一個快。

早聽聞木木翰士兵驍勇善戰,愛削人頭,殘忍至極,誰又願意和他們對上呢?

等到人衝上來,徹底亂作一團的時候,蕭光和才用自己的披風,將楊幺兒整個一裹,混在亂糟糟的逃散群中,朝四周跑去。

董參將打馬跑遠,卻還沒忘記回頭去瞧。

等瞧見木木翰人直直朝著那兩個宮女衝過去時,董參將一愣,罵了聲“豬腦子”。這群木木翰人就是一群豬腦子!這樣輕易就被騙過去了……

董參將想到自己此次前來的使命,咬咬牙打馬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跑,一邊跑一邊搜尋皇後的身影。

如果今日,這些人活了下來。

不湊巧,皇上也活了下來。

那麼活不下來的人,就該是他了。

董參將一路往前跑,一路找。

還真讓他瞥見了蕭光和的身影,他與旁人的穿著都不大相同,因為一眼便能瞧見。

但他不死心地仔細搜尋一遍,發覺到……沒人了……

逃散的士兵群中,已經不見皇後的身影了……

董參將一顆心頓時墜到了底。

他不敢再深想,當即提著劍就衝了上去。

至少,他得殺了蕭光和。

蕭光和聽見馬蹄聲近了,就忍不住回了頭,一回頭,就見董參將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他一緊張,便轉身,迎了上去。

娘娘身上穿的是他的披風。

披風是玄色,混在士兵中間並不如何顯眼……

但若是他不迎上去,給董參將留了湊近打量的機會,那就總會被瞧出來。

蕭光和拔出隨身的長劍,仔細回憶了一下兄長同他說的話,拔劍上前,與之拚殺在一處。

“錚——”

劍身碰撞,當即震得他的手一麻,虎口流血。

楊幺兒沒有回頭去瞧。

方才蓮桂與她說的話,她都記在心頭了,她便埋頭往前行,漸漸與士兵們拉遠開,最後走入了一處小林子。

這片林子的樹木粗壯,她身影纖細,擋在後頭,還真就不大能瞧見了。

……

河穀。

大晉城池裡的美好生活,磨去了烏力罕的鬥誌與壯心,也磨去了他的鋒銳與凶悍。

但常年呆在木木翰族內的胡思勒,可從未被磨去。

他的年紀在增長,體力在下降,但他的腦子卻比以前更為靈活,他摸清楚了大晉這個老朋友,他毫不掩藏地展露出了自己狡詐的一麵。

大晉士兵在堪堪逃過一早就埋伏下的陷阱後,與胡思勒的大軍正麵對上了。

這才是一場血戰。

有了先前的經曆,這時候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帶著衝天的怒氣和殺氣,迎麵而上。

大晉騎兵與木木翰騎兵正麵相接,轉而去衝對方的軍隊。

步兵則結陣去攔下木木翰的騎兵。

烏壓壓的人群擠在戰場上,一眼望去,甚至會讓人眼前發麻。

這一戰,打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狀態膠著。

大晉士兵勝在士氣,但到底多年不用兵,不能與木木翰相比。

一而再,再而竭,三而衰。

靠士氣是不能長久撐下去的,何況膠著越久,士氣就會被消磨得更加厲害。蕭弋砍到身邊的木木翰士兵,對蕭成鈞厲聲道:“你護衛朕!”

蕭成鈞絲毫不猶豫,他高聲應和,隨即拚命砍殺麵前阻攔的木木翰士兵,然後與其餘二十六衛圍到了蕭弋的身邊。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胡思勒!縮頭烏龜!可敢與朕一戰?”蕭弋拔高聲音,嗓音裡還摻了嘶啞的味道。同時一股血腥味兒在他的嘴裡蔓延開,他的眉眼冷厲,嘴角微微往下抿著,形成一個更見銳利的弧度。

如刀鋒一般。

胡思勒哈哈大笑,留著胡子的他騎在馬山,在木木翰士兵擁簇下,道:“大晉的小皇帝,你敢與我戰嗎?”

蕭弋摸到了旁邊的箭囊。

那是他幼年時最常接觸的一件物事。

從自己用一雙手做的小弓,再到後來一點點變大,放在他的寢宮之中,成為他唯一可宣泄的工具。

他閉上眼,腦中都能清晰描摹出弓弦被拉開時的弧度,那箭矢飛出去的軌跡,和箭微微顫唞的尾羽……

他少有射箭殺人的時候。

因為皇宮之中,彆人更像是劊子手。

他麵無表情地抽出長箭,同樣是三支。

箭頭鐵鑄抹毒,被打磨得極為鋒利。

他勾住弓箭,拉開弓弦。

修長的手指被勒得發白,指節間、虎口處,還有手掌上那些無數的細小傷口,都崩出了血。

夜幕之下,胡思勒的麵容模糊不清。

身下的馬兒動著蹄子,以至於視線好像變得更加的模糊不清了。

胡思勒當然是瞧見了他的動作。

胡思勒哈哈大笑道:“彎弓射箭這回事,我做得比你熟練!”說罷,他也抬手彎弓,將那大弓的弦生生拉滿。

蕭弋麵色絲毫不改。

他緊盯著胡思勒,眸子化作了夜色底下一抹星子的光亮。

“我便瞧瞧,大晉的皇帝,可還有哪個是有種的?”胡思勒大聲道。

蕭弋將弓弦抓得極緊,他眼底的紅血絲都在這一刻被夜色所隱去,隻剩下滿滿的殺氣。

“咻”,那是清晰的破空聲。

箭矢如流星,朝對方迎麵撲去。

兩人誰也沒有往後躲。

一切都不過是刹那間的事……

蕭弋三支箭,其中一支破開了胡思勒的箭,力道仍不減,紮在了他的心窩間,另外兩支,便直直釘進了他的肩膀。

胡思勒也射了三支箭。

被破開的那支跌落地上,一支隻擦過了他的脖頸,一支卻是穿透了他的右肩。

蕭弋身形連晃也不曾晃一下,麵上也仍舊沒有一絲表情。

疼嗎?

這如何算疼呢?

把握不住自己命運的時候,才叫疼。

倒是一邊的蕭成鈞與二十六衛嚇得不輕,當即厲聲道:“皇上!”

而再看那頭,胡思勒突然睜大眼,死死盯住了蕭弋的方向:“……不可能。”

大晉的小皇帝明明自幼多病,還曾被道士斷言活不過加冠之年。何況那養在宮中的少年皇帝,縱使會射箭,可這一來便挑了三支箭,誰都知曉,挑的箭隻越多,下手精準與力道便要越弱……

胡思勒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突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當即摔落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