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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蕭弋抬手給她擦了擦眼淚,又同她講了好一會兒,宮裡頭無頭的麗貴人的故事。

就這麼一直哄到楊幺兒睡去,蕭弋方才起身,將趙公公叫到外間去。

趙公公躬身道:“皇上,都按您的吩咐準備下去了。”

“再等等,等娘娘產下這一胎無大恙,再拿下鳳亭。”蕭弋淡淡道。

“是。”

入冬,養心殿內點了炭盆。

楊幺兒坐在桌案前,艱難地寫了會兒字,便寫不下去了。

她巴巴地望著窗外飛舞的雪,恨不得插上翅膀,如鳥兒一樣飛出去撲雪玩兒。

滿屋子的宮人也都知曉她愛玩雪,隻是此時誰也不敢放鬆了警惕,就怕天冷地滑的,娘娘摔上一跤,那可就是滿宮的人都得跟著賠命了。

春紗是個不怕冷的,她一頭衝了出去,從外頭抓了一大把雪,自個兒哆哆嗦嗦地捧了個雪人兒回來,用盤子盛起來,擱在了楊幺兒的麵前。

那廂門外,李香蝶、李寧燕姐妹正在等候。

不多時被劉嬤嬤引了進來,她們跪坐在桌案前,低聲同楊幺兒講宮外的雪,還有文昌山上的雪……

她們是被蕭弋特允進宮來的。

蕭弋事務越發繁忙,縱使能為她按揉酸痛的地方,能哄她歡喜,能哄她睡覺,但還是差了許多……他無法時時陪在她的身邊,便隻有讓嬤嬤好生伺候,再尋幾個能陪她說得上話的,又聰明的……這對李家雙胞姐妹,便被選中了。

在屋子裡暖和得很,沒一會兒那雪人就化了。

李家姐妹就又出去堆兩個小雪人,然後捏在盤子裡,端進來給楊幺兒把玩。

楊幺兒玩也是不能直接用手碰的,劉嬤嬤給她縫製了厚厚的手套,就這麼套在手指上才能碰。

雖說是不如去年好玩,但楊幺兒是極好滿足的,這樣便也開心了。

楊幺兒抬手碰了碰,沒一會兒便不自覺地往下滑了滑,倚靠住了身後的枕頭。

蓮桂端了點心來。

楊幺兒方才吃了一口,便“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吐,她的五官都皺緊了。

蓮桂忙給她擦了擦麵頰,這時候她也不免愁聲道:“昨日吃不是還能吃下嗎?娘娘今個兒又吃什麼好?”

正說話間,楊幺兒眉心皺得更緊,她微微抬頭看向蓮桂,低聲道:“有一點點,疼。”

說罷,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蓮桂登時嚇了一跳,趕緊跪伏在地上,掀起了楊幺兒的裙擺瞧了瞧。

李家姐妹也變了臉色,如鵪鶉一般坐在那兒,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添了亂。

蓮桂哭笑不得。

她咬了咬舌尖,強製冷靜道:“哪裡是一點疼啊,娘娘這是……要發動了……”

她隨即轉頭吩咐了小太監:“去,去西暖閣請皇上!”

隨即她陡然拔高了聲音:“劉嬤嬤!嬤嬤!”

縱使她素來穩重,這會兒聲音裡也多了一絲慌亂的味道。心疼娘娘的,又何止皇上一個呢?

眾人一顆心都牽掛在娘娘身上呢……

“去,去請禦醫……”

“快,再點幾個炭盆來。”

“熱水,去盛熱水。”

“扶娘娘躺下……”

楊幺兒滿麵茫然,乖乖由人扶著躺下了。

她盯著床帳,這會兒反倒平靜極了,也不覺得委屈想哭了,就是肚子裡被頂得想吐的感覺,仍舊強烈。

她動了動手指,纏住了簾帳上垂下的穗子,心想,皇上什麼時候才來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屋內卻是溫暖如春, 隻是這溫暖的屋子裡,已然彌漫開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蕭弋挾裹著一身風雪,快步走入到了門內。。

六公主披著大氅, 站在屋簷下,默默低頭等待。

藥效失了嗎?

她會不會更疼?

蕭弋進了門, 正要往床榻邊去, 但又猛地頓了頓, 喚來小宮女:“取乾淨的衣裳來。”

“是。”

等到換上了乾淨的去了寒意的衣裳,蕭弋方才邁到了床榻邊上。

楊幺兒一直沒有出聲。

她嘴裡咬著一根小人參,兩腮因為用力而繃緊,眉心也都跟著皺成了一團, 汗水打濕了她的頭發,頭發絲亂糟糟地散在枕上, 她的模樣狼狽極了。

蕭弋刹那間一顆心也跟著揪到了極點。

蕭弋握住了楊幺兒的手, 心跳得飛快, 腦子裡也轟隆作響, 他幾乎做不出更多的反應了。

他張了張嘴,可最後又閉上了。

他從沒有這樣心緒混亂的時刻。

期待孩子的到來。

可他更怕幺兒出事。

在皇宮中,生產時血崩而亡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

蕭弋閉了閉眼,強製將那些念頭從腦中驅散開,然後緊緊盯住了楊幺兒的麵容,一邊抬手給她理了理發絲。

疼是極疼的。

哪怕沒有香囊,也是極疼的。

好似整個人被剖成了兩半, 楊幺兒想吐,也覺得喘不上氣,四肢發軟,多種難受的感覺混合在了一塊兒,整個人都不好了似的。

楊幺兒又氣又難過。

倒也不哭了。

隻憋足了一口氣。

屋內外都安靜極了,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隻有火盆劈啪的聲音,和穩婆時不時響起的聲音。

春紗坐在門外的台階上,不知不覺地就流下了淚。

屋內,劉嬤嬤與蓮桂也眼圈微紅,但卻是不敢出聲的,隻按照穩婆的話,在一邊的幫忙。

雪下得更大了。

時間也一點點流逝……

直到穩婆高喊出聲:“生了,生了!娘娘生了……是個小皇子!”

便如同水滴滾進了沸油裡,整個養心殿上下都動了。

而蕭弋仍舊緊緊抓著楊幺兒的手,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

穩婆頓了頓,道:“慢著,慢著,還有一個,還有一個,等等……”

“娘娘再鼓足勁兒。”

蕭弋渾身發麻,低低地道:“隻這一回,以後再也不生了,隻受這一回罪便好了……”

楊幺兒緊緊攥了攥他的袖子。

“好了好了,出來了!娘娘再用力些……”穩婆高聲道。

楊幺兒幾乎快將蕭弋的袖子都生生拽爛了。

蕭弋的麵色沉沉,倒是恨不得將自己替上去。

她從前每次吃了苦,受了疼,都是從不會說的,但越是這樣,越叫蕭弋如挖心一般難受。

蕭弋緊緊咬牙,催問穩婆:“好了嗎?”

“皇上……快了……”穩婆也是滿頭大汗。

“好了,好了!”穩婆將剩下的孩子掏了出來,穩婆喘著氣,將孩子交遞給一邊的劉嬤嬤,道:“是個,是個小公主。”

劉嬤嬤一直浸在眼底的淚水,登時便落了下來,她顫聲道:“好,好,極好的,娘娘果然是個有福之人。”

“隻是小公主體弱了些。”劉嬤嬤啞聲道。

與先前出來的小皇子,體型對比的差距實在不是一般的大。

蕭弋飛快地掃了一眼,等確認兩個孩子都沒什麼妨礙後,他便先伸手,微微顫唞著將楊幺兒抱在了懷中,低聲道:“準備水,給娘娘擦洗。”

“是。”宮人們趕緊應聲。

蕭弋將人抱了起來。

宮人們忙換了乾淨的床褥,又為楊幺兒擦洗乾淨,然後取了新的衣衫來,服侍楊幺兒換上。

粘膩的感覺漸漸消失了。

楊幺兒才軟綿綿地倚靠在了蕭弋的懷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蕭弋抬起她的下巴瞧了瞧,她方才咬人參時,實在太過用力,這會兒瞧著還留有一點血跡。

蕭弋心下又軟又覺得酸澀,他俯身%e5%90%bb了%e5%90%bb楊幺兒的唇,%e5%90%bb去了唇邊的血珠:“朕的幺兒受苦了。”

楊幺兒有氣無力地道:“皇上壞,不同皇上睡覺了。”

“是,是朕壞……”

“下回皇上生。”

蕭弋哭笑不得,道:“好,下回朕來生。”

楊幺兒迷迷糊糊地閉上眼,道:“算了,好疼的呀……還是不要生了……”

蕭弋摩挲了兩下她的麵頰,低聲道:“都聽幺兒的。”

窗外大雪依舊紛飛,而屋內卻溫暖如春。

門外的六公主也終於鬆了口氣,叫人扶住自己,緩緩往回走。

皇後誕下龍鳳胎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之後更是各地張貼榜文,以普天同慶。

岷澤縣。

與當初從京裡來的富戶李家,挨在一處的宅子,門上掛著牌匾:楊宅。

榜文張貼出來時,留守岷澤縣的李家人當即便上了門,笑著道:“楊老爺,楊夫人,今日不如攜楊家公子,一並到咱們家來吃酒。”

楊家人還有些瑟縮唯喏。

先前接受這座宅子的時候,他們就嚇了一跳,不敢信。後頭李家人時常對他們親近示好,他們才慢慢放下了心,心裡隱隱約約明白,多半是幺兒到京裡,是給一個大官兒作妾去了。

“今兒是什麼日子?”楊氏迷茫地問。

“皇後娘娘誕下龍嗣了,方才貼了榜文宣告天下呢。”李家人笑著道。

楊氏笑著道:“好,那便一並吃酒吧。正好也沾沾喜氣。”

說話間,楊家小子進門來了。

他今年已長到十八歲,雖說是讀了私塾,後頭李家又做主給請了更好的先生來,但到底受了環境所限,到底也沒學出個名堂來,隻等著明年能考個秀才,能讓家裡減免一些賦稅,在縣鄉獲得些好處,已是大善。

楊氏便趁現在張羅著給他娶了親,上月正有了身子。

可不是想著沾沾貴人的福氣麼。

李家已經備好了宴。

楊氏幾人便一並往李家去了,吃酒閒話。

楊氏不敢提幺兒。

想問,又不敢問,若是知曉她過得不好,卻也是沒法子的事,若是過得好,但到底也是妾,她也沒臉多問。

“吃酒,吃酒。”楊氏端起酒杯,露出了笑容。

……

這一等,便是等到了皇子皇女長到五個月大。

蕭弋方才終於收了網。

大晉官員竟遭人頂替,登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蕭弋手握兵權,立即施出鐵血手段,拿下假冒之人,李府也終於跟著倒了台,為天下人所不齒。

蕭弋道:“正是皇後娘娘敏銳非常,辨出天淄國人與大晉人之不同,這才沒讓他們逃過。”

那些因此被查抄的家族,這時候連半分異議也不敢有。

他們隻能哭喊痛罵指責那背後下手的奸人,和同奸人有牽連的李府!

一時之間,皇後娘娘乃是天上神女化身,引得錦鯉伴身的話,又在大晉上下傳遍了。

京城的城門下,一駕馬車悄悄向外行去。

馬車內坐著嬌俏的少女,與裹著黑紗的高大女子。

斛蘭笑了笑,啞聲道:“也未必算是敗了,至少天淄國勢必要被大晉所剿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