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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264 字 2個月前

薛敖給他們看一下遐邇海內的十三雪渠鞭,聲音之喧鬨吵的薛敖腦門直突突。

——南候纓,北王敖。

大燕百姓無人不知道這兩句話、六個字說的是什麼。

小謝候謝纓與遼東王世子薛敖,位列這一代南北兩位武將中的翹楚。其中謝纓有一柄名為重黎的紅纓槍可貫日捉虹,乃兵器榜排行第二;而薛敖的十三雪渠鞭,破魔殺敵,未有敗績,是為兵器榜首所在。

薛敖踢了先起哄的那人一腳,罵罵咧咧:“看什麼看,那玩意是能玩的嗎!”

被踢那人也是遼東軍中某位將軍之子,與薛敖頗為熟悉,笑嘻嘻的揉著屁股跑開,邊跑還叫道:“世子不會是怕嚇到亭上的陸姑娘吧?我說咱們還叫什麼世子啊,這不活脫脫一個細心溫柔的敖哥兒嗎!”

薛敖眼睛瞪圓,耳尖發紅,追著那叫的正歡的公子哥,嘴裡嚷道:“是不是你爹幾日沒操練你了,來來來,讓小爺看看你功夫有沒有長進。”

他追著狐朋狗友鬨得正歡,沒有注意到已經走到阿寧身邊的郭家二女。

“你今日氣色倒是不錯。”

郭菱看阿寧麵色白裡透紅,嬌波流慧,沒忍住誇了一句。

“多謝”,阿寧伸手不打笑臉人,又看到郭菱身側的郭茵一身精妙打扮卻是梨花帶雨一般,疑惑的給郭菱使了個眼色。

郭菱回頭見自家堂姐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低聲斥道:“你做的什麼樣子!今日是王妃生辰,大喜日子你非要來給人家添堵嗎?”

郭茵好像被嚇到一般,在阿寧震驚的目光下迅速地在眼中蓄了一包淚水,受驚般的移動到阿寧的身邊,怯懦道:“菱兒莫惱,我、我是迎風眼,姐姐再不如此就是了。”

阿寧弱態生嬌,仙姿玉容,身側的郭菱含羞帶怯,楚楚可憐,一時之間二人倒是成為亭中目光所集。

阿寧不欲參和這兩姐妹的口角,淡淡地移開視線,望向湖麵。

見阿寧不理睬,郭茵咬咬牙,湊上前去,“素聞陸妹妹溫柔良善,前些日子一見便覺驚為天人。”

“隻是初見便惹得陸妹妹與薛世子生了嫌隙,妹妹那日發了火,叫阿茵心中愧疚極了”,她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叫亭中人都能聽到,“聽聞妹妹回去之後便生了場大病,現下`身子可大好了。”

聽聞此言,阿寧回頭好笑地打量著她。

這位郭大小姐,先是說自己與薛敖因著她生了嫌隙,說自己大庭廣眾之下發火,又說自己體弱生病一事,簡直是司馬昭之心。遼東城這幾日傳遍了郭家長女歸宗,她本就是與薛敖有著娃娃親的女子,怎能不知自己與阿寧現下的情形是處於風口浪尖處。

亭中眾人神色各異,都在偷瞟這裡,更有好信的已經開始在心中杜撰一折二女爭夫的好戲。

“郭大小姐安好”,阿寧語氣與平常無異,“早聞郭太守家尋回了長女,今日一見果然是名門淑女。”

郭茵心裡一緊,阿寧這話並無毛病,卻十分明確地表示了她們二人並不相識,與她剛剛所言完全相悖。

“阿寧妹妹說笑了,說起來阿茵還欠妹妹一方帕子...”

“郭大小姐”,郭茵話音未落,就見阿寧打斷她,語笑嫣然,“你可知申時的遼東是什麼樣子?”

郭茵不明白阿寧為何會這般發問,但還是答道:“知道的,那時候的天色昏暗,已漸轉寒。”

阿寧點了下頭表示讚同,又在眾人注視下款款道來:“可上京卻是在酉時才會暮色將近,城中燈火通明。”

“我兄長曾予我一封書信,信中寫了他的某位同窗之事”,眾人聽聞有關解元,聽得愈發認真,阿寧繼續道:“兄長說他這位同窗出身貧苦、天資平平,卻能憑借一己之力考上鴻都學堂,確實是值得敬佩,便連都學的夫子都言此子勤奮好學、堪當表率。”

“後來這位學子與我兄長宿舍相鄰,素有往來,但這位學子手中薄銀買不起燭火,便偷偷將二人相隔的牆鑿了個洞,借以明輝,克以暗色,秉他人之燭火夜夜苦讀。”

說到此處,已有遼東的學子高聲讚歎這人鑿壁偷光,天道酬勤。

阿寧朝他笑了一下,那人瞧見小姑娘粉白討喜的模樣,臉“轟”的一下紅了個透。

阿寧語氣一轉,“可是日前揭榜,這位學子卻是查無此人。”

話音剛落,眾人嘩然,萬沒想到如此努力勤奮之人竟能名落孫山。

“我也很是奇怪為何此人會沒有考上”,阿寧看到眾人驚詫的神色,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兄長說這人行事作風蠻有意思。”

“他晚上借著我兄長屋內透過的光讀書,我兄長學到幾時他便借到幾時,可白日裡卻是不願讀書、安然酣睡,一段時日下來,不了解他的人都誇他出身寒門卻攻苦食淡、傲雪淩霜,但實則不然。”

“那學子覬覦我兄長才名已久,又時常散播流言,說他不像我兄長一般家世顯赫,有家族助力。可他寧願說遍整個上京城,卻獨獨不願像我兄長一樣日夜苦讀,付出同等的努力。”

“不積跬步,便想涉足千裡。明知自己差在何處,卻還是癡心妄想奢求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表裡不一,著實可笑。”

阿寧轉過頭,珍珠簪上的兔子格外潔白可愛,她直直看向郭茵,笑道:“郭大小姐以為如何呢?”

郭茵愣住,不知如何回話,隻是眼圈一紅怯懦道“我以為..以為...”

周圍一圈人見二人之間奇妙的氛圍皆不言語,似乎也是驚詫於阿寧突然的發問,世人素以為她身子不好、性格綿軟,今日一見,原也是個不好惹的遼東女兒。

僵持之際,前廳不知為何嘩然起來,倒是引走了一部分人的注意,解了郭茵的尷尬 。

薛敖聽聞前廳動靜,也從冰上玩了過來,見眾人圍住阿寧,仰著頭望向亭中,喊道:“喂!都在這裡簇著做什麼?”

見他過來,阿寧神色淡淡,看的薛敖心裡直發虛,心下思索自己今天又是哪裡惹到了她。

倒是郭菱,見到心儀之人從不掩飾自己的心意,朝著亭下笑得像朵海棠花一樣開懷。見狀郭茵咬緊銀牙,淚珠盈睫,怯怯地朝著郭菱走了過去。

“三妹妹,今日是我惹了阿寧不開心,我們、我們還是走罷。”

說罷一雙惹人憐惜的淚眸期期艾艾地掃向薛敖,果然見薛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薛敖:幸哉!原來不是我惹得。

郭茵:這把穩了。

郭菱翻了個白眼,不耐煩道:“關我什麼事?你沒乾得過她攀扯我作甚!”

郭菱是個天生的大嗓門,兩句話吼完整個華章亭上下都聽了個清楚,郭茵沒想到這二百五一點也不顧及她的顏麵,愣過後直接掩麵而泣起來。

“我的兒!”

華章亭周圍樹植頗多,又是在雪日裡積了滿身的樹掛,故而亭中的人並沒有發現前廳賓客已隨著遼東王妃趕了過來,而剛剛那一聲悲鳴便是惦記著女兒的郭大夫人發出來的。

阿寧本在欣賞郭氏女的表演,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的失神,臉色慘白。見狀薛敖立刻按住亭柱跳了上來,將阿寧半擁在懷中安撫起來。

他怒極,卻顧及懷裡的阿寧不能言語,隻是狠狠地瞪向郭大夫人。

郭大夫人婆娑的淚眼觸及到薛敖吃人的目光時一抖,下意識的避開,但還是悲悲戚戚的哭道:“我的兒,是誰欺負你自幼流離,沒有父親庇護,是為娘的不是啊。”

嘴中哭著,可責怪的目光卻是意有所指地掃向了麵色蒼白的阿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寧剛緩過來神,就見這位郭家長房夫人看著自己那責怪的眼色,險些氣笑了出來。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又沒欺負她!”,薛敖一見她看向自己這個方向,頓時一急,嚷嚷著撇清關係。

郭大夫人一哽,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遼東王妃笑道:“若是敖兒惹到了郭大姑娘,那倒是我這個東道主的不是了,郭夫人帶著女兒主動來為我慶賀生辰,卻沒想到惹了郭大姑娘的不開心。”

這話點明了說是她們母女二人上趕著赴宴,郭大夫人咬了咬牙,本想著看看郭茵與薛敖曾經的婚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卻沒想弄成了這副難看的樣子。

可她又看到郭茵哀求的目光,心下一橫,說道:“王妃嚴重了,依我看,茵兒難過並不是因著世子。惡語傷人四月寒,陸姑娘,您說是吧?!”

“我不明白夫人說的是什麼”,阿寧麵色真誠,“郭夫人從前廳趕來,甫一見到郭大小姐便怪罪於我,實在是奇怪。”

小姑娘乖乖站在亭下,語氣嬌軟,“阿寧不知郭夫人是何時修成的六感通靈的神通?”

聞言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郭茵見阿寧不卑不亢,心中恨極,可憐的抬起一雙淚眼,“阿寧妹妹不必捉弄我母親,是我不知何處惹了妹妹,阿茵日後必會上門賠罪。”

阿寧掙脫了薛敖的臂膀,走近這對母女,像是要笑了起來。

“我隻不過是給在場諸位講了一個我兄長同窗的故事,哪裡就惹來了這樁官司”,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看著就讓人愛重,她無助的看向適才亭中的人,“各位都是親眼所見,可為阿寧證實所言非虛。”

一位極為英氣豔麗的女子頓時張口,朗聲道:“陸姑娘剛剛是講了一個故事啊,大家都聽到了,我們也不知道郭大姑娘為何傷心,難不成郭大姑娘也曾鑿壁偷光過?想要考個女狀元?”

她說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臉殷切,“那你可要向阿寧的解元兄長好好學習,不能裝模作樣啊。”

這女孩是遼東軍中一位女將軍的獨女,名叫文英,一向是個沒什麼心眼子的,這麼一說反倒叫人不知怎麼回她。

郭茵:“......”

見陸續有人七嘴八舌的出言,郭夫人恨恨的抬頭看向阿寧,見她身後站著薛敖與遼東王妃,而自己的女兒卻隻能無助地靠著自己。

她想起幼時遼東王與丈夫許下娃娃親、想起丈夫戰死沙場、想起女兒流落在外這麼多年...

郭夫人挺直腰杆,又是以往那個高貴冷淡的長房夫人,她身量頗高,居高臨下的看著阿寧,語氣威嚴,“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嚴於人。”

“陸姑娘小小年紀便牙尖嘴利,不敬尊長,不愛幼小”,她像是與一個不懂事的晚輩般朗聲訓斥。

“不避外嫌。因著茵兒與薛世子曾定過親便挑釁滋事,欺負我苦命的女兒,陸姑娘,家中長輩難道不曾教你讀過女誡?這些又是誰教你的處世之道?”

話音剛落,亭中眾人悄然無聲,有郭家黨的門戶偷偷對著阿寧指指點點,大多數人都在聚精會神地注意這兩家的官司。

阿寧早已在她的一聲聲詆毀中變得麵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