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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314 字 2個月前

薛敖怒極,一把衝了出去,剛想封了這婦人一張喋喋不休的嘴,就被遼東王妃的鐵鉗焊在了原地。

他不解一向護著阿寧的母親為何會阻攔自己,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道唇齒清晰的聲音。

“鶴卿慚愧,伊之學問皆為晚生教導”。

那音質慵懶清透,極為好聽,像是雪化蕭山、飛泉鳴玉般的奇趣微涼。

那人走近,分枝拂雪下的容貌盛極,在一片抽氣與屏息聲中朝著小姑娘走了過來——

“阿寧,我是兄長。”

第7章 兄長

大燕朝尚武,無論是王孫子弟,還是平民百姓家,都會早早地將孩子送去學武,此勢在上一任帝主治國時尤為嚴重。

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

據說當年販夫走卒都會得一招半式,朝堂之上武官獨占鼇頭,朝堂之下百姓身體康健,街道到處都是兵器鐵匠鋪子。

然而如此尚武卻導致大燕文官弱極,文策、史書、政略、煉金術、風水...本應爭奇鬥豔的鴻儒與碩學,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朝會上漸少漸弱。

這樣的情景持續到當今帝主即位。

大燕景帝意識到朝會上隻有兵法與戰事不是持久之計,於是提拔文臣,重金投入鴻都學堂,鼓勵百姓向文而學,但是尚武多年的大燕朝卻不得文曲星的眷顧。

天下武分十成,八成皆在大燕;天下文有七辰,大燕僅得一鬥。

景帝看著隔壁的大涼坐擁腹飽萬言的達士通人,但自己手下卻無人可用,心中妒恨難當,一方麵恨自己老爹留下的爛攤子,一方麵大手一揮,真金白銀的想要砸出個文曲星。

而陸霽雲,便是大燕朝等了幾十年的少年英才,大燕終得一鬥的鴻生冠冕。

他精通文策與風水,幼時所寫詩賦被大涼文人爭相收錄,十五歲時通過齊國公獻策治好了南地十餘舟的水患,參加鄉試前便協助翰林院撰寫文書。

上京人都說這是文曲星轉世,機巧若神、沉博絕麗。但無數的閨閣女兒家卻說這是當朝小宋玉——齊國公家的表公子,有匪君子,冰壺玉衡,巍巍琢玉郎。

陸家兒女容貌皆勝,隻不過阿寧像峰上的一捧雪,陸霽雲卻是這捧雪映照下的幾川冰河,如霜如劍,銳利薄涼,眉眼間全是經年累月的稟賦與底蘊。

“哥..哥?”

阿寧喃喃,她從未見過這個大她三歲的兄長,隻是從小到大的學術、膳食與玩用都少不了陸霽雲的經手。

陸霽雲說女子應讀書,不為投國治世,隻為活出自己的道理。女子要看遍四時景色、名山大川,不求洞察人心隻為順應本心。

世人認為女子當依附男子而生,但他的妹妹隻需要快活肆意,活得通達。

陸霽雲快步走到阿寧身邊,看著小姑娘仰著一張呆愣的臉蛋,心下愛憐,隻覺得這個女孩子哪哪都好,忍不住感歎血緣的奇妙。

看著站在一處的二人,亭中眾人知曉這位便是陸家的那位解元公子。

“適才在前廳中與王妃賀壽,晚到了些時候。”陸霽雲輕聲與阿寧解釋,阿寧這才知道剛才為什麼前廳會忽然喧嘩起來。

見阿寧點頭,陸霽雲笑了笑,勾的在場遼東女兒齊齊吸了一口氣。

陸霽雲轉頭看向郭夫人,臉上神色重新變得淡漠持重,他行了一禮,朗聲道:“鶴卿不才,將幼妹教的如此心軟良善、不善言辭,累得夫人教導。”

郭氏母女二人臉色奇奇一白,大燕境內除了當今帝師,誰敢叫陸鶴卿說一句不才?

陸霽雲不欲多費口舌,連眼神都懶得給,他攬住阿寧瘦弱的雙肩,儼然一座高山般護著女孩。

“阿寧,世上一百本書說外嫌,說女子當如何。但你不要看這一百,要看就看千尺江麵與萬裡的山。”

他還是那般麵露笑意,但是又像是無儘蔑視一般,“所謂外嫌,不過就是強盜逼迫的借口與碌碌人在妥協與順從。”

“萬夫關也好,千夫指也罷,對你來說,這都無足輕重。若是快活,教條禮法不過滿紙空言。”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大到所有人都能聽清他的言語,又小到雪落鬆枝的聲音如此清晰。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驚世駭俗。遼東城內尚不敢有人如此言語,遑論是循規蹈矩的上京城。可這話由陸霽雲說出來,讓人細想起來總覺得有一些道理。

陸霽雲帶著阿寧向遼東王妃行禮告辭,目光從言笑晏晏的王妃身上略過一旁的薛敖,帶上幾分不易察覺的嫌棄。

薛敖本來見到阿寧的兄長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澀,但是自己剛剛被陸霽雲那麼被陸霽雲掃過一眼時,兩股顫顫。

挺拔俊朗的男子牽著女孩走下台階,在一棵樹掛茂盛的柏樹旁站住。他回過頭,看向囁喏著的郭大夫人。

“您所說的女誡,不知是哪個朝代傳下來的東西,這種陳詞濫調怎能規迫我朝女郎。還望夫人勿作繭自縛。”

不知何時雪霽天晴,一縷日光落在他挺翹的鼻尖上,鼻下薄唇微動,像是歎息一般。

“——誤人子弟啊。”

......

阿寧生平第一次覺得手心這麼熱。

她坐在馬車上,有些不敢看自己這位素未謀麵的親兄長,兩隻小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大拇指蜷縮在適才被陸霽雲牽過的掌心裡。

“我...”,陸霽雲看著對麵阿寧毛絨絨的頭頂,伸手揉了揉,“哥哥第一次見你,不知道你這麼大的女孩喜歡聊些什麼,阿寧是否覺得無趣?”

阿寧連忙搖頭,怎麼會覺得無趣,她隻覺得自己的兄長驚才絕豔,心中全然的歡喜與興奮。

“哥哥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怎的沒喊我去接?哥哥你冷不冷啊?”

阿寧問的急,那架勢仿佛隻要是陸霽雲說一聲不好就要哭了出來。陸霽雲注意到小姑娘一雙圓眼裡的焦急與孺慕,聲音放軟到了極致。

“今日才到,還沒來得及通知爹娘,哥哥不冷”,陸霽雲拍了拍身上的灰錦大氅,“阿寧早就將冬衣送給了我,怎會冷的。”

得到回複,阿寧舒了口氣,心底那點子羞意生疏也隨著幾句交談煙消雲散,她看著陸霽雲,怎麼看怎麼喜歡,於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腦袋靠在陸霽雲的肩膀上。

阿寧動作隨意自然,但是陸霽雲卻是快要僵成了一塊木頭。

他自幼冷心薄性,不會親近什麼人,更彆提是這麼嬌弱的小姑娘。

本來外祖齊國公家也有幾位可愛的女孩子喜歡纏著他,但是自打七歲那年他與阿寧的書信中稍稍提了幾位表妹後,竟有三月未曾收到阿寧的回信。

於是陸霽雲寫信給陸父詢問發生了什麼,卻受到小姑娘滿滿三頁紙的控訴——大概就是說身為她的哥哥怎麼能說彆家女孩可愛,她為此心口痛痛,不想理自己這個哥哥了。

滿紙的幼稚與奶氣。

陸霽雲哭笑不得,隻覺得阿寧直率可愛,後來也不再與彆人家的女孩親近來往。

他輕緩的調整坐姿,以便阿寧靠的舒服,馬車晃晃悠悠載著兄妹二人與日光回了陸府。

二人牽著手進了堂屋,進門就見爹娘殷切的望著門口,見陸霽雲與阿寧回來,忙欣喜的給二人脫去大氅,盛來熱湯。

“你們兄妹二人倒是感情好得很”,陸母素來身體不好,今日的氣色卻是難得的紅潤,“你哥哥啊,甫一回家還未來得及歇一歇便去尋你了。”

聞言,阿寧朝陸霽雲拱了拱小爪子,“哥哥真好。”

“娘您不知道,哥哥剛才出現在王府的時候我都傻了,不光是我,赴宴的人都看呆了”,阿寧說的與有榮焉,笑的一張臉上紅撲撲的。

陸父陸母看著一雙兒女,心中興奮感動,隻覺得上蒼眷憐,賜給他們這樣好的孩子。

“爹,娘,兒子不孝這麼多年未曾儘過孝道”,陸霽雲掀袍跪在二老麵前,語氣哽咽,“叫妹妹這些年一人陪伴雙親,是兒子的不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見狀二老連忙將陸霽雲扶起,抱住一旁流淚的阿寧,一家人眼中都是久彆重逢的淚水。

陸霽雲安撫好父母妹妹,轉念問道:“爹娘,說來兒子有一事不解,我們陸家這些年在遼東可有得罪什麼人嗎?”

“我近年的生意已經逐步交給阿寧經手處置了,你妹妹心思玲瓏又大氣善良,隻會交好不會結仇”,陸父搖頭,“阿雲你可是遇到什麼奇怪的人或事了?”

陸霽雲看了看阿寧,點頭應道:“我今日在王府中尋到阿寧時,見到一位頤指氣使的夫人。”

“嗬”,他嗤笑了一聲,接著道:“滿口規矩仁義,滿臉氣急敗壞。”

阿寧看爹娘著急,順著陸霽雲的話頭將今日壽宴一事講了個大概。

“砰!”

陸老爺聽阿寧完,氣的拍案而起,罵道:“他郭家算什麼東西?祖上草根靠著女人撈了個太守之位,這些年享我陸家多少好處,兒女之間打打鬨鬨也就罷了,大人也要跑過來欺負我女兒嗎?!”

見陸父勃然大怒,阿寧忙上前給他順氣,陸霽雲低頭沉思了一會,開口道:“郭家針對阿寧,無非就是將那位薛世子看成了香餑餑。蠅蟲之好,不敢恭維。”

“不若將阿寧的親事退了。”

陸母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父女二人也呆呆地看著語出驚人的陸霽雲。

他適才說,是要..退了與遼東王府的婚約?

陸霽雲見家人一臉驚詫,語氣輕快:“我今日淺看了一下那位很出名的世子,容貌不錯。隻是想娶我妹妹,他也配?”

第8章 謝纓

陸霽雲被阿寧拉著去他的院落裡歇腳,一路上的下人都在偷偷瞄著這位名滿大燕的小宋玉,暗地裡感慨陸家兄妹生得實在是好。

阿寧將一早就準備好的幾個侍從安排到院落裡,又張羅著給陸霽雲準備熱食,被陸霽雲按在身旁的椅子上才消停下來。

阿寧看到一臉淡定的兄長就想笑。

適才陸霽雲那番話著實是將二老嚇得不輕,且不說薛敖本性如何,他爹薛啟就是遼東的天,可剛才陸霽雲明裡暗裡就是將遼東王府不放在眼裡,棄如敝履。阿寧想到若是薛敖在場會是怎麼個炸毛情形,沒忍住笑了出來。

“嗯?在笑什麼?”

阿寧抖抖肩,給他講薛敖平日裡做的蠢事,見陸霽雲一張俊臉越來越黑,及時住了嘴,轉念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哥哥,你可知道七皇子?”

見阿寧忽然問起,陸霽雲點頭,問道:“怎的突然問起那位?”

阿寧將在王府中吉祥所說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陸霽雲,見兄長神色不明,表情有些奇怪,也不再言語。

陸霽雲喝了一口茶,見阿寧說著說著就趴在了桌子上,哭笑不得,“今日折騰這麼長時間,可有不適?”

“才不會有”,阿寧被陸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