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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271 字 2個月前

修長溫熱的手掌順毛,順的整個人暈乎乎的舒服,盈盈笑道:“哥哥回來了,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有不適...”

幾句話說完,阿寧就睡倒在桌子上,嘴角還掛著一抹沁了糖的笑意。

陸霽雲無奈的歎了口氣,將阿寧抱起放在裡屋剛鋪好的床上,掖緊被角掩下床幔,喊人添了幾塊子炭,適才離開。

橘意目送陸霽雲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回屋將剛收到的信件放在桌上,安靜地守在床邊。

阿寧做了一個夢,很奇怪的是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醒不過來,隻能在夢中清醒地看著發生的一切。

她夢到自己還是陸家最受寵的小女兒,父母兄長關愛,連幼時的阿奴哥哥也沒有去上京,而是一直陪著自己呆在遼東。

阿寧就要嫁給阿奴哥哥了,去寶華寺還願的時候,她在六百階上撿到了一隻小白狗。

小狗臥在雪地中,見阿寧靠近渾身戒備,低聲朝著來人吠叫,可不一會又顛顛地跑到她腳邊,咬著阿寧的裙角,趕都趕不走。阿寧蹲下`身,摸摸小狗的頭,撞進了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睛裡。

真好看,她想。

說來奇怪,小白狗回府之後的脾氣極為火爆,府中人皆不得親近,除了阿寧。阿奴哥哥極不喜歡這條小狗,但是因著阿寧也容忍了下來。

小白狗一天天長大,那渾厚的吠聲與寬大的身軀顯得它是那麼的威風凜凜。哥哥說,這是雪獒,蓮白山上最神聖凶殘的守護者。

夢境極快,她好像是嫁做人婦,但是嫁給了誰呢?應該是她的阿奴哥哥吧。

阿寧素日裡都會午睡,半個時辰左右便會自行醒來,可今日已睡有一個時辰了還沒動靜。橘意覺得奇怪,掀起床幔一看,嚇得連忙出去喊人。

隻見阿寧的眼珠在眼皮下晃動,額角生汗,嘴裡嚷著什麼——分明就是犯了癔症。

阿寧夢見大雪獒載著她跑遍山巔與冰河,跑過落霞與殘陽,最後跑到了腥風血雨的戰場上,到處都是刀劍交擊的碰撞聲與聲嘶力竭的吼叫聲。

阿寧害怕極了,緊緊地抓著雪獒脖頸上的長毛,她看見阿奴哥哥的長槍擊穿北蠻人的血肉,看見遼東軍紅著雙眼浴血廝殺。

然後無數隻利箭朝她襲來,阿寧瞳孔放大、渾身戰栗,被身下的雪獒翻身護在肚下。溫熱的血打濕了她的衣衫,那隻雪獒倒下之時仍舊將她嚴嚴實實地圍在懷裡,她看不見彌漫硝煙與飛濺的血汙,隻是在一圈長毛的圍繞下直視那雙哀傷的黑眼睛。

還是那般濕漉漉的漂亮。

阿寧哭著去摸這雙眼睛,渾身顫唞,她失了力氣,耳邊仿佛是誰在嘶吼,誰在呼喚。

“阿寧!”

阿寧陡然醒來,雙眼發直,嘴裡不住地喘著粗氣,她被陸霽雲抱在懷裡,低聲安慰。

“不怕了,不怕了,阿寧不要怕,哥哥在這裡”,陸霽雲一手擁著人,一手在後心輕拍。

阿寧慢慢回過了神,發現自己竟出了滿身的汗,手腳發麻。身邊坐著焦急的陸霽雲,床下站著快哭了的橘意與一身紫衣的七皇子。

阿寧抬眼看向陸霽雲,張嘴想說些什麼又堵塞在喉嚨裡。

“你犯了癔症,沒事的,已經過去了,不要怕”,見阿寧還在艾艾地仰視他,陸霽雲又道:“病發的突然,沒有告訴爹娘。”

聞言阿寧才算是放下心來,她娘身體不好,萬不能收到驚嚇。

陸霽雲看向橘意,沉聲叮囑:“喊大夫過來,查一下阿寧近來的飲食可有不妥。”

橘意領命下去,一旁的七皇子聳了聳肩,湊近端詳兄妹二人。

陸霽雲用袖子掩住阿寧的臉,低下聲音瞪著那張俊美風流的臉。

“晏梟!閨閣女兒的病容是能看的嗎?!”

聞言七皇子並未有不悅,倒是覺得頗有道理一般點頭應道:“阿雲說得對。我今日造訪突然,擾了你合家團聚的喜事,不怪你不理我,那我改日再來。”

說完就自顧自地離開,絲毫不在意他堂堂一國皇子也沒人出來相送。

見人走遠,陸霽雲歎了口氣,放下衣袖,見小姑娘疑惑地盯著他,輕聲解釋:“晏..七皇子是我在鴻都學堂時的同窗好友。”

阿寧點點頭,心裡想著難怪她之前與兄長說起七皇子時他是那副神色。

“夢到了可怕的東西,可還心悸難安?”

阿寧搖搖頭,就著陸霽雲的手喝下藥湯後終於能開口說話,“哥哥不必擔心,隻是一時魘住了。”

陸霽雲又喊來剛到的大夫,一番問脈後確定無恙方才罷休。

大夫離開後,阿寧還是覺得冷,喊人添了幾塊煤,放了幾個湯婆子才有些暖意。

陸霽雲摸了摸她的額頭,看向窗外,“午後雪停,可現在又下了起來,難怪會這麼冷。”

“嗯”,阿寧點頭,眉心蹙在一起,回道:“往年的雪雖也大,但今年來的也太早了些,如此下來,這個冬天又要凍死許多人。”

她擔憂的望向窗外,見是鋪天蓋地的大雪,儼然一派雪虐風饕的景象。

“我聽聞你已經為城中百姓做好了過冬的準備”,陸霽雲緊了緊懷中的被子,將阿寧整個人裹的嚴實,低聲安慰,“我已寫信給太傅,言明遼東今冬氣候反常,朝廷會重視的。”

阿寧點頭,遼東每年少有朝廷的薪炭糧衣,若是哥哥寫信給太傅,應當會解決此事。她心下稍安,餘光裡看到桌上的信,眼睛一亮。

橘意會意地將信遞過去,小聲道:“這是午時謝侯府送過來的書信,奴婢想著姑娘要看就放在這了。”

阿寧將信拆開,見裡麵信紙畫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大貓,落筆處寫著:阿寧來時,狸奴予之。

那大貓畫的活靈活現,極為可愛,叫人一看便心生歡喜。阿寧捧著信紙給陸霽雲看,笑得眉眼彎彎。

“這人平日裡一副淡漠厭世的樣子,倒是不知道他這般幼稚”,陸霽雲神色淡淡,囑咐道:“你們是兒時的交情,他能年複一年的與你來往,這份情誼自當好好維護。隻是謝纓這些年在上京沒少乾出格的事,你要注意一些。”

阿寧知道他是關心自己,點頭應下,心裡卻很好奇謝纓那般溫柔正直的性子能乾什麼出格的事。

若是陸霽雲知道阿寧是怎麼形容的謝纓,恐怕要嚇一大跳。

——槍挑宮門,酒潑皇子,縱酒淩霄殿,臨街罵禦史。

這哪一樁是為人臣子能乾出來的事?

靠在一起的兄妹二人心中分彆刻畫的那個謝纓此時卻是在上京的春風樓裡呼呼大睡,嘴巴裡還嘟囔著什麼該死的老頭。

樓裡的姑娘將房門圍了個水泄不通,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不一會又被一位頗為貌美的女子轟走。

“雲姐姐,就讓我們在這裡看看吧。”

“就是啊雲姐姐,這可是小謝候啊,這樣的人物我隻在百曉生那裡聽說過,還從未一睹真容呢。”

幾個年紀小的女孩拽著雲梟輕的衣袖撒嬌討饒,眼睛還不住地往門裡飄。

有人聽到她所說,問道:“可是那個‘妙年潔白,風姿昳豔’的謝慈生?你這蹄子淨瞎說,謝慈生怎麼會來這裡...”

雲梟輕是這家上京最大雅閣春風樓的東家,平日裡迎來送往見過許多的達官顯貴,便是皇子皇孫也是時有出現,隻不過今日這位貴客著實讓人吃驚。

上京城誰人不知道小謝侯謝纓,少年俊美至極以至於老謝候的同僚們每天都懷疑,觀察他的官帽是不是變了顏色,而他聲名如此之盛還是要歸功於前年的一場武選。

象征著天家威嚴的淩霄殿上,他被四公主灌多了酒,冷著臉一槍挑破了武狀元的褲子,使得幾年內無人敢登武子堂的擂台,無人敢做武狀元。∞思∞兔∞網∞

幾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雲梟輕正要讓她們噤聲,卻見身後那道緊閉的房門轟然打開。

光打肩頭,萬籟俱靜。

若乾年後,最小的那個姑娘經曆過跌宕起伏的朝代,煥然變化的人間,都還清晰地記得那個午後的滿眼驚豔。

紅衣少年慵懶的靠在門樘上,垂著眼皮不耐煩地笑。身前是仿若拜謁神明的人們,身後是一室藏不住的日光。

她終於知道,說書人口中的一夢華胥,不過是槍花紅穗,流星出匣,驕陽之下,我見少年。

第9章 大雪

“近年來遼東征戰不斷,遼東王屢次上書奏請邊關物資匱乏一事,眾卿家有何見解?”

十根極品檀木上,是鋪滿黃琉璃瓦的金頂,椒壁畫梁環繞著大燕朝至高無上的地方。景帝高坐龍椅之上,身後是魚貫的宮人打著蒲扇,燈火輝映下叫人不敢直視那威嚴持重的天子。

景帝處理政事一向是朝奏夕召,可遼東王上書已有半月,卻直到今日才被談起,有的大臣不免多想。

“啟稟陛下,聽聞遼東今年格外寒冷,十月初便下夠了去年一年的雪量,遼東軍將士眾多,不可出現差錯,遼東王上書也是情有可原。”

開口的是一位今年新提拔上來的文官,朝堂上虎體鵷斑涇渭分明,一側的文官頂冠束帶,顯然是數量不足,又大多生的文弱,顯得愈發弱勢。

一位魁梧的將軍闊步上前,大聲反駁,“小張大人又沒去過遼東,隻是聽說就這般妄下定論,未免武斷了吧。想是你剛入朝不久,不知道我們這位遼東王每年都會上書要錢,不給他們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遼東的情況在朝堂之上向來是爭論的焦點,遼東軍是大燕重兵,體量極大,遼東王又是唯一的異姓王,故而每年都會有不少朝臣彈劾他擁兵自重。

如此一來,文武百官節紛紛加入爭論,景帝不動聲色的看向下方,忽然開口問道:“謝候有何看法?”

永安候謝長敬位列武官之首,他早年間東征西戰,落下一身的傷病,後來上交兵權欲辭官還鄉,景帝再三挽留才算留下,在朝堂上頗得眾武官敬重。

天子金言,堂下頓時肅穆無聲。謝長敬卸下僵直的脊背,上前一步沉聲道:“回陛下,近年來北蠻不斷滋擾邊關百姓,臣以為遼東王當擴延邊線以震外族,而不是日日上書討要軍資。”

“謝候此言可是意指邊關戰事再起?”,一位文官高聲問道:“戰事一起,民不聊生,對財政國力都是極大的損耗,此法萬萬不可啊。”

見狀謝長敬並未動怒,隻是聳聳肩退回原位,脊背重新彎成之前的弧度。

景帝心中罵他是老狐狸,隨後看向右側的首位,朗聲道:“太傅以為如何?”

年邁的帝師一走動,身側眾官員忙作勢攙扶,帝師擺擺手,恭聲回答:“陛下問遼東雪情,欽天監雖早有推算,然眼見為實,老臣已命鶴卿去一趟,想必不日會有回複。”

“鶴卿已經出發了?”,聞言景帝精神一振,眼睛都睜大了不少。

齊國公回道:“啟稟陛下,月前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