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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267 字 2個月前

出發,現下應是已經到家了。”

景帝這才想起,自己的這位新貴出生於遼東,他點頭,又笑道:“遼東寒冷,也不知鶴卿是否適應的來。”

百官竊竊私語,心想這位不假辭色的帝王倒是對那商戶子頗為看重,真是難得。

上京這邊的消息傳過來時已是半月之後,果然不出天子所料,陸霽雲縱使年輕體健,也還是染了一場風寒。歸根結底還是遼東的今冬太過極端,城外已有消息傳來,說是不少牛馬凍死在廄裡。

陸霽雲將情況陳列,快馬加鞭寄予太傅府上,可惜大雪封山,竟是跑了整整十日才送至皇城。等到帝王批複,物資送往尚在途中,遼東城已坑穀皆滿,地冰如鏡。

陸府開倉放糧已一月有餘,又早在周邊城縣大肆購買薪炭,故而日日在城門口煮粥發薪。有城外百姓聽聞城中陸家賑災,皆居家投奔,可連天飛霜、雪埋五尺,數不儘的貧戶凍死在路上,遼東城五十裡路上儘是慘烈的冰雕人像。

遼東大營內。

“兩月前本王就已上書言明雪情,時至今日物資還在路上,陛下這是以為我薛啟如此無趣拿雪災與他做玩笑,藺太後一黨擋我遼東活路,陛下也順之任之嗎?!”

遼東王臉上怒氣隱現,口中白氣嗬出,他鼻尖凍得通紅,可看著下麵報上來每日凍死的百姓人數,眼角猩紅。

帳中都是他的親信,聞言忙提醒慎言。

遼東王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繼續道:“這還不算最糟的,如此冬寒,北蠻隻會更冷,這些蠻子物資匱乏,連年騷亂,這樣一來不免會有所動作。”

“王爺是說,北蠻人會搶奪物資?”

他看向發問的女將,沉聲道:“不止,他們極有可能會趁我們糧草不足之時,大肆進犯,魚死網破。”

在場將領臉色一變,遼東軍中已有身強體壯的將士凍掉腳趾,更不用提哀聲不絕的百姓。若是這時候再遭北蠻不要命般的進犯,情況極為不妙。

遼東王略加思索,開口道:“傳令下去,加強防線,增加每日軍中薪火吃食的用度。”

“文楓”,他看向適才那位女將,神色鄭重,“你帶一隊兵,去迎朝廷的糧草,接到後快馬加鞭送回。記住,此事不容有錯。”

文楓領命退下,遼東王巡視了一圈帳中,看向副將古叔,“薛敖在哪裡?這個時候他又去哪裡野?!”

“王爺,世子這幾日一直都在城門口與陸家賑災,文楓的閨女和其他幾個孩子都在那裡幫忙,可要我去將世子喊回?”

聞言遼東王擺手,答道:“不必,此次雪災幸有陸家大義,傾家幫扶,不然要有更多的百姓遭難。你再加派人手與敖兒,叫他們守好城門,護妥陸家,防止非常之時發生□□。”

“末將領命”,古叔沉聲應下,又歎了口氣,感慨道:“遼東從未有過如此大的雪,聽聞這次多虧了陸姑娘,在十月初雪時便覺不妙,用陸府開采的寶石與積攢多年的皮子換了周邊五城的薪炭糧食,那時還有人笑她癡傻。”

他語氣惋惜,“聽說還是五進一才換得,那些皮子倒還好,可那礦裡的寶石,價值連城,陸姑娘將百餘匣都給換了,這才解了此次燃眉之急。”

“阿寧是個好孩子”,遼東王坐回座椅上,搓著凍僵的雙手,“敖兒配她,是我們薛家的福氣。”

......

會仙樓上早已不複往日迎來送往之象,三層樓閣皆開放與遼東百姓避寒。此處建於城門處,阿寧每日發放物資都是在這裡坐著。

她身上藏了四個湯婆子,穿的不是往日裡精美繁複的大氅,而是最厚重的獸皮,整個人躲在裡麵仍舊麵色發白。

“姑娘您何必親自在這裡看著,若是生病可怎麼辦?”,橘意心疼地緊了緊她身上的皮子,又在腳下的炭盆加了幾塊煤。

“我們在這裡取暖尚且如此,遑論外麵受難的百姓呢”,阿寧微微一笑,臉上唯一的血色就是凍紅的鼻尖,她柔聲安慰,“爹爹風寒未愈,娘親身子不好,這個緊要關頭我需得出來,不能躲在家裡充耳不聞。”

橘意點點頭,卻聽一旁的七皇子應聲附和:“阿寧高義,我等自愧不如。”

這一個月來七皇子基本上是住在了陸府,陸父陸母對這等龍子鳳孫誠惶誠恐,還是陸霽雲說七皇子有密令在身,需得將他當成一般世家子弟對待,這才讓二老適應過來。

阿寧覺得,這位七皇子雖然身份尊貴,生的風流俊美,但性子卻不跋扈傲慢,每日裡與她和兄長談笑自如,極好相處。

倒是薛敖,聽他爹說陸府住進了一個年歲正好的皇子,火冒三丈,日日跑來陸府看著七皇子,被她哥哥冷嘲熱諷、明裡暗裡趕了幾次都不作罷。故而雪災爆發後,幾人便都幫著阿寧處理賑災事宜。

陸霽雲摸了摸阿寧的額頭,看沒有發熱才放下心來。

阿寧握住他的手,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我分的清輕重。倒是哥哥傷寒剛好,萬不能再染上寒症。”

陸霽雲想起前些日子裡小姑娘照顧自己拿著急操勞的樣子,心下不忍,點頭應是。

他看向樓下粥鋪,麵色隱憂,“不知物資已運至何處,如此情形,實在是不能再等。”

幾人深知,陸家縱有滔天財富也經不住如此消耗,若不是阿寧未雨綢繆,現在又不知是何等的人間慘相。

幾人談話間聽聞城門騷亂,一堆人推推嚷嚷弄倒了熱鍋,鍋邊還站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

銀甲少年手疾眼快地用鞭子將那孩子卷走,這才避免了一場慘案。

“鬨什麼?”薛敖目若寒星,懷裡還抱著瑟瑟發抖的小孩,他將孩子還給跪地感謝的婦人,大聲吩咐下去。

“維護好百姓的隊列,不可欺瞞漏報領糧人數,將剛才鬨事的幾人送去衙門”,他手中長鞭凜凜生光,又囑咐道:“叫他們關兩天就放了,不可不給吃食。”

不管是鬨事的,還是不鬨的,都是因為凍慘了餓極了才這般發狂的平民百姓。

薛敖整頓好下麵的鬨劇,又安排遼東軍嚴守陸家的粥棚,這才上樓直奔阿寧處。

他身上銀甲冰寒,在門口脫下後才坐在阿寧身側,得了陸霽雲冷冷一撇也不甚在意,拿起阿寧身前的碗就往嘴裡灌。

“你怎的這麼著急”,阿寧看他喝的下巴上都是甜湯,拿出方帕扔到他身上,“快擦一擦,衣服搞濕是要著涼的。”

薛敖心下受用,這一個月以來已經練成在陸霽雲的火眼金睛下泰然處之的本事,他隨手擦了兩下,看向七皇子晏梟。

“朝廷的物資究竟何時能到?你知道城外有多少人等著救命!”

晏梟張了張嘴,想起數日來的所見所聞,心下慚愧,歉聲回道:“我於月前已傳書給父皇,可路途遙遠又大雪封山。幸虧鶴卿早就上報雪情,如若不然,物資現在仍遙遙無期。”

薛敖輕嗤出聲,皇家在想什麼大家心知肚明,遼東王的奏章都寫了幾十本,物資現在仍在路上,這就是天家威嚴。若真如此擔心等夷之誌、分陝之重,何不自己來守這偌大的邊關。

陸霽雲歎了口氣,一旁解釋:“此事怪不得七公子,他的傳信不比我晚,隻能說小人作祟、天災無常。”

聞言晏梟深深地看了一眼陸霽雲,見他雖是為自己說話,卻吝嗇於賞自己一個眼神,愈發懨懨。

第10章 當戰

三人又說起近日北蠻人屢屢試探騷擾,阿寧聽的頭疼,低頭看窗下正好看到城外打馬回來的少年少女一行人,忙招手讓他們上來。

王妃壽辰時有過一麵之緣的文英帶著幾位軍中好友在城外兜巡,雪災過後每天都能在城門不遠處撿到試圖混進城的北蠻人。

今日他們正拎著一串子俘虜回城,見到阿寧招呼,忙迎上二樓。

“這天兒是真冷,世子您不知道,下麵那幾個就蹲在樹上,若不是眼神好,準讓他們混進來。”

文英喊眾人烤熱了身體才入座,又看著阿寧笑道:“你這裹的厚實,更像個雪精娃娃了。”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小將軍又拿我開玩笑”,阿寧喜歡她爽利開朗的性格,下意識地親近,喊人端了一盞新的甜湯上來給文英。

文英擺擺手,指著阿寧身前拿半碗湯水,“彆折騰了,這不是有嗎?”

“那碗我喝過,你也要?”

薛敖白眼快要翻到天上,粗著嗓子吐槽,“你省個什麼勁兒,偏喝她那的,我都沒有輪到一碗湯,你還挑上了。”

文英:“......”

真想喊你爹看看你這拈酸吃醋的熊樣。

阿寧懶得理他,喊人端上飯菜,一行人熱熱鬨鬨的吃了起來。

隻是還沒吃上幾口,城外的遼東大營內忽然傳來沉悶震耳的鳴金聲,三短一長的號角聲後,是城牆上係著的搖鈴脆響與城中百姓的敲鑼擊盆聲。

薛敖驟然起身,將阿寧攬在懷裡捂住耳朵,神色嚴肅,沉聲吩咐:“這是軍中急令,有北蠻來襲。”

窗下的梅枝不知何時斷開,獨自跌落到雪地中,轉眼又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踩成爛泥,無人在意。

“文英你帶一隊人護著這裡的百姓撤離,尤其注意掩護陸家的物什粥棚。此次軍號緊急,不似以往那般小打小鬨,切記千萬小心。”

附著在阿寧耳朵上的手掌大而修長,手背上的青筋蔓延到勁瘦的小臂,指骨用力,微微泛紅。

薛敖順著阿寧的脊背安撫了幾下,將人交給陸霽雲,又看向晏梟鄭重道:“七公子,我知你有踏水神行之能,還要麻煩你將阿寧他們平安送回家,我會派一隊遼東軍跟著你們。”

晏梟點頭應下,護著兄妹二人往下走。

阿寧眨眨眼,回過頭擔心地看著薛敖,薛敖將掛在外麵的銀甲套在身上,摸了摸阿寧的頭,撐住窗欞從二樓一躍而下。

遼東軍行軍有素,這麼一會兒已將下麵騷亂的百姓驅散,數十匹青驄馬守在城門前,見薛敖跳下齊齊圍上來。

薛敖眉眼銳利,倏爾翻身上馬,他一隻手勒緊韁繩,另一隻手抽出脖頸上係著的金哨,尖銳的清鳴震的馬蹄亂動。

他反手抽出腰間朔著寒光的十三雪渠破空揮下,鞭風獵獵,胯下駿馬仰天嘶鳴,乘雪而去。

小將們縱馬緊緊跟在他身後,迎著漫天風雪疾行時,隻見頭頂一隻巨大的海東青俯衝而下,幾息間抓住薛敖肩上沁霜的銀甲,而後鬆開鋒利的爪子繞著他離弦般的身影盤旋,鷹嘴裡發出驚空遏雲的唳叫聲。

薛敖迎著風雪,大聲喝道:“好雀兒!替我前方探路!”

海東青雪爪星眸,翅疾如風,在前方雪霧中為眾人破開一條路。

薛敖口中默念,快一點,再快一點。

城外五十裡便是遼東軍的防線,他自記事起隻聽到過一次三短一長的軍令,那還是七年前北蠻傾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