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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417 字 2個月前

看一眼他身旁的阿寧都不敢,疾步走了出去,慌亂中碰到了門口的女客,惹得幾聲嗔罵也顧不得。

待出了樓,他才反應過來,他大哥秦碩連定親都未有,他哪來的長嫂!

“小姐,可被撞疼了?”

“未曾”,藺錦書壓下聲音,下巴朝著阿寧的方向微抬,“那就是陸鶴卿的妹子?”

侍女望過去,見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身芰荷綠的衣裙撚青明潤,穿在她身上像是掐了尖兒的菱角,溫軟鮮妍。

“正是,聽聞她與小謝候交好,如今暫住齊國公府內。”

藺錦書點點頭,回身走了出去。

阿寧奇怪地望向門口,見她如此,孫群芳笑道:“那位是禁軍的南衙驍騎統領之女,藺錦書。”

又補充道:“藺家這位嫡長女,秀外慧中,博物洽聞,對女子極為友善,但對男子…能讓她讚上一句的也就隻有鶴卿表哥了。”

阿寧了然,又在這座上京最大的蘭枝樓中給國公府眾人挑了東西才坐上回府的馬車。

孫群芳一雙眼睛自打阿寧在百花巷豪擲千金的時候便瞪的滾圓。

“阿寧,你哪來的這麼多錢銀?又怎的買這麼多鋪麵宅子?”

阿寧臉色微紅,靦腆笑道:“因為要做生意啊,兄長如今赴春闈約,我需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自打服了雪渠花心,她一身沉疾已好的七七八八,又見上京繁華盛景,不免動了些心思。

孫群芳點頭,心中咂舌遼東陸氏的潑天富貴。

待到了國公府,阿寧正喊人搬一車的東西,卻被謝纓托著腋下穩穩放在了馬上,他旋身跳上,將阿寧抱在懷中,拽著韁繩跑開。

孫群芳大驚,忙喊他要做什麼。

謝纓接過杜鵑扔過來的黑色鬥篷,將阿寧兜頭罩下,以免身上沾染木棉花粉,揚蹄之際大聲回道:“春光好處,當屬我綠雲山武子堂!”

...

雪光乍現,文楓手起刀落,迎麵砍下。

銀袍少年經過一番車輪戰已是強弩之末,他甩出朔著寒輝的長鞭,纏住高大的黑棘杖,借勢躍起,將自己擲到文楓上空,一腳踢向她的肩頭。

薛敖將人踹倒在鬥鬼場上,手中凜凜雪鞭不收,抬眸看向場外的薛啟。

“世子威武!”

“十三俊兒的很,連抽人都漂亮。”

“這一腳妙啊,把我娘都打趴下了!”

場外圍觀的小將此起彼伏地叫起好來,望向薛敖挺拔的身影嚷的更歡。文楓瞪了眼場外聲音最大的文英,苦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和沙。

她麵向薛啟拱手道:“王爺,世子已連戰我等五人,未有敗績。”

薛啟點頭,示意她退下,心知若是適才薛敖那腳踢在了她腦袋上,必會當場殞命。

又看著雖是冷臉卻泄露出幾分得意的薛敖,暗自發笑。

這憨貨自打養好了身體就看誰都是一副不順眼的模樣,整日立著兩根眉毛穿梭在軍營裡,像是滿軍都欠了他的錢。

薛啟看著實在是煩,便讓自己的幾位得力部將收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番,卻未料這五人都製不得他。

現下贏了這五場更是助長他氣焰。

不過,這才是他薛啟的兒子。

初經無常世事,也曾氐惆低迷,失去所愛,丟掉傲氣,但隻要站在輝輝日光下,便是銀鞭年少,雪浪翻空,意氣自飛揚。

欲與青雲乘,當拭一身鏽。

薛敖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隻是覺得煩,看什麼都煩。

他手腕翻轉,小臂猛地用力,十三雪渠順勢絞緊,一把將纏住的黑棘杖連根拔起,在泥土雪沙中將碩大的黑棘拋在薛啟麵前。

場中場外一片寂靜,少頃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天爺”,而後便聽取鬥鬼場上哇聲一片。

那可是黑棘杖,順天而生的利物,十幾個壯年男子都推不倒的東西,竟被薛敖拔出。

實在是,勇冠三軍。

薛啟擰眉,“你想要什麼?”

聽他般問,薛敖忙道:“我要去上京!”

“去上京?”,薛啟氣笑了,問道:“薛敖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薛敖握緊長鞭,手背青筋畢露。藩王之子,怎能隨意進京。

他咬緊牙關,“那我要...”

“問你你就要,哪來的臉?”

薛啟嗤了一聲,轉頭看向一臉震驚的古叔:“地底下還有多少個?”

古叔從那黑棘杖中回過神,答道:“坎夷那被世子打廢後,還有一百零九個。”

說的是“鬼”,為禍遼東城被關在鬥鬼場下的罪大惡極之人。

薛啟瞅了怒目而視的薛敖一眼,“你將這底下所有的‘鬼’打服了製服了,我便應允你一件事。”

“敢應嗎?”

薛敖掃視場外眾人,沉聲應道:“有何不敢。”

古叔立馬製止大喊:“世子!”

這幫“鬼”是四國境內最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其中不乏架海擎天之人,一個兩個倒還好,一百零九個豈不是要被拖死!

薛敖不理他,看著薛啟心情甚好的信步回身,突然開口:“我娘昨個說,要你今日辰時務必回府一趟。”

薛啟一頓,聽見身旁古叔小聲道:“王爺,已經午時了。”

薛啟瞪著薛敖大吼:“兔崽子不早說!”

少年露出今年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潔白的牙齒在日光照耀下閃到了他爹的眼睛。

“我忘了。”

第25章 通如瀑

薛敖進鬥鬼場之前去神獒關的城樓上喝了許多酒,他買遍了遼東城的大小酒坊,卻再難尋熟透的味道。

他望著猶帶雪色的鬆寥與韶朗彎月,忽然就想起兒時的酒香遠比現下的醇厚。

那時候他與謝纓之間還不至於如今這般水火不容,謝侯帶著嫡子在遼東住過幾年,他倒是與謝纓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雖然在大人嘴裡,兩個混賬是狼狽為奸。

那時他二人之間唯一會起衝突的便是因著阿寧,陸父陸母離家時,阿寧就住在遼東王府。

小姑娘太招人疼,總是被他們爭來搶去,有時也會打得不可開交。

謝慈生從不會輸,薛子易最不怕輸。

年紀小,打過之後又是哥倆好。有一日謝纓賊兮兮地拉著他乾了件好事,將蒼鷺山神醫的通如瀑下到了薛啟宴請謝長敬的酒壺裡。

他們拉著阿寧躲在屏風後麵看,見大人們喝酒暢聊,好不快活。

隻是談笑間,薛啟與謝長敬雙雙臉色一白。

“薛老弟,你這酒有勁兒得很。”

“謝兄,謬讚謬讚。”

高大健壯的兩個男人兀地齊齊夾緊%e8%87%80下,隻淺淺坐於圓椅一邊,相視而笑,看著頗為兄友弟恭。

隻是不知是誰乍然間在肚腹中發出一聲悶響,屏風後的三個小兒沒忍住笑了出來。

薛啟看向額上冷汗津津的謝長敬,眸色揶揄。

謝長敬見他如此,仰首挺%e8%83%b8,上下打量著薛啟,目光中飽含深意。

屏風外的薛敖靈光一閃,脆聲道:“這我曉得,我爹說過,若是不知道是誰乾的壞事還想推脫於人時——”

“你就這樣”,薛啟嫌棄地掃視謝纓,“看死他!”

大燕的兩座大山對立而望,尻鼓背直,競相挺拔。門外路過的侍從不禁暗歎,這兩位麵色之肅穆,竟不亞於千軍萬馬下迎敵應戰。

如此居安思危,真不愧為大燕的臥龍鳳雛。

王妃歎了口氣,輕聲道:“二位且去吧。”

見二人走出門口後分道揚鑣,一東一西地疾速而行,王妃急道:“謝侯,那邊是豬舍!”

三個小童立於正堂,謝纓滿臉不在乎,薛敖瞪著一雙圓眼,懵懵懂懂的阿寧就夾在兩人中間。

見兩個混不吝兒的臭小子油鹽不進,薛啟緩和了語氣問阿寧到底是誰乾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阿寧眨了眨眼,被這陣仗嚇到,向後退了一步搖頭,清潤的眼睛裡蓄了一大包眼淚。

她被薛敖興衝衝地拉過來,隻說是有好事,哪裡知道他們搞什麼名堂。

薛敖急了,把小姑娘護在身後大聲喊:“是我下的藥!”

謝纓上前一步,他年紀大,個子也高一截,他將兩人齊齊擋在身後,直視麵色一致的臥龍與鳳雛,“我搞的藥。”

薛啟欲拿鞭子抽逆子一頓,奈何實在沒力氣,隻能擺擺手,“把這孽障關祠堂,去跟老祖宗作伴。”

謝長敬軟坐在圓椅上,也跟著擺擺手。

“我家老祖宗在上京供著呢,叫謝纓這小子給你家的跪上一跪,哪位薛伯薛嬸的給我家祖宗捎上一句話也就得了。”

遼東王妃頭一次聽見這種祖宗秘事,正無言際,卻看薛啟往後一攤:“倒也省事了。”

隻是兩人跪到半夜時,謝纓發了熱,被謝侯抱走去了醫館,空寂的祠堂裡就隻剩下薛敖一人。

若說現在的薛敖神勇無雙,但他幼時實在怕黑。

門外寒風呼嘯,震得屋內燭火不斷搖晃。他握著阿寧托人送進來的白玉方糕,嘴角糕屑還沒擦掉,一雙眼睛就紅了起來。

驀地門扇微響,薛敖驚恐地回頭看去,隻見門下爬進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小姑娘臉上蹭了灰,膝蓋上都是雪,朝他開心地笑著。

薛敖把她拽起來,抹了抹臉,卻把一張雪白的小臉擦得更臟。

“你彆怕”,阿寧睫毛搧動,將燭火蕩的更加搖曳,“我來陪你的。”

那一晚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薛敖唯一記住的是他將阿寧環在懷中,兩句熱乎乎的小身體緊緊靠在一起。

哪怕外麵的風雪濤濤,他也酣睡一夜,以至於阿寧第二天清早喚他起來時竟是萬般不願。

“薛子易,薛子易!”

“薛敖...”

薛敖睜開眼,手中酒壇跌落墜地,他睜開眼,迎麵就是遼東晨初時明亮的天光。

萬裡無雲。

“世子。”

是一身行裝的沈要歧,他今日便要趕回上京,此番是與薛敖辭行。

薛敖點了點頭,道他一路保重,心中卻在想,真好啊。

你們都能去上京,那個春和景明的上京,那個藏了阿寧的上京,隻有我不可以。

不過——少年忽然笑了出來,仰麵朝上的銀袍滾著雪光,袍上神獒超群絕倫。

阿寧,等我。

阿寧被謝纓從馬上托腰抱下時,有些恍神。謝纓將鬥篷取下,見小姑娘頭發被蹭的有點亂,伸手替她理了理。

她雖是沉疾已愈,但這幼時就留下來的毛病卻是好不得,每每受到驚嚇時都要怔上那麼一會。

謝纓知道她是慌了神,微彎下腰盯著阿寧乾淨的眼睛。

“怎麼樣?可緩過來了”,他歎了口氣,“怪我,竟嚇到你了。”

阿寧搖搖頭,心口失落,知道是缺了點什麼東西。

“阿奴哥哥,這是?”

眼前的綠雲山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