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的海棠。
薛子易,你自找的。
她?起身招手, 小二連忙跑上來,“東家有?何吩咐?”
“問下烏衣巷的那幾家, 給我表姐備的幾件衣裙怎樣了?”
孫群芳定於下月的十五日成親, 齊國公府大姑娘的嫁衣自然是由國公府找了最好的繡娘早早就備好, 但阿寧那幾家成衣鋪的繡娘是她?不?遠萬裡從遼東接過來的,甫一引進上京便備受歡迎。
阿寧感激孫群芳自她?進上京以來便受其?關照,特此安排幾位妙手的繡娘做了不?同花樣的各色春衫,另外予一處成衣鋪子的房契作嫁妝, 聊表心意。
小二應聲回好,匆匆跑開。
阿寧接著又安排鋪麵諸事,等閒下來的時候才?覺得肩頭?微疼,想是許久沒活動, 有?些經絡不?通。
正?揉捏肩膀的時候, 卻見門口紅色衣角隱現,繼而露出謝纓那張英麗奪目的臉。
“阿奴哥哥!”
阿寧驚喜地看?著他, 見人一臉薄汗, 忙招呼人端上涼茶。
“阿奴哥哥今日怎的有?空過來,你們北司不?是公務繁忙嗎?”
謝纓笑了笑, 坐在阿寧的對麵,看?到小姑娘嬌憨如雪的臉,頓時全?身都舒服了起來。
“還好,看?你的時間?總歸是有?的。”
謝纓並不?提公事的繁瑣與否,他進北司已有?將近兩個月,雖是有?著永安侯府做依靠,但若真想讓北司這幫刺頭?心服口服,他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更彆提現在還有?薛敖這個禍星的攪和。
隻不?過,謝纓想了想薛敖現在的處境,挑起眉毛笑得暢快。
“阿奴哥哥笑什麼?”,阿寧看?著他像是解氣的笑意,心生疑惑。
謝纓搖頭?,隻看?向阿寧的烏發,見那上麵沒有?棠花簪,抿了抿嘴角,未多言語。
他沒有?與任何人說?,近日時常做的一場夢。
香煙繚繞的清淨寺裡,地上的四支下簽與一支上上簽,跪在他身邊眉眼彎彎的小姑娘和失神的自己,還有?一直悲天憫人的菩薩,俯視芸芸眾生與自己那不?可言說?的感情。
謝纓問阿寧為何不?給自己求一支簽,明明姑娘家都最在意這些。
阿寧拽他衣角,笑著答道?:“因為我沒有?可圖的東西呀。”
燭芯“啪”的炸開在他耳廓,謝纓清晰無比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所以他才?敢做平日裡不?敢做的事情。
“若我另有?所圖呢?”
謝纓步步逼近,將阿寧抵在觀音像前,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阿寧那雙總是亮晶晶的雙眼。
“若我不?再瞻前顧後,將心下隱藏的東西給你看?到,你當?如何?”
阿寧囁喏不?語,眼中都是不?解與驚詫。
“彆這麼看?著我”,謝纓苦笑,修長的手指覆上小姑娘的眼睫,眼底滿是破碎痛苦的光。
“陸霽寧,你憑什麼以為我不?會心悅於你?”
身前姑娘懵懂無知,頭?上菩薩笑瞰眾生。
——我從此不?敢拜觀音。
謝纓覺得口中發苦,猛地灌了一杯茶,更覺得苦到了心裡。
阿寧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隻忙著問他每日做些什麼,或是有?沒有?危險。
二人許久未見,說?起話來也是你一言我一語接的默契。
少頃,她?聽到樓下一群人喧鬨而過。
她?隨意往下看?去?,倒在人群中見到一位熟人。
光祿大夫家的嫡幼子,孫群芳的未婚夫婿,穆柏。
阿寧見過他幾次,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這人年紀輕輕便靠著自己考取了官名?,每次見到她?們也都是有?禮有?節。
阿寧皺眉,看?著穆柏身側擁著的趙沅,凝神思索。
這位形貌溫潤的探花郎也是奇人,拒絕了藺家與二皇子的高枝,隻跟著帝師養花弄草,為人淡泊,也算是陸霽雲的半個師弟。
隻是眼下怎會與穆柏在一起。
那幾人走進鬨市,不?知為何忽然你推我嚷了起來,倒不?是打鬥責罵,隻是推著穆柏像是在笑話他些什麼。
阿寧心生好奇,盯著幾人,卻見橋對麵走來一個綽約的姑娘。
是春風樓的蘭香。
阿寧皺眉,見幾人將穆柏擁至蘭香麵前,笑著打趣起來。
她?站起身,眸色沉沉地看?向樓下,穆柏婚期將近,怎會與旁的女子做這般姿態。
這人以往麵對孫群芳時總是辭色平淡,怎麼像如今這般麵紅耳赤。
穆柏攔住正?巧路過的蘭香,支支吾吾地同她?說?話,可蘭香雖然出身風塵,卻也不?是什麼人都理。
她?毫無波瀾地屈膝行禮,正?欲穿過這一行人的時候,卻被穆柏抬起雙臂攔了下來。
“穆公子這是為何?”
蘭香臉色冰冷,聽眼前麵色羞紅的男子急切回道?:“在下並非想要唐突姑娘,隻是心中真意需得叫姑娘知道?。”
他咬緊牙關站在橋上,大聲道?:“我心悅姑娘已久,不?敢求姑娘與我一般,但也想要叫心上人知道?,在曾經的日子裡。也有?一個男子滿心滿眼都是她?。”
蘭香並未因他的所謂真情所打動,隻是臉色愈發難看?。
樓上的阿寧早已掐著繡帕,聽這道?貌岸然的君子如何巧舌如簧、叫人厭惡。
河岸旁的百姓紛紛指點,有?知道?些許的人在說?這穆家二公子與齊國公府的大姑娘早就定下了親事,如今這般與一個風塵女子表露心意,與打齊國公府的臉相差不?差,莫不?是親事有?變?
穆柏見蘭香不?為所動,心中急燥,又聽周邊百姓對他下月的親事議論紛紛,沒來由的對無辜的孫群芳生出怨氣。
蘭香冷聲道?:“上京人皆知穆公子下月即將成親,那孫大姑娘最為良善端莊,穆公子何苦這般,眾目睽睽之下將小女子架在火上烤。”
“不?是的!”,穆柏急聲阻止,“孫大姑娘是很好,但她?木訥刻板,溫良懦弱。不?似姑娘一般身懷絕技、風骨清秀。”
為了叫蘭香更信服,他又補充道?:“世間?女子千千萬,孫大姑娘隻願屈居後院,不?去?看?看?這遼闊山河,她?沒有?主見也沒有?心%e8%83%b8。這樣的女子太?過無趣,叫我無法心生歡喜,在下唐突,卻不?願將肺腑之言囿於心口。”
話音剛落,穆柏身側鼓動他表明心意的男子們高呼他赤子心性,重情重義。
身旁趙沅抖了抖眉毛,想起那人的命令,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聽上空穿來一道?清潤綿軟的嗤笑聲。
“真是可笑,公子求娶我表姐時,世人讚你幾經曆練,情深義重;與旁人推心置腹之時,你又說?是我表姐懦弱無能,留不?住人心。”
“閣下好本事,不?光傷了我表姐的心,更蒙了我們這幫人的心。”
阿寧容貌過盛,上京的水土養人,叫她?驚心動魄的漂亮靈秀起來。她?居高臨下地俯視一行人,嬌憨討喜的臉上另有?不?容冒犯的威嚴。
“穆公子,你與我表姐,是她?低嫁,你高攀。”
阿寧直直看?向他,“如今這般惡心人,你也配?”
穆柏生來便被爹娘兄長溺愛長大,雖是素日裡看?著溫和有?禮,但骨子裡的傲氣卻不?可忽視。
他帶著身邊的狐朋狗友,齊齊言阿寧刁蠻惹事,言語之間?離經叛道?。
幾人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見二樓窗口的光影下、那個極漂亮的小姑娘身後,出現一個紅衣少年。-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看?清楚謝纓似笑非笑的笑臉後,一乾人等霎時鴉雀無言。
誰敢同這位混世魔王爭鋒,即便他如今進了禁軍斂了性子,可也仍是那個打遍上京的小謝侯。
城中早傳謝纓接回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牢牢護在身邊,他們本來還不?信冷漠薄性的小謝侯會乾出這種事,但現在看?來,這傳言並不?是空%e7%a9%b4來風。
阿寧站在光下,身後的紅色鮮豔無比,睫下瞳色瑩潤生輝。
“溫良如何,怯懦如何,勇敢如何,離經叛道?又如何?這到底是對我表姐的偏見,還是對世上女子的要挾?”
阿寧雖是覺得好笑,卻還是逐字逐句道?:“可你們是看?不?到的,看?不?到遼東女將冰天雪地苦守邊關,看?不?到中州女商為民為國散儘千金,也看?不?到後院女子為了生計隱忍前行。”
“因為最後史?書上記下來的就隻有?寥寥數人,然後人們又說?,女子有?如此成就多麼難得。”
“男子對妻子說?,父母對女兒說?,子女對母親說?,你為什麼不?能做成那樣?可你們從不?敢捫心自問,如若不?再逼迫、不?再拔高,放任她?們的稟賦和野心。”
她?眼睛明亮,像是懵懂的小動物一般疑惑發問:“那麼這些女子們,還會如此這般被你們作為笑談軼事,隨意羞辱嗎?”
所有?人都在想這堪稱出格的言語,趙沅忽然知道?,陸霽雲放在心尖上的妹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就是現在這般,時有?稚言,心自清茂。
這才?是真正?的赤子心性,如此一番話實在是振聾發聵。
阿寧知道?自己的言辭是有?悖於常人的,但她?不?得不?說?,她?還這般年少,便是說?錯了做錯了也有?改正?的機會,總好比年華老去?再悔恨來的強。
她?並沒有?注意到,一側牆角下拉扯打鬥的兩人。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按住薛敖的胳膊,見這橫衝直撞的少年盯著樓上的小姑娘,揶揄問道?:“咋的?看?上人家了?”
薛敖臉色爆紅,反手扭回去?,用發麻的胳膊頂住男人的咽喉,語氣得意又凶狠。
“那是小爺的媳婦兒。”
第35章 夜行
薛敖滿腦袋都是汗, 整個人像頭蠻牛一樣騎在了男子的身上,罵道:“你這人有病吧?!沒事阻我做什麼!”
那男子雖是處於下風,但臉上卻掛著笑, 他已過而立之年, 卻能輕而易舉的將薛敖掀翻, 像頭凶猛精壯的豹子。
“你小子先驚了老子的馬, 還敢問我!”
薛敖咬牙,下意識提住褲腰。
他本是急於去找阿寧,剛至天街的時候就被謝纓追了上來。那人青著一張臉提槍就刺, 他的鞭子纏不住重黎,隻好躍起到?兩側商鋪的簷頂上再攻。
薛敖足下?生力?, 在謝纓殺人的目光中向上一躍, 可腰間?一緊, 薛敖心生不妙,俯首望下?,果然見那柄長槍紮在了自己白?褲的一邊上。
他欲飛上,內裡用了十足十的力?氣?, 可那槍尖刺的過於巧妙,一沉一蹬,險些給他下?身扯了個精光。
薛敖趕緊跳下?,他實在是不敢想, 若今日光著屁股在天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