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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373 字 2個月前

舅舅。”

他聲音低沉,若是不仔細聽必然是會錯過,隻不過阿寧卻在話音剛落時猛地抬頭。

永安侯的嶽家在中州錦川,至於?為什麼謝纓的舅舅會葬在遼東,遼東無人知?道,阿寧也是如此。

即便?隻有她知?道謝纓的舅舅葬在何處,卻從未打算問謝纓其?中緣由。

“阿奴哥哥...”

謝纓眼角微垂,露出不設防的脆弱,他伸手觸摸阿寧頭頂,走?淺嘗輒止地放下。

“舅舅的墓前規整清幽,沒有亂草和碎石,多謝你,阿寧。”

阿寧搖頭,有些擔心地盯著謝纓的臉,“阿奴哥哥與我客氣什麼?況且這又不是什麼麻煩事。”

日光溫軟,透過明晰的窗紙照在二人身上,若是有人碰巧路過,怕也要感歎這是一對極般配的金童玉女。

謝纓眼中隻剩下阿寧的笑容,六年前他剛離開遼東回到上京,不知?怎麼入了四公主的眼,被金枝玉葉追堵之時,也被一乾世家子弟記恨在心。

想來也是,他被養在遼東這等苦寒之地,謝長敬又是景帝用?作?孤臣的一把利刃。故而當謝纓帶著蕭青斂留下的重?黎槍回來後,他便?是大燕世家眼中一枚不甚強悍的釘螺。

那段時日他時常收到各類戰帖,女孩子的香囊,亂七八糟的東西堵的永安侯府推不開門。

但阿寧的書?信物什總是風雨無阻的每隔幾天便?送來。

有時是一張幼稚的墨畫、有時是陸府那棵枳樹上酸倒牙的青枳、有時是遼東風乾紅亮的肉脯香乾...

她好像不知?道上京什麼都有,隻是不管不顧地將自己覺得好的送過來,不遠萬裡。

後來謝纓聽送東西過來的侍從笑著打趣,說他家姑娘偷偷藏在馬車上,都已經跑到了平陽才被追上來的陸老?爺逮住,揪回了家。

謝纓失笑,心道阿寧是極黏他的。

小時候薛敖是個傻的,除了惹阿寧生氣就是挨他的揍,可偏又喜歡纏著阿寧。

謝纓聽聞阿寧有個同胞兄長養在上京,她又是瘦瘦小小的樣子,與那些同齡人玩不到一處,故而在第?一次跟他玩耍後便?顯露出依賴來。

後來才察覺到,小丫頭是把他當成親兄長了。

謝纓少年老?成,又煩譬如薛敖之流的蠢笨調皮,因此覺得帶這麼個女娃也沒什麼大礙。

隻是阿寧生來就討喜,心思玲瓏,荏弱嬌憨,日複一日的相處後,謝纓也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那般教養。

遼東王曾經笑著說,阿寧就是另一個謝纓。

當時旁的人都笑他吃多了酒亂說,可謝纓知?道不是的。這個驍勇剛莽的男人長了雙鷹隼般的眼睛,他看得清謝纓涼薄的心,也能辨明他到底是什麼人。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對阿寧變了心思?

是在遼東時親眼看著阿寧與薛敖越來越親近、是上京重?逢後五次簽筒為求他平安,亦或是現在,被小姑娘微潤杏眸中的關切團團圍住,避無可避...

誰知?道呢。

謝纓喉結微動,支著手肘靠在桌案上,笑得愜意?又慵懶。

他的阿寧,合該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

風嘯雪吼,黑衣少年身姿挺拔,穿過重?重?白浪推門而出。

少頃,一個半大少年縮著肩膀走?了過來,嘴裡止不住地嚷著冷,瞥到廊下雪景忍不住頓足,又搖搖頭飛快地跑開。

他哈著白氣,奇道:“哪個手腳不老?實的亂作?怪,還把這來福的腦袋給踢碎了。”

第77章 真相

“主子, 晏闕近來小動作不少,上京的大小官員有坐不住的了。”

郭茵半跪在地麵,聽座上少年輕敲桌麵, 又戛然而止。

謝纓輕嗤, 罵了聲“蠢貨”。

“不必管他們, 皇帝還沒死, 有些人倒是急著送死”,他臉上是散漫的?笑意,“晏梟倒是能坐得住。”

郭茵頷首應是, 心?道比起?穩,又有誰能比得過眼前這人。

薛啟新喪, 謝纓換去紅衣, 著了一身素重的?黑色騎裝。隻是他腰細腿長, 身姿挺拔,一眼望去竟是驚心?動魄的?冷厲。

“聽?聞郭大夫人近幾日?病了,你與?她有過幾日?的?母女恩情,可去探望過?”

郭茵一抖, 忙恭聲回道:“屬下是蕭十七,不曾去過郭家。”

她垂頭等著,心?頭不住下沉。

早該料到,能年紀輕輕布下這般大局之人最是謹慎善疑, 即便是蕭青斂為他留下的?蕭家軍, 謝纓也不會信任。

謝纓擦拭明亮銳利的?重黎長槍,冷淡發問:“我之前命你跟著阿寧隨身保護, 可你失職, 害得她險些喪命。十七,你可知罪?”

“屬下知罪。”

當時隹丘爾帶阿寧出城, 她本是要跟上,卻被楊伏虎的?人纏住不前,險些釀成大禍。

謝纓“嗯”了一聲,站起?身,“既如此,便去戒律堂領罰。”

他抬眼看躬身退離的?郭茵,眸色冰冷,“薛敖非善類。

“十七,記住你的?身份,”

...

薛敖從?獄堂出來時,一大片雪絮落在眼睫上,冰的?他眼角發紅。

命人將咳喘不止的?喬三推去歇息後,他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用腳尖碾硬了一周潔白的?落雪。

原來竟是這樣。

薛敖心?中生出荒唐和?涼意,低頭望去自己血紅的?手指,兀地訕笑出聲。

身後跟著的?阿信和?吉祥對視一眼,看著眼前這道銀白身影,心?裡發緊。

二十年前遼東軍大將魏淨在邊境線救了一名北蠻女子,此後二人朝夕相處後暗生情愫,在遼東王薛啟的?見證下結為夫妻。

婚後月餘,這個名為蘭緹的?北蠻女子就有了身孕。

與?此同時,上京宮變,蕭青斂舉兵進京,蕭皇後受驚難產,一屍兩?命。

景帝震怒,抓住那個放貓驚動鳳駕的?魏姓宮妃,之後又在她寢宮內查出巫蠱之物?。

天子連下三旨,魏氏株連九族。

而這位魏妃,便是魏淨的?親妹妹。

魏淨與?蘭緹被禁軍緝拿,薛啟用儘一切辦法,隻能將當時懷胎五月的?蘭緹救出來。

此後將她養在遼東軍營中,謝絕所有人接觸。

五月後蘭緹產下一子,難產而亡。

薛啟痛失義弟,決意要將他的?血脈養大成材,故而對外宣稱這孩子是他從?亂葬崗中抱來,並賜名“魏棄”。

喬三道來真相時,魏棄一雙血紅的?眼睛亮的?嚇人,口裡發出刺耳的?尖叫。

“咳咳...”,喬三沉聲打斷他:“你親生父親是個極講義氣之人,你當日?出生,我們幾個兄弟也是親手抱過你的?。”

“魏棄,你不必自欺欺人,王爺是何?等的?威勢。若你真是他的?血脈,憑他以往對你的?種種愛護,怎麼?會看著你冠以他人之姓。”

魏棄啞口無言,嘴角不住地流出血沫,像是失去支撐一般雙眼渙散,趴在地上。

喬三歎了口氣,看向沉默不語的?薛敖,“王爺,給他個痛快吧。”

薛敖頷首,走近蹲下,聽?魏棄不成句的?言語。

“不是..不是這樣的?...一定不..”

“不該、不該騙你..騙你過去,是我...”

所有的?苟延殘喘和?崩潰都靜默在一攤血汙中,有人拖了魏棄的?屍身下去,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

薛敖轉身離開,忽然就想要喝酒。

最烈的?遼東燒酒。

以往薛啟總是不允許薛敖喝酒,就算要喝也是淺嘗輒止地暖暖身子。

可如今薛啟不在,再沒人能管他做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薛敖沉聲命令:“去跟我娘說一聲魏棄的?身世,至於?我爹是如何?殞命的?,就說是戰場上刀槍無眼。”

他娘絕對受不住,自己偉岸的?夫君是被一頭他們親手養大的?白眼狼暗算而亡。

阿信擔憂地望了一眼,領命而去。臨走前拍拍吉祥的?肩膀,小聲囑咐他照顧好王爺。

可吉祥又怎麼?能攔得住薛敖,幾壇燒刀子下肚,薛敖連腳步都亂了起?來。

見狀吉祥隻能又騙又哄地把人背回內室,嚴寒冬時竟出了一頭的?汗。

正給人更衣的?時候,卻聽?房門扣響,傳來一道清晰綿軟的?聲音。

“是我,聽?下人說他喝醉了酒,我帶了點醒酒湯過來。”

吉祥忙開門,果然見欺霜賽雪的?阿寧提著個食盒站在門口。他接過來,又將屋中的?火爐引得更旺。

剛弄好卻被一隻鞋砸的?發懵,回頭忘去竟是兩?頰紅潤的?薛敖,眼下正拿著另一隻鞋作勢扔過來。

吉祥躲閃,苦笑道:“我的?王爺啊,你彆鬨了,趕緊...哎呦!”

看他被砸的?齜牙咧嘴,阿寧笑著叫他回去歇息。

吉祥躊躇不決,有些擔心?阿寧獨自麵對醉酒的?薛敖。

見他這樣,阿寧寬慰道:“你在旁邊的?房間睡著,我有事會喊你。”

吉祥應聲退下,門開了又關,順勢湧進一股寒風,激的?趴在床上的?薛敖小聲抱怨。

阿寧來之前,吉祥就已經給他褪了外袍。

她還是第一次見薛敖醉成這般樣子。

見慣了這人一身銀袍的?張揚模樣,眼下他身著雪白的?中衣,阿寧倒覺得素來囂狂的?少年有些脆弱。

“薛子易”,食盒被封的?很緊,阿寧繞了一會才打開,“過來喝湯。”

薛敖還在床上滾來滾去地抱怨,額上紅綢都被蹭的?歪掉。

阿寧聲音抬高,“薛子易!”

“哦——”

眼角醺紅的?薛敖一屁股坐在阿寧身旁的?凳子上,聞了聞麵前香甜的?湯碗,又抬頭看向阿寧。

阿寧無奈道:“不是我做的?。”

薛敖瞪圓眼睛,長睫下的?瞳孔烏黑明潤,叫人心?頭發軟。

“你乖,把這湯喝了,省得明日?頭疼。”

這人喝醉了不像以往一般魯莽大條,清醒時他乾吃黃連都是麵不改色。可此時醉了酒,卻像個姑娘家一般小口小口地抿著。

阿寧看著他這樣子有些好笑,一巴掌拍向後腦,隻聽?牙齒與?碗壁清脆的?碰撞聲。

“...”,阿寧被薛敖控訴的?目光盯的?心?虛,忙摸向他的?頭頂,順著發根摸到發尾,“快喝,一會兒?涼了。”

許是被順毛順的?舒服,薛敖這才安安穩穩地咽下湯,又目不轉睛地仰視阿寧。

“你什麼?時..來了?”

阿寧不答他,坐在圓凳上。伸手摸了摸薛敖微涼的?指尖,引著人朝床邊走去。

隻是剛靠近,就被身後看似乖順的?少年掐著腰按坐在床榻邊。

“做什麼?”,阿寧拍他手背,“你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