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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409 字 2個月前

倒,卻是?來勢洶洶。

大夫說她是?勞累過?度又常有優思,寒氣入體才致使這般虛弱。薛敖想起當時阿寧替他守城有多艱難,險些捏斷自己的手指。

“好在陸姑娘身子已經調養好,眼下?隻要好生照料,應無大礙。”

等?人都離開後,薛敖看?著?床上麵色蒼白?的小姑娘,笑容苦澀。

他總說會護好她,卻常常食言。

薛敖知道?阿寧的身子,一旦發熱不折騰個幾天是?不可能病愈的,看?著?她燒的皺著?眉頭,薛敖心下?焦急,卻隻能輕聲哄著?,彆無他法。

謝纓去了寶華寺找爭卑大師求藥方,他一連守了幾日,見各醫師用儘法子都沒能使阿寧退熱,隻好親自去爬蓮白?神山,求那爭卑法師的藥方子。

鐘聲清越,鬆枝斷裂的聲音一同?纏繞在耳邊。

謝纓被等?候已久的小和尚迎了進去,見佛祖身前躬身站著?一位和尚,心知這就?是?那位傳有神通的爭卑大師。

“施主是?如何看?待菩提此物??”

未等?開口,爭卑大師先行發問,謝纓眉宇微蹙,還是?朗聲回道?:“此乃佛家聖物?,明心見性,返璞歸真。”

爭卑搖頭:“對?,也不對?。”

謝纓不願與他打機鋒,直言道?:“我求一處風寒方子,大師隻需告知我如何取得,我定?雙手奉上。”

“施主命格極貴,想要什麼都是?唾手可得。眼下?這藥方老衲不予,隻是?施主與身邊之人都用不上。”

見謝纓麵色不善,和藹的老和尚解釋道?:“待施主下?山回去後就?知曉了。”

謝纓轉身即走,又被爭卑喊住。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爭卑笑著?看?過?去,聲音悲憫:“施主是?聰明人,與佛家也有命定?的緣分。故而老衲勸誡施主一句,菩提無果?,再強求也是?徒勞。”

謝纓麵色驟然變沉。

爭卑並未停止,接著?道?:“施主陷入魔障頗深,幸而有貴人相助,成就?一身命格。可這貴人自有她的姻緣命數,施主萬不可強求。”

“若我非要她呢?”

少年?眼波流轉,眼底是?細碎難辨的暗色,“若我斬斷所謂的宿命,非要強求呢?”

爭卑不語,少頃念了句佛號。

“大師久居深山,既然對?菩提與修習百般了解,那可曾見過?妙法源頭的山河日月呢?”

謝纓跪在蒲團上,信手操起簽筒,笑道?:“尤其是?北境的月亮,總要比其他地方大上許多。”

爭卑頷首,阻止身後小沙彌近身攙扶。

“我幼時時常獨自一人偷跑到月下?嶺,那裡埋著?一位我的故人。遼東如此之大,他的居身之所卻小的可憐,故而我憤懣不平,覺得這世間被汙濁侵蝕殆儘,日月無常。”

山雪肆虐,拍打在木門上咚咚作響。

謝纓手執簽筒猛地一晃,一支竹簽正麵朝下?的擲落在眼前。

可卻無人去撿起,一探究竟。

“可卻有人告訴我,那裡雖小,卻有全天下?最乾淨碩大的月亮傾蓋相護,無人能及。”

小姑娘蜷縮著?手指靠在他懷中,被陰鷙的少年?死死盯著?也不怕,隻是?用溫熱的小拳頭抵著?他的脖頸,一字一句地安慰他。

其實那時候的阿寧怎麼會說出這麼完整的言語,稚子之言不過?天真與懵懂,叫人欣喜或無奈。

他謝纓也不出例外。

被小孩子纏著?、聽著?她嬌氣的聲音、繁華的皇城和小小的墳包...這裡的一切都叫他心生厭惡。

可那個荏弱的小姑娘卻說,他的舅舅被最乾淨漂亮的月亮照著?,是?最乾淨漂亮的人。

若是?二?十歲的謝纓必定?會一笑置之,可七歲的謝纓卻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自此心懷明月,心悅明月。

見謝纓低頭不語,似是?陷入回憶般沉思,爭卑也不急,隻靜默無聲地等?著?他回應。

少頃,謝纓抓上掉落在地的那隻竹簽。

“我對?那月亮圖謀不軌,對?那皎潔念念難忘。我知我卑劣,知我晦澀,卻對?那光有了覬覦之心,恨不得攬之入懷。這光照在脊脈上,我的煩瑣與私欲無處藏匿,惡行畢露。”

謝纓麵容無悲無喜,看?了慈眉善目的菩薩一會兒,“於?是?一株菩提自心底而發,我低頭看?去,是?月亮藏在菩提樹下?。”

他起身,朝著?爭卑遞過?去一隻折成兩節的木簽。

“我從來都是?與人奪,與天爭。此簽不必解,世間無人可阻我。”

爭卑輕歎,撚著?佛珠又道?了句“阿彌陀佛”。

一聲木魚敲得他微微回神。

謝纓背對?著?佛像,抬步邁向茫茫大雪中。

雪落鬆枝,蓮白?山頂銀色鋪裹,寶華寺香煙繚繞,仿若一尊澤世慈悲的佛像。

黑衣少年?麵色冷淡,迎著?霜雪自山頂而下?,不多時又被簌簌落雪掩蓋蹤跡。

“嗯...彆..彆哭”

薛敖湊首去聽,那夢中的囈語帶著?幾分哽咽和青梨子香的嬌氣。

見阿寧呢喃過?後難受地在塌上掙紮,薛敖猶豫一瞬,又俯身去連人帶被地抱在懷裡,好叫阿寧靠在他手臂上。

他輕拍阿寧的後心,一下?又一下?地,直到她不再哭泣。

阿寧長睫微顫,又慢慢地閉上,隻留下?幾處水痕。

薛敖知道?,這是?快要醒了。

又喊人將粥和藥溫好,他這才看?向懷裡皺著?眉毛的阿寧。

“夢到什麼了?”

阿寧肩頭抽[dòng],像是?又要哭了起來。

“不問不問。”薛敖忙將人放倒在腿上,像抱孩子一般叫人枕在他小臂上,“誰問就?打誰。”

阿寧蹭了蹭環在頸間的被子,將下?巴藏得嚴嚴實實。

薛敖晃她,“你還睡啊?再睡就?過?年?關了。”

聽到這話,阿寧努力抬了抬眼皮,見薛敖正一臉興奮地看?著?自己,忽然就?生出了些難過?。

或許是?病中之人難免情緒低落,或許是?適才那個記不清的夢,亦或是?她看?見眼前這個笑得一臉傻氣的少年?...

阿寧盯著?薛敖,眉梢眼角都是?委屈。

本來還一臉激動的少年?忽然就?無措起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他輕咳一聲,小聲問她:“頭疼?肚子疼?腳還涼嗎?”

阿寧微微搖頭,懨懨的樣子看?得他心頭一疼。

阿寧這幾日未進米食,即便是?強行灌下?去到了後半夜也都被吐了出來。

薛敖心裡急,卻隻能看?著?她日漸消瘦。

如今隔著?厚被都能掂出小姑娘輕了不少,他垂眸看?向阿寧,%e5%90%bb向她的額頭。

溫軟的觸?感使得阿寧一怔神,本就?不夠用的精神氣更是?反應不過?來。

她意識昏沉,問薛敖現在是?幾日了。

“二?十了。”薛敖哄道?:“再有十天就?是?新元了。阿寧,帶你去喝屠蘇酒好不好?”

阿寧“嗯”了一聲,鼻頭微皺,又心滿意足地拱了拱專心抱人的薛敖。

“彆鬨。”

薛敖被她拱的心口發癢,忍不住摳了把自己的手心。

見那隻草蝴蝶顫顫巍巍地要掉下?來,薛敖伸手去扶,隻是?剛摸上就?被阿寧一把打掉。

她渾身無力,即便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做的生了汗。

“彆碰。”她輕聲斥責:“這是?、是?薛子易送我的。”

得,這又不認識人了。

薛敖無奈,小心把阿寧露在外麵的手塞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遼東王妃曾常給他唱的一首遼東民歌。

薛敖搖了搖阿寧,問道?:“阿寧你想要什麼?”

不等?阿寧抬眸,又誘哄她:“給你唱歌聽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見人在懷中沉沉點頭,薛敖緊了緊手臂,想著?記憶力那個熟悉的曲調。

不成曲的民歌從屋中傳出,樹上環著?手臂等?待的幾個暗衛險些嚇得摔了下?來。

那個唱歌的是?他們王爺?!

吉祥點頭應是?,與有榮焉。

幾個暗衛默默掏出棉團,轉瞬又歸於?暗處。

屋中薛敖還在哄著?,他手上晃著?,嘴裡唱著?,忽然就?有了種養女兒的感覺。

世人大抵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勇冠三軍,殺得布達圖屍骨無存的少年?,竟然也會在一個小小的房子裡,唱著?幼時語調綿軟的歌兒。

“少年?著?輕裘,

酒縱觥籌,江風渡舟;呼聲鼎沸,招搖滿樓。

他喝一口酒,說起大漠和雪丘。

再喝一口酒,笑談刀劍與氐惆。

他意與青雲乘,便釋儘滿身的鏽。

山河難忘,日月不偷,意氣載於?百世春秋。”

“喝到最後一口,

他拉起姑娘的手,

就?從耳垂醺到了青山頭。”

第81章 言明

雪壓冬雲, 銀蝶飄舞。

遼東大營中吵鬨聲不止,火爐上烤番薯的香味與呼嘯寒風融化成沸沸揚揚的?煙火氣。

文英紅著?腮幫,大咧咧地坐在杜鵑身側, 遞過指上掛著的燒刀子。

遼東軍神獒軍、西南長衡軍、中州謝家守備軍, 幾方各為大燕最強勁的?分地兵力, 素來代表著?朝中不同勢力, 可在這極寒之地,也?被北域人的豪爽影響幾分。

眼下景帝無詔,他們倒也?樂得在此喝酒切磋。

杜鵑笑著?道謝, 聽文英湊首小聲問:“你家小侯爺怎的?黑著?一張臉?白瞎這模樣了不是。”

聞聲望去,謝纓鳳眸低垂, 不知在想些什?麼, 與這吵鬨的?人群分離疏遠。

他腳邊倒了盞空酒壺, 深玄的?衣襟下露出一截冷白的?頸項。青筋微鼓,染上幾分酡紅,無端地生出些欲色。

杜鵑聳肩,看文英不著?痕跡地擦拭嘴角, 苦笑道:“主?子本就事務繁忙,眼下臨近年關?,禁軍與北司日日傳信過來催促,可陛下有命叫我等協助王爺退敵, 無詔不得回啊。”

文英撇嘴, 心道誰人不知中州守備軍與長衡軍駐紮在此意欲何?為,皇帝還真放心叫這數十萬大軍呆在遼東。

“王爺去哪了?自昨日起就沒見過他。”

文英動作?一頓, 瞥了眼垂眸的?謝纓, “去蓮白山了。”

周圍將士仍舊吵嚷著?今年新元如何?過,又?有幾人雞賊的?攛掇同伴年關?時去心愛的?姑娘家提親, 說是新元前幾日乃是十年一遇的?良辰吉日。

杜鵑好?奇,又?問:“這幾日都?在下雪,蓮白山險拔高峻,王爺去那做什?麼?”

見謝纓還是一副醉山頹倒的?樣子,文英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