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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315 字 2個月前

景帝眉心微蹙,“大涼使臣,你?這是為何?”

“還請陛下原諒臣的失禮”孟曲仰起頭,麵上是極儘孺慕尊敬的笑?意,“臣月前來到大燕,見過貴朝的風景人情?,深為感歎這片土地的神奇與?肥沃,今日見過陛下與?雲北王子的交好,更加羨慕雲北能與?大燕這等□□的來往。”

堂下一片寂靜。聽他這般說,景帝神色不明,笑?道:“哦?使臣也是想求取朕的公主?,可朕的七公主?年紀還小,怕是不能嫁到大涼。”

孟曲臉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他額角生汗,根本不敢看景帝身後的謝纓。

那紅衣少年死死盯住他,如?同將出困籠的凶獸一般馬上就要將他絞殺,孟曲毫不懷疑他手?中那杆紅纓槍會射穿他的喉嚨。

他以為這位小謝侯是怒他垂涎大燕公主?,硬著頭皮笑?道:“那真是我大涼的損失。”

孟曲回?頭望了?一眼。

陸霽雲驟然渾身繃緊。

他看的是藺錦書和阿寧那一桌的方向?。

孟曲又恭聲道:“不過臣日前見過一位姑娘,念之不忘,思之若懷。說來不怕陛下玩笑?,臣今年而立,卻仍未娶妻,隻想尋得一人白首不相離,還望陛下應允臣迎娶這位美麗的大燕姑娘。”

門外值守的岑蘇蘇“呸”了?一口,罵道:“就見一麵還說什麼白首不相離,老男人真不要臉。”

她自以為聲音不大,可在這本就寂靜的殿中卻是仿若大聲叫嚷出來一般。殿中有人輕笑?出聲,孟曲臉色凝滯一瞬。

景帝輕咳出聲:“不知使臣心悅哪家的女郎,也要人家同意才是。”

孟曲猛地起身,繃直的脊柱在謝纓凶狠的目光中重新彎折。

“臣,想要迎娶大燕邊境市舶陸家的陸姑娘。”

第90章 宮宴(二)

涼風刮入殿中, 燈火搖晃,照在孟曲卷曲的發頂上,席間?寂靜, 酒杯遽然墜地。

陸霽雲一臉慍怒, 猛地起身時帶動桌案上的杯盞。

阿寧臉色蒼白, 藺錦書緊緊按住她的手, 掌心滿是細汗。

“阿寧,彆害怕,你兄長不會應允的。”

陸家商隊涉足四國, 尤其?是市舶開通後?與周邊大涼西域等國的貿易往來更加密切,但是陸父擔心陸家樹大招風, 故而明麵上一直都是以他的名義行商, 而不是阿寧。

可孟曲為何能如此精準地找到她?

孟曲好似沒有注意到席間?異常, “臣與家族早在前往貴國之前便有約定?,若臣能在這裡找到可以攜手一生地女子,那今後?臣也必定?會?珍之愛之,而且此後?孟家的貨販典當也隻與貴朝來往。”

景帝抬杯的動作一頓, 堂下早已?是嘩然一片。

士農工商,這在大涼卻?是恰恰相?反,大涼世家貴族無?一不是靠經商起家,其?中為首的便是孟家。

孟家涉獵奇多, 藥材茶葉, 琉璃玉石,其?中最為惹眼的便是孟家有數不儘的丹砂礦。

丹砂礦之金貴, 遠超金礦煤礦, 便連當年陸家那幾座也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席間?私語不止,不少人慨歎陸家姑娘那樣的容貌, 小小年紀卻?要配一個異族男子。

沒有誰會?認為景帝會?拒了這樁婚事,丹砂礦對於任何人來說都無?法抵抗,更何況如今戰事連連、國庫瘠薄。

晏闕嘴角微挑,看對麵陸霽雲臉色凝重,意味不明地朝晏梟舉杯。

鶴卿公?子的親妹又如何?連天家公?主都能遠嫁他鄉,區區一介商戶女又怎會?嫁不得。

景帝抬首,堂上珠簾微微晃動。

陸霽雲再也等不得,揚聲道:“陛下,臣妹有幸得以使臣青睞,可是不巧,臣妹早在十年前便已?與遼東王定?親,而今家中已?為臣妹備好嫁妝,怕是不能與使臣許親,成全好事。”

景帝直直望著堂下躬身的陸霽雲,叫人探不清他眼底深色。

孟曲“咦”了一聲,回身看向堂下,“這便是我朝文人極為推崇的鶴卿公?子吧,聞名不如見麵,果然是沈博絕麗,想必陸姑娘也定?如您一般聰穎博聞。”

“隻是...”孟曲話音一轉,“臣早有耳聞,陸姑娘在去年冬時便與遼東王作罷婚事,鶴卿公?子這樣說,不是在大燕天子麵前作假欺君了嗎?”

陸霽雲冷聲道:“使臣遠在大涼,對我朝遼東的小事倒是了解頗深。使臣隻知其?一,並不知道岑王妃已?重新下聘。遼東王少年英傑,與臣妹自?幼熟識,家父家母又怎能背信棄義,轉頭應允使臣呢?”

烏雲遮月,隔著一段距離,阿寧隻能看到堂上孟曲那雙灰綠色的眼睛中滿是咄咄逼人。

“那就是還未定?親,老王爺去年離世,按照貴朝的習俗,遼東王勢必要守孝三年,陸姑娘定?然不會?已?與遼東王許下婚約。鶴卿公?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貴朝看不上我大涼孟家,也不必作此推脫,難不成這便是大燕的待客之道嗎?”

這話說得有些?嚴重,連堂下的晏梟都變了臉,陸霽雲卻?麵不改色。

“素聞大涼禮儀之邦,孟家雖起身微末,家主卻?深諳‘貧賤之知不可忘’的道理。使臣身為孟家族人,想來也見過孟家主母,即知那是我大燕女子,在當地素有美名,言其?溫淑知禮。可惜她嫁與家主後?屢有爭執,孟家紳起後?被休下堂,叫人唏噓。臣有好友遊玩大涼,又聽聞孟家新主母是一位年方十六的丹女,想來使臣故鄉習俗便是迎娶我大燕女子,珍之愛之?”

堂上景帝露出笑意。

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孟曲適才將話說的狂妄,景帝心底自?然是厭惡。眼下陸霽雲不卑不亢地頂了回去,叫席間?忿忿眾人出了口惡氣。

孟曲猛地起身,眼神陰鷙,“鶴卿公?子真是巧舌如簧。”

陸霽雲眼尾上挑,笑得如風如月,“使臣經商已?久,想是忘記巧舌如簧緣何用意。然我大燕有句古話,叫‘社稷應明主’,陛下勵精圖治,大燕海晏河清,自?然不會?乾兀臣子家事。使臣以兩國關係一逼再逼,欲將我朝天子置於不義之地,實為不該。”

藺錦書低聲叫道:“不愧是陸鶴卿,這話既堵住陛下金口,又叫那大涼人不能相?逼,真是妙極!”

孟曲臉上浮現惱怒,又聽一旁的阿依泰大聲笑道:“我說孟曲,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這個年紀要娶人家,豈止荒謬啊。”

他喉間?發出爽朗的笑聲,直笑得孟曲臉色發黑。

可是想起那人的命令,隻得麵向景帝垂首道:“既如此,那臣隻能抱憾不可與大燕經貿走商了。”

陸霽雲心中罵這人真是咬死了人不鬆口,又踩在景帝的命脈上,難纏的緊。

景帝輕咳出聲:“既然你真心求娶,那便——”

阿寧再等不得,她心知景帝為了那些?丹砂礦定?會?將她舍出去,可薛敖還在等她,她本就不是什?麼逆來順受之人,自?然能豁出去。

藺錦書見她欲要起身,心中焦急,“阿寧!”

“陛下。”

帝王身後?的暗色逐漸鮮豔,一抹極為乍眼的赤色湮沒暗夜。

謝纓跪於景帝身前,重黎長槍放置手邊,晃得孟曲不得不閉眼躲避。

“適才陸大人話沒說完,向陸家下聘的不止遼東王一人。臣父早已?向陸家提親,如今已?合過八字、換了庚貼。”謝纓轉頭,看向孟曲,“使臣也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來不會?奪人所愛。”

舉座皆驚。

滿朝文武誰不盯緊了謝家這乘龍快婿,而今猛地聽說他已?定?親,更是炸了鍋般地交談起來。

阿寧身形凝滯,一動不動地望著謝纓。

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陸霽雲剛要開口,卻?聽謝纓揚聲道:“臣幼時被父親送到遼東,與陸姑娘和遼東王一同長大,那時便已?情根深種。如今一朝得願,還望陛下成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孟曲硬著頭皮,道:“大人這般說,又怎能確定?不是在誆人?”

“你的意思是我在欺君”謝纓眸底冰涼,看得孟曲瑟縮不止,“庚帖就在臣的家中,既然使臣一逼再逼,不如跟臣去趟永安候府一探究竟?”

孟曲囁喏著,再不敢出聲。

景帝不置一詞,少頃看了眼謝纓和臉色難看的陸霽雲,沉聲道:“慈生既然心悅那姑娘,便早日迎娶,也好叫朕不再煩心你的婚事。”

陸霽雲自?然知道庚帖是莫須有的東西,可謝纓將話說到這份上,他若是出言反駁,便是將謝家陸家置於死地。

藺錦書再按不住阿寧,她知道即便是陸霽雲也再無?他法,卻?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隨便地定?下一生。

哪怕是毀了名聲、失了性命,她也不願做刀俎上的魚肉...

頸後?一痛,阿寧還未來得及張口便眼前發黑地倒在藺錦書身上。

與此同時,四公?主失手打翻了桌案上的杯盞,一時間?宮人來往,沒人注意到被岑蘇蘇抱出去的阿寧。

陸霽雲手心險些?被自?己摳爛,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終於發生在眼前,可他無?力反抗,隻能任由那紅衣少年將所有人算計在內。

事到如今,就算其?他人察覺不到,他卻?明白這一切都是謝纓的局。

從阿寧回京,甚至早在自?己無?緣無?故地生了一場大病之時,他就將每個人都算計其?中。目的,便是將其?視若兄長的阿寧。

這群人三言兩語就將他的妹妹做了決定?,千人千色,竟是奇異一致的叫人厭惡。

謝纓起身,走至陸霽雲身邊,“陸大人,日後?該稱為兄長了。”

陸霽雲苦笑出聲:“小謝侯,下了好大的一盤棋。可你我心知肚明,你這樣做,究竟是不是害了阿寧?”

謝纓麵上的漫不經心的笑意,不可置否。

可當目光掃過堂下那處空缺的座位時,目光閃了閃。

宴上氣氛正濃之際,驛卒忽然在殿外通傳大喊。

“陛下,八百裡加急!遼東王率大軍攻下北蠻,北蠻首領布紮雲隼伏誅,被遼東王當場斬殺!”

“遼東大捷!”

第91章 宮宴(三)

烏雲踏雪追風掣電, 迎著射來的利箭一騎絕塵。

長鞭凜凜,清越嗡鳴下是血肉迸濺的破碎聲。那隻海東青盤旋在薛敖頭上,風聲鷹唳, 北蠻人節節敗退, 整個部落中充斥著揮之不去的驚慌。

幾日前神獒軍突破北蠻半麵崖的布防, 虎狼之師如山呼海嘯一般湧入北蠻地界。薛敖身先士卒, 帶著一隊神獒軍殺進布氏部落,卻搜尋不到阿隼的身影。

少年統帥眉眼飛揚,疾馳於北境霜雪之中, 卷挾過來的寒風打在北蠻士兵的臉上,留下哀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