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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珊瑚 歎西茶 4314 字 1個月前

八年紀突然多了個“母親”,還是很難適應,更勿論後來還多了個章梓橦,所以大學她選擇了離開上京。

去清城的這幾年章入凡很少聯係章勝義,當然他也很少找她,她的室友們隔三差五就會給家裡打電話,和父母說說學校裡的新鮮事,但她從來沒有。她和章勝義之間的溝通很公式,每個月月初他給她打一筆生活費,她收下後道一聲謝,月中他詢問她生活費夠不夠用,她一般都回夠用。

章勝義從小教導她要節儉,但在物質上他從來沒有短過她什麼,大學的生活費他月月給得準時,就是畢業後,他每個月都還會固定地給她打一筆生活費,即使她明確表示過自己不需要。

章入凡還記得小姨曾經說過章勝義沒有儘到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但她的想法恰恰相反,她覺得他太執著於做一個父親了。

母親意外去世,他為了她放棄了戎裝夢從部隊退伍,轉業到了單位,從連長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科員,過上了他不喜歡的生活。

章入凡曾見過他在深夜獨自痛飲,但他在她麵前卻從未露出過頹相,亦未曾抱怨過分毫,他對她嚴苛,對自己更是如此,他不允許自己對生活服軟。

他將一個父親的職責發揮到最大,教育她、引導她、鍛造她,竭力避免她誤入歧途。

十八歲以前,章入凡在章勝義劃定的圈子裡長大,她對他有過怨,但沒有恨,即使養育教導她是出於責任,但他至少將她撫養成人了,且他們之間也並非全無溫情。

章入凡還記得高二那年“奶茶事件”後,章勝義當晚就榨了一杯果汁給她,之後每天如此。他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但他忽略了,她當時需要的並不是一杯健康的果汁,而是那杯不健康的奶茶。

就如同此時,她真正需要的並不是手中的車鑰匙。

十一月初,北部寒流入侵,氣溫急降,上京尚未供暖,因此室內亦是清冷。

章入凡在清城呆了幾年,抗凍能力有所見長,在這樣的天氣裡還不至於冷得打顫。

周一,她按時按點出門上班,出了地鐵站習慣性地就先去了文化街。到了“津渡”,意外地沒看見沈明津,問了小牧才知道他今早還沒來店裡。

章入凡稍稍訝異,她已經習慣了沈明津每天早上都會在咖啡館裡,倒是忘了之前小牧說過的,他來店裡的時間不一定。

到公司打了卡,章入凡坐在工位上,盯著桌上的咖啡出神。她拿出手機,點進和沈明津的聊天頁麵,昨晚她照常道了晚安,他也和往常一樣給予了回複。

一切好像都沒變,但她心底隱隱覺得不安。

章入凡看著手機,思索了幾秒,給他發了個“早安”。

沒多久,沈明津回了個“早”字,僅僅隻有一個字。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詢問她吃早飯了沒,告訴她今天的天氣,分享他做的第一杯咖啡。

章入凡心頭惴惴,直覺從昨天中午他看到那封信開始,他們之間好像就出了問題,但她怎麼想也琢磨不出是哪裡出了差錯。

她正猶豫要不要給他再發條消息,隨便說說話也好,剛點出鍵盤,袁霜就喊她去會議室開早會了。

章入凡無法,隻好收起手機。

這個月“咖啡集市”就要正式舉辦,章入凡作為主要負責人,工作任務重,她在會上向劉品媛彙報了活動籌辦的進展,會後又被帶著去見了其它部門的負責人。

等工作協商完畢已是中午,袁霜喊章入凡一起去吃飯,她想了想,說自己有事要去趟“津渡”,袁霜以為還是工作上的事,便主動說幫她打包一份飯。

章入凡離開公司直奔“津渡”,卻還是撲了個空,小牧見她來,告訴她,沈明津去買咖啡豆去了,今天不來店裡。

咖啡豆的賞味期很短,咖啡館用豆子多,更要頻頻購入新的咖啡豆。沈明津對咖啡豆的質量要求比較高,所以回回都會親自去相熟的咖啡烘焙商那兒選購咖啡豆。

章入凡聽小牧這麼解釋,知道沈明津不來咖啡館是常有的事,但心裡懸著的那塊大石頭卻始終沒能落下。

傍晚下班,她又去了趟咖啡館,仍是沒見著人。她想給他發條消息,又怕不合時宜,更怕他其實並不想收到她的信息。

章入凡憂心忡忡地回到京樺花園,等電梯時還低著頭盯著手機在猶豫要不要聯係沈明津,委決不下間,電梯門開了。

她抬頭要走,看見電梯裡的人時驀地頓住了腳。

今天這樣的天氣,路上許多人都穿起了大襖,沈明津卻穿得極為清涼,額上戴著止汗發帶,身著一套白色籃球服,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麵,顯得四肢更為纖長。

章入凡這樣不怕冷的人見了他這樣的裝扮都不由打了個哆嗦,偏偏他自己渾然不覺,甚至脖頸間還有汗水在往下淌。

沈明津換了隻手抱著籃球,按著電梯開門鍵,抬眼問:“不進來嗎?”

章入凡回神,忙走進電梯,等門關上後,忍不住問:“你去打球了?”

“嗯。”

“你的腿……”

“正常運動沒關係。”沈明津語氣尋常。

章入凡抬眼,視線甫一接觸,沈明津就彆開了眼。

章入凡吊著一顆心不上不下的,這感覺有些像上個月他們才重逢的時候,剛開始幾回見麵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和他搭話,更拿不準他的態度。

“你今天沒去咖啡館。”

“噢,買咖啡豆去了。”

和小牧說的一樣,但章入凡總覺得還有點自己的原因,她稍作踟躇,幾秒後才下定決心開口問:“你是不是在躲——”

話未說完,電梯廂裡的燈遽然熄了,轎廂猛地一頓,發出“哐當”一聲。

章入凡隻覺整個人往下一墜,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人拉住了手,推向了角落。

電梯隻頓挫了下,並沒有往下墜落,沈明津護著章入凡,確認電梯停止運行後才緩緩鬆開她的手,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他第一時間看向章入凡,她神色還算鎮定,但也看得出人有些緊張。

“沒事的,電梯已經停下了。”

章入凡緩過來,點了下頭。

沈明津轉過身按下電梯廂裡的緊急呼叫按鈕,幾秒後,有值班人員接通了求助電話,詢問具體情況。他將被困情況進行說明,值班人員了解後說維修人員會馬上過去,讓他們稍作等候。

電梯廂裡一時安靜,沈明津回過身,見章入凡微屈著腿倚在角落裡,再次寬慰她:“維修人員一會兒就來了。”

“好。”章入凡已從慌亂中冷靜下來,她知道電梯停住不動就暫時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電梯裡的燈熄了,唯一的光源是沈明津手上的手機,他照著她的腳下,因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臉。

章入凡怔怔地看著沈明津,想到剛才千鈞一發的時刻,他毫不猶豫地護住了她。

又是紳士的風度?

“沈明津。”章入凡抿了下唇喊道。

“嗯?”

章入凡看著光背後的身影,問:“那封信……你後悔高中給我寫那封信了嗎?”

沈明津將手機往上移了一寸,將光源停留在自己既能看清章入凡的臉,又不至於讓她覺得刺眼的位置上。

“沒有。”他先回答了才問:“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昨天你看到那封信後,好像有點不高興?”章入凡試探道。

沈明津沒想到章入凡在這方麵這麼敏銳,他驚了下,立刻說:“我隻是……”

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情,隻是無端的很心焦,像是河過到一半,忽然發現腳底下的橋是他幻想出來的。

沈明津看著章入凡,決定踩一踩腳底的橋,探探虛實。

他借著手機的光,問她:“你是因為看到了那封信,所以才主動找我的?”

章入凡沒否認,那封信的確是一個契機。

沈明津心口微沉,目光不移,又問:“如果給你寫信的人是杜升,你也會去找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章入凡遲疑了。

就幾秒鐘的時間,沈明津跌入了河中,被冰冷的河水激醒。

他明白了,章入凡隻是對那封信感到好奇,即使寫信的人不是他,她也會主動地去接近。

她從未明確地對他表示過好感,沈明津想,也許是他錯誤地引導了她。

電梯廂裡一片岑靜,章入凡看不到沈明津的表情,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她隱約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但千頭萬緒總是抓不住最重要的線索。

就在這時,電梯外有人拍了拍門,喊道:“有人在裡麵嗎?”

沈明津立刻應道:“有。”

他轉過身和維修人員說了幾句話,很快,電梯門開了。

沈明津撿起籃球,示意章入凡,“我們走吧。”

電梯外冷空氣肆虐,沈明津剛才被困電梯時不覺得冷,出來後被凍得打了個寒噤。

另外幾部電梯還能使用,沈明津擔心章入凡因為剛才的故障,對搭乘電梯會有心理陰影,因此回過頭問:“要不要走樓梯?”

章入凡看他衣著單薄,搖了下頭,主動按了另外一部電梯。

沈明津也就順了她的意願,等電梯到了,跟在她後邊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後,轎廂內一時無話,誰也沒有再提起剛才的話題。

他們方才被困在了八樓,現在再出發,電梯上行速度快,中間也沒停下,沒多久就到了二十層。

電梯門打開,沈明津抱著球走出去,章入凡這才從混亂的思緒中抽身,抬眼看向他。

沈明津轉身打了個招呼,“我走了。”

章入凡蜷了下手,掃了眼他%e8%a3%b8露在外的胳膊,點頭致意。

沈明津看著電梯門緩緩闔上,往前一步抬手要按開門鍵,遲疑了一秒又頹然地垂下手,自嘲一笑。

或許經過他剛才那麼一問,章入凡已經想明白了,她並不是真心地想追求他。

沈明津回到公寓,先去洗了個澡。

今天他在外跑了一天,傍晚回來又覺心中不暢,正好有好友約他打球,他便換裝去了。他打球打得猛,幾個好友招架不住,又怕他舊疾複發,主動喊了停,他這才作罷。

沈明津以前但凡遇著些不順心的事,打一打球出出汗也就過去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即使出了一身汗,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儘,心口還是堵得慌。

沈明津本想給自己點時間冷靜下,不曾想回來又碰上章入凡,她兩句話的功夫就讓他如墜深淵,連自我說服的時間都免了。

熱水兜頭而下,沈明津抹了把臉,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為什麼非得去鑽那個牛角尖。

就算章入凡隻是因為那封信才接近的他,這又怎樣?寫信的人是他,而不是杜升或者彆的人。戀愛又不是做咖啡,要嚴格區分咖啡豆是水洗還是日曬的,是深烘還是淺烘,隻要她願意靠近他,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