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我也打他了,這是互毆!”

遮了一下他又覺得沒意思,反正遲早也是被看到,已經很丟麵兒了。這麼想著申桐光就泄了氣,乾脆把手放下,露出一張淤青疊擦傷的臉,心想以後出門還是得看黃曆。

他悶悶地說:“彆問我誰打的,也彆問我為什麼,我不會告訴你的。”

章宇航哦了一聲:“我也沒想問。”說完他就站了起來:“回家吧,你吃飯沒?”

申桐光搖搖頭,一陣吱溜溜的北風吹過,他忽然覺得整張臉見寒作熱地痛起來。

“那你……”章宇航有點頭痛,他真不知道這麼大個人怎麼能過成這熊樣,“點個外賣,打個車回去?彆忘了塗藥。”

申桐光蔫得霜打的茄子一樣,又無精打采地垂下了頭,說:“嗯。”

“我還有聚會,就先走了。”

“拜拜。”

章宇航看他沒什麼要走的意思,覺得自己也算是仁儘義至,於是照樣把兩手往外套裡一揣,原路返回。

申桐光埋著頭,呆呆看他乾淨的運動鞋調轉方向,一步步離開視線範圍,就像徹底剪斷了自己和世界唯一的聯係,心裡忽然滔天倒海似的難過。

朋友續場唱K的地方要過了馬路繼續走一段,左轉,章宇航走著走著往後瞥了一眼,拐彎時故意在牆後停著,等申桐光落後兩步尾隨過來時才探頭說:“你乾嗎?”

申桐光嚇得彈簧一樣蹦起來猛地往後跳了一截。

“你,你乾嗎!”他一手摁著狂跳的心臟一邊很虛勢地跟著嚷了起來,“我還要問你你乾嗎呢!”

“我?”章宇航指指自己,“除暴安良,抓跟蹤狂。”

“賊喊捉賊。”申桐光氣勢不足賊喊捉賊地說了一句,彆彆扭扭轉過頭,“我就是家裡沒藥,又不知道買什麼擦。”

章宇航看著他凍得通紅的耳朵和鼻尖,是真有點想笑了:“然後?”

申桐光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忽然%e8%88%94了%e8%88%94嘴唇很刺痛的地方,輕聲說:“算了,當我沒說。”

他轉身就走,章宇航又邁著長腿輕鬆追上去,一邊探頭看他,嘴角還帶著笑:“你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申桐光不想理他:“滾開。”

“我可以給你上藥,順便再做個飯,火鍋想吃嗎?熱騰騰的骨湯和牛油,多下點嫩牛羊肉,蝦滑和香菇,麵筋球加芝士年糕,再給你調我特製的醬料嘗嘗。”章宇航看申桐光要說話,又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你再說一次滾我麻溜就走,頭都不帶回的。”

“嗯嗯?你對我有很深的誤解,我怎麼會說這麼粗俗的話呢?咱倆誰跟誰,親兄弟都沒有你和我親!”申桐光一把抱住他胳膊,笑眯眯地沒皮沒臉道,“求就求唄,求求你啦。”

章宇航垂眼看了一下他的胳膊,也沒推開。他下意識覺得申桐光剛剛的表情實在太寂寞了。

東北地區一入夜就很冷,兩人打了車回家,又在小區前的便利店和藥店瘋狂購物一番,付錢的當然是申桐光,美名其曰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哥哥請你吃肉。

從店裡出來時申桐光感慨:“你好像很會挑東西。”

“這不是基本的生活技能嗎。”章宇航挑了最沉的兩個大袋子,把隻裝菜的遞給他,“我媽教我的,她更牛。”

申桐光聳肩,毫無骨氣地大方擺爛:“我就不會。”

章宇航看了他一眼:“像羊肉卷,你就挑肥瘦相間、紋理分布不是很均勻的,顏色也彆太亮,等回去下鍋煮給你看看,不好的羊肉卷會起很多白沫。”

“哦,怪不得……”申桐光自言自語一半不說了。

回家之後章宇航先去衛生間洗手,申桐光滋溜一下換上又軟又舊的短袖短褲,又把煮火鍋的鍋子翻出來插上電,拿著剛才買的藥坐在地上研究。

章宇航出來問他:“燒水了嗎?”

“……忘了。”

章宇航一點都不驚訝,環視亂七八糟的客廳一圈,很自然很嫻熟地拿起水壺去燒水,回來之後拿起一包棉球拆了,盤坐著幫他上藥。

申桐光額頭前麵有些蓋眼睛的碎頭發,章宇航全給他撥開了,剛剛光線暗沒看太清,這會在明亮的燈下章宇航才看出他被打得多厲害,眼眶腫了,嘴角破了,臉頰也淤青發腫,好歹懸直筆挺的鼻梁安全存活了下來,沒折。

章宇航有感而發:“這人和你多大的仇?”

“也沒什麼吧,”申桐光垂下眼睛一邊玩手指一邊慢吞吞地說,“我借高利貸不還,說下次就拿刀子砍我了。”

章宇航皺起了眉,半晌沒說話。

申桐光抬頭看看他,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兩隻丹鳳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哎喲,騙你的!真信了?拿刀砍我做糖醋溜肉段啊?現在是法治社會懂不懂,電視上天天播,掃黑除惡,專項鬥爭——哎喲!”

章宇航麵無表情,把沾滿紅藥水的棉球用力往他臉上一按:“無聊。”

申桐光疼得差點沒蹦起來,好在章宇航就使勁給他來了這一下,很快就放輕力道大片大片地往其他地方招呼。

碘酒塗在臉上涼涼的,申桐光忍不住出了口氣往後一靠,這會才感覺自己整個兒像要散架了似的,尤其脊椎骨和胯關節髖關節,咯吱作響。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好,幾乎有點依賴性質,但今晚實在太悲慘了,他迫切需要汲取一點其他人類的溫暖,哪怕是暫時的也好。

“章宇航,”申桐光忽然睜開眼小聲說,“你真善良。”

他目光有點沒焦距,對男人來說算纖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扇形的淺淺陰影,章宇航不受控製地凝視了好幾秒才哦一聲。

水咕嘟咕嘟燒開了,他扔掉棉球去拿鍋底的時候,申桐光在他身後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因為我看起來很可悲吧?”

第4章 你是從事什麼職業的?

桌上的鍋子是八卦圖似的老式鴛鴦火鍋,一分為二,現在外麵的餐廳最少得四個格子起步,想找這種都很難。

一半牛油辣鍋,一半菌菇湯鍋,紅白翻滾,咕嘟嘟的很喜慶,申桐光瞅了一會兒,支著下巴問:“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

“見麵兩次就一起吃鴛鴦火鍋的人,一定會結下不解之緣。”

章宇航頭也不抬地拌醬料:“孽緣吧。”

“真的啊,”申桐光撇了撇嘴,“不信你走著瞧。”

章宇航說的密製醬料真不是吹牛,看著平平無奇一碗,肉和菜一沾上特香,菜吃起來像肉,肉吃起來像仙丹,吃得申桐光齜牙咧嘴,兩眼放光。

他嘴疼,吃不了辣,又貪牛油香,撿了辣鍋裡的在白鍋裡涮涮再吃,一會兒就把白鍋也弄得滿湯浮紅。

申桐光有點做賊心虛地瞟章宇航,忽然發現章宇航在盯著他看。

這個畫麵就像電影裡一些冷漠詭異的白大褂研究員給動物試吃某種東西來觀察它們的反應,申桐光聯想到這兒頓時有點毛骨悚然頭皮發麻:“……你乾嗎?”

章宇航說:“頭發。”

申桐光疑惑地看著他。

“是不是太長了,總感覺要掉進碗裡。”

“會嗎?”申桐光揪了一綹垂到肩上的頭發看了看,無所謂道,“你幫我紮一下好了。”

“你沒手嗎。”

“我是病號哎。”申桐光邊說邊用筷尾朝懶人沙發上指了一下,笑眯眯地,“皮筋在那裡,謝謝謝謝。”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章宇航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起身去拿皮筋回來。

大概是剛才在外麵待太久了,申桐光略長的頭發抓在手裡涼涼的,像緞子一樣軟。章宇航心裡突地跳了一下,忽然毫無溫情可言地如捆麻袋般迅速把申桐光的頭發紮成了一個撲棱鳥窩。

申桐光吃得正歡,摸摸頭發,隻哎了一聲:“直男。”

章宇航坐回他對麵,冷笑:“你不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申桐光嘴裡嚼著軟彈的寬粉,抬眼看看他,不說話。

火鍋熱騰騰的白霧在兩人中間升起來又慢慢散開,周而複始,章宇航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不是認真的吧?”

申桐光吃粉,眨眼,歪頭,抿嘴微笑。

沉默是金,陳默是今晚的康橋,在對話戛然而止一分鐘後,章宇航的手機非常有眼色地開始高聲歌唱:“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聽到請回答!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聽到——”

章宇航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怎麼,麵紅耳赤,很用力地一把抓起來:“喂!”

申桐光已經笑歪在桌子上,兩個肩膀抖抖抖抖,眼看要滑下去。

那邊朋友鬼哭狼嚎的:“Wuli航,你怎麼還不來啊?”

“我不去了,突然有點事。”

“什麼事?”

話筒裡隱隱約約傳來女生的聲音,好像是蔣芸走過來了。

“事就是事,Things,掛了,你幫我給學姐解釋一下啊。”

章宇航自己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學生會和辦公室裡這麼多人聚一次不容易,他還在這兒和一個疑似同誌的男人吃飯。

電話掛上他瞄一眼申桐光,對方已經吃完了在那兒刷手機,仿佛剛才無事發生。

章宇航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感覺,他之前對這種事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不喜歡不排斥,反正沒挨到他身上,但是真發生了他也沒覺得惡心或者厭惡。

他忽然就想起那個早上申桐光聽他說要去買早飯時的表情,驚訝,不知所措,還交雜著一些說不清的情緒……類似畏懼,戰戰兢兢。

沒由來的就覺得很可憐,像是流浪了很久的跛腳狗,孤僻又卑微,對人隨手給的一點溫暖都感到不知所措。

“申桐光。”章宇航叫他一聲,伸手將火扭到最低檔,“要不要加個好友。”

啊?

在開玩笑吧——這是申桐光的第一個感覺,你知道我是同性戀還要加我?看我被揍成這樣還要加我?看我過得這麼亂七八糟還要加我?

是想來個近距離人間觀察嗎?還是覺得他很搞笑?

其實剛才明明可以蒙混過關,但他就是故意的不否決,好像這些年來總是這樣,不自覺就把所有人都逼走。

短短幾秒的時間申桐光又給自己來了一場頭腦風暴,他極力調整自己麵部表情,很矜持地問:“加好友乾嗎?”

事實上,哪怕是位血統正宗的皇室公主,頂個亂蓬蓬的雞窩茅草頭也挺難看起來矜持。

章宇航鎮定得像穿了金鐘罩鐵布衣:“蹭飯吃。”

申桐光小小地切一聲,壓著嘴角把二維碼打開給他:“看在你做飯洗碗的份上啊。”

偶爾有人陪著吃飯的感覺,嗯……還不賴,而且章宇航不會問東問西,相處起來很舒服。

申桐光的頭像是個穿著黑西服白襯衫的男人,照片隻拍到第二顆紐扣的位置,章宇航一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