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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本人,肩膀太挺括。

“舒格是什麼意思?”

舒格是申桐光的網名。

“你怎麼這都不懂啊,”申桐光甜甜地說,“糖糖~~~”

章宇航上至頭皮下至腳底板瞬間起滿了雞皮疙瘩,他惡寒片刻,忍不住誠懇地問了一個問題:“你是從事什麼職業的?”

“你什麼意思?”申桐光變臉比翻書快。

“你是家裡蹲吧。”

“什麼啊,你在胡說什麼!”申桐光很激動,伸手把一本墊桌角的期刊漫畫抽出來,啪啪啪地用力拍打著:“告訴你這個驚天大秘密,我是正正經經的漫畫家!沒想到吧!”

“是嗎。”章宇航瞄了一眼那本色彩很大膽的封麵,“你畫的什麼?”

“《冰箱裡有吸血鬼》!”

“……那個漫畫的作者是齊靜騰吧,一個留著胡子的大叔。”章宇航無語了,“你當我不上網。”

《冰箱裡有吸血鬼》講的是身為吸血鬼獵人的哥哥沒能保護好自己年幼的弟弟,眼睜睜看著弟弟被咬變成了吸血鬼的故事。

弟弟變成了世界上第一個沒有喪失理智的吸血鬼,而害怕他被組織抓走實驗的哥哥隻能讓弟弟每天都待在冰箱裡,而他外出為弟弟尋找“食物”的一係列展開。

漫畫去年出了一本單行,立刻在網上爆火,那位作者甚至還上了一個很有名的訪談節目,連他這種不太關注二次元的人都知道。

申桐光慢吞吞垂下眼皮看了一會那個主打漫畫後麵跟著的‘齊靜騰’三個大字,然後抬頭做了鬼臉:“嘿嘿,騙不了你啊。”

“嘿嘿什麼……”章宇航滿頭黑線,感覺這人比他想得還幼稚,“不想說算了,我去洗碗。”

一刻鐘後,他拾掇完所有鍋碗瓢盆出來,客廳裡很安靜,他找了一會才發現申桐光蜷縮成一團,已經窩在懶人沙發上睡著了。

怪不得家裡到處都鋪榻榻米,方便你倒頭就睡是吧?章宇航無奈地想,還真是第一次見把能坐不站能躺不坐原則貫徹得如此徹底的人。

因為睡姿不當,申桐光脖頸拉出一道纖細而明顯的線條,脆弱到好像一隻手就能掐個來回。

這個人,總給他一種遊離在世界之外的感覺,亂七八糟地生活著,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可以,隻有吃到好吃的時候才會露出真正開心的表情,用剛出生的小狗一樣的眼神看他。

申桐光睡著的時候像個小孩,章宇航蹲下來看了一會他青青紫紫開果子鋪似的臉,漸漸地,心裡像被微風吹起一個小口。

鬼使神差一般,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申桐光頭頂兩個發旋。

當時章宇航還沒聽說過一個非常偉大的情感理論——百分之九十九的愛情最初都源於英雄病和同情心。

第5章 弟弟QAQ

時間小偷賊溜溜地拿走了兩周,期間章宇航忙著交一個學期大作業,基本上把吃喝拉撒和生死以外的事都拋諸腦後,每天抱著筆記本睡去抱著筆記本醒來,朝暮與共,收獲了一個比手機還親的電子老婆。

十二月底一個陰雨綿綿的傍晚,章宇航正餓著肚子出圖書館往食堂走,放在兜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一手打傘一手拿書,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話筒裡傳來堪比全盛時期帕瓦羅蒂的海豚音。

“……”章宇航冷靜地把手機拿到麵前看了一眼屏幕,然後對著收音孔說,“申桐光,我數三個數你閉嘴,三、二!行,怎麼了?”

申桐光打著漂亮的花腔說:“我現在死去活來活來死去,邊死邊活邊活邊死……”

“說人話。”

“我家有史前生物入侵!”

“什麼東西?”

“地球上最古老的昆蟲之一在我家!”

章宇航把沉甸甸的專業書換到另一隻手上:“我掛了。”

“彆彆彆彆彆彆!”申桐光急得吊一口氣喊了六次,聽起來淒神寒骨,“我是說我家有蟑螂啊!”

“哦。”章宇航覺得這人挺逗,“你打我電話有什麼用,你打它啊。”

“年輕人不要這麼冷漠!五講四美三熱愛,首先就要心靈美;二十四字方針曰誠信友善;古人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QAQ!SOS!”

“QAQ什麼意思?”章宇航對突然出現在他這番格局龐大對話中的三個字母發表疑問。

申桐光見縫插針:“你來我家我就告訴你!”

“其實我的求知欲也沒那麼強,”章宇航冷酷地說,“拜拜。”

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剛走幾步,手機又叮咚叮咚響起來,打開一看是申桐光給他發了一串紅包:弟弟QAQ,QAQ弟弟救我,QAQ我都告訴你了你彆耍賴……

章宇航看明白QAQ是個哭哭的符號,想象一下申桐光那張臉上做這樣的表情,忍不住就想笑。

他原地做了個心算,用作業餘量除以工作效率,最後得出一個相對滿意的數據,於是就收下了這幾個加起來兩百塊的紅包,調頭去校門口打車。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電影裡都是騙人的。什麼如果你要見我我一定會飛奔而去,什麼我的蓋世英雄一定會踏著七彩祥雲來接我,這都不是現實!現實就是遊戲永遠用詭妙的匹配機製PUA玩家,現實就是奶茶零卡換蔗糖比不換熱量更高,現實就是下雨了你家招蟑螂,而你除了專業除蟲連個靠譜的人都找不到!

二十四歲的申桐光悲傷至極,不甘心地再次把稀少得可憐的通訊錄從頭翻到底,整個過程花費一分鐘不到,然後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在軟件上叫個跑腿。

說實話,他已經有點後悔聯係章宇航了,明明之前下過決心不再和對方繼續聯係,可抱僥幸心理的也是他自己。

就在這時候,家門外忽然傳來密碼鎖嘀嘀嘀的聲音,然後哢地打開了。

屋內外兩人一對視上就雙雙陷入了沉默。

這是一個男默男默的時刻。

大眼瞪小眼的,章宇航發現到他臉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傷痕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估計好好塗過藥。

“那個,咳,你,那個——”申桐光尷尬地緊緊蜷縮著腳趾,沒話找話,“你這人好恐怖啊居然記住了我家密碼!”

章宇航的雨傘還沒收起來,一聽這話立刻往門外退:“我走了。”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申桐光鬼哭狼嚎,雙手合十隻差以頭搶地,“你快點的吧!有這功夫蟑螂都生了三窩了!”

章宇航冷笑一聲:“密碼設三個六三個八,順順順發發發,有一點腦子的小偷試兩次就給你試出來了。”

他收傘換鞋,把手裡提的購物袋放在門口鞋櫃上,從裡麵拿出一包蘇打粉,擼起袖子走進廚房鼓搗片刻之後拿著一隻小碗出來,把小碗擺在角落。

申桐光的目光從頭到尾黏在他身上:“你在乾嗎?”

“引蟑螂出來,”章宇航頭也不回地說,“吃了蘇打它們就死了。”

申桐光很懷疑:“能管用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章宇航站起身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嘴角一抽,“申桐光,你能不能從櫃子上下來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申桐光已經像貓頭鷹一樣在一人高的櫥櫃上蜷縮了整整兩個小時。身為從小到大的運動廢物,他能夠爬上這個光滑無比的大原木櫃子的唯一原因就是見到蟑螂後爆發的生存本能,但是下去就不一樣了。

申桐光泥鰍一樣扭動著身子苦苦掙紮了五分鐘後,終於放下麵子,自暴自棄地攤手擺爛道:“我下不去。”

章宇航抄著雙手作壁上觀:“看到了。”

“幫我!”

“有什麼好處?”

“章宇航,我算看透了,你這人就一個字:俗!”申桐光忽然硬氣起來,抑揚頓挫地批判,“俗不可耐,掉錢眼裡去了!你要銘記,這裡是拆那,你身體裡流的是社會主義的磅礴熱血,不是肮臟腐臭的資本主義之血!”

慷慨激昂地說完之後他突然發現章宇航眼神有點怪,忍不住問:“你看什麼呢你。”

“沒什麼,我就是看蟑螂爬櫃子上去了,六個爪子,爬得好快啊。”

申桐光瞳孔咣咣大地震,大叫一聲,屁滾尿流地蹦起來,沒想到急得腳一崴,整個人直接栽了下去。

他好歹沒從一米八高的櫃子上摔個倒栽蔥腦震蕩,章宇航一出手就截住了他,胳膊卡在他腰間將扔欲扔的,好看的臉上帶著微微笑意:“我忽然也覺得自己特彆俗,這種英雄救美的情節是不是電視裡天天演?我得改變自己,拒絕墨守成規。”

“不不不!”申桐光頭搖得像撥浪鼓,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再鬆手把自己摔了,趕忙顫巍巍抱緊他大腿,“開玩笑了!您章宇航同誌天仙下凡,兩袖清風,您做什麼都特彆清新脫俗,您要是俗,那我就是俗不可耐,俗中又俗,就是俗他媽給俗開門,俗到家了!”

章宇航睨著因為腦袋朝下而兩眼充血淚水汪汪的申桐光,忽然覺得逗他特有意思,忍不住痞壞痞壞地笑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申桐光深受倒懸之苦,撲棱著想下來,弄得本來就鬆鬆垮垮的舊T恤往上滑了一大截,露出因常年不見太陽而皮光肉滑的上身,像浪裡白條,好死不死貼在章宇航手裡。

章宇航觸電一樣,唰地把他往地上一扔,掌心還殘留著溫熱奇異的感覺,忍不住用力握起手指。

申桐光大起大落後背上一層冷汗,驚魂未定,乾脆撅屁股演鴕鳥埋頭,脆弱的內心轟然響起歌曲:驕傲的玫瑰正一片一片枯萎,真心一旦墮跌就不能飛……

“……餓死了。”章宇航緩過勁,乾咳一聲,抬腳輕輕踹了他一下,“吃什麼?”

申桐光被蹬得屁股一歪,撲地倒下,甕聲甕氣道:“蛋包飯。”

章宇航泡了一下午圖書館,腦力運動極其辛苦,早就餓得不行了,二話沒說就往廚房走,走到門口又想起個事,轉身對他說:“那二百塊錢我花了十五打車,剩下的都買了菜和肉,放冰箱你彆忘了吃。”

“真的啊?”申桐光驚喜地抬頭,“弟弟,你這人真不錯,可以處!030,>3<!”

章宇航沒搭理他的摩斯密碼,進廚房下油熱鍋,又利落地洗了兩隻顏色鮮豔的青椒放在案板上切。

他手起刀落,刷刷刷地邊以令人目眩神迷的速度切青椒邊想,申桐光逗起來挺好玩,腰挺細,皮膚還挺滑,哭起來的樣子還挺……誘人,不是,好看,也不是,美味,打住。

等等,這不對,這個不對,無論是從道德倫理,還是從人類繁衍生理方麵來講都不正常。

章宇航深吸一口氣,提手收刀,看著案板上被切得七零八碎的青椒想,對一個承認自己是gay的男人有這種想法,非常不好,不對勁。

更恐怖的是,章宇航發現自己居然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