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1 / 1)

便利店買了章宇航要的東西,剛準備抄垃圾巷回去,申桐光忽然狠狠地後悔又忘記看黃曆。

這時候倚在巷口的男人已經看到他,嗤地一聲叼著煙笑了起來,招狗般遠遠地衝他擺手:“申桐光!過來。”

申桐光隻裝作沒聽到,抿著唇越走越快,幾乎跑起來,可是後麵很快傳來緊迫的腳步聲,男人毫不費勁地一把扯住他衛衣兜帽,二話不說就往後拖。

他用了十成十力氣,把申桐光狠狠甩到牆上,咣當一聲,連帶撞翻了一個垃圾桶。

“跑什麼你?四年前就跑不掉,現在還能躲得了啊?”男人把煙頭扔在他腳邊碾滅,語氣陰冷地說,“錢呢。”

“今天不是約好的日子,”申桐光努力扶著牆站了起來,警惕地盯著他,“我沒帶錢。”

齊景文陰鷙地看他半晌,忽然點點頭,咧嘴笑了笑。

下一秒,他刷地扇了申桐光一個耳光。

大概有十幾秒的時間,申桐光耳邊嗡嗡作響,感覺臉上濕熱一片,好半天他才遲鈍地意識到是鼻子破了,於是伸手抹了一把血,沒什麼力氣地說:“商量一下,彆打臉行不行。”

章宇航那麼仔細的人,肯定會發現的,然後一定會抓著他問好多他不想回答的問題——因為答案太臟了。

齊景文好像聽了個很不錯的笑話一樣,薄薄的嘴唇揚起來,很斯文地笑了笑,然後慢條斯理抬手摁住他肩膀,低頭湊近,用說悄悄話的口%e5%90%bb在申桐光耳邊道:“當然可以。”

話音剛落,他已經猛地一膝蓋撞在申桐光小腹。

痛!

齊景文初中畢業就在外麵混社會打黑拳,這一下砸得申桐光直接彎腰撲通跪下了,喉嚨也泛上濃厚的血腥氣。

“現在這世道,真他媽的啊。”齊敬文原地打個轉,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借錢的變成天王老子,我他媽倒成孫子了,還得按你的時間來是吧?”

他說完又狠狠地踹了申桐光一腳:“你當初不是很牛逼嗎?不是說能還上嗎?死同性戀,那麼小就騷得不行,勾引男人給你買這買那的,把人禍害死!”

如同萬千冷針深深攢入心臟深處潰敗的爛瘡裡,申桐光痛得用力閉上眼,%e8%83%b8口劇烈起伏半晌,最後像整個人的骨頭都被抽走了一樣慢慢癱軟下來,眼神灰敗地輕聲說:“嗯,是我的錯。”

錯的絕不是阿姨,也不是死掉的那個人,更不可能是齊景文。所以罪人一定是他,隻能是他,隻要他申桐光背負著就好了,永遠忘不掉,永遠沒辦法往前走。

“少他媽廢話。”齊敬文冷笑一聲,蹲下撿起申桐光碎了屏的手機——沒密碼,他直接掃碼轉了自己三千塊錢,抓著申桐光的指頭摁指紋。

“哦,順便分你點好東西。”他伸手從內兜裡掏出個東西,並著手機一起塞進申桐光的外套口袋,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臉,“不夠再來問哥要啊,管夠。”

“我說……”申桐光目光僵死一般,染血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你不能直接打死我麼。”

齊敬文嗤笑:“你想得美。”

他站起身,兩隻手上下打灰,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15章 心碎就是這樣發生的

來回撐死三十分鐘的行程,申桐光足足花了一倍多才到家,滿桌菜涼了又熱,白斬雞缺生抽做不出來,開門的時候章宇航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怎麼不接電話……你怎麼了?”

申桐光目光垂落,下意識在門的反光上檢查了一下臉:“沒怎麼啊。”

他剛剛在外麵整理了很久,確定看不出多少痕跡才敢回家,這會兒循著章宇航的目光低頭一看,發現原來是塑料袋裡生抽的玻璃瓶子摔碎了,流了一袋子黑色的液體,他完全沒發現。

申桐光眼都不眨地找補:“不小心摔了一跤。”

章宇航眉頭立刻蹙起深深的川字,下頷緊繃,表情很嚴肅地看著他。

如此相對沉默好半晌,申桐光都有點心驚肉跳了,章宇航才終於發話:“去洗手,吃完飯再說。”

申桐光如蒙大赦,踢了鞋一溜煙往屋裡躥,絲毫不知道自己外套後麵臟兮兮灰撲撲一片,還印著半個大腳印。

衝到廁所前麵的時候,他忽然猛地刹住腳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麵的房間。

章宇航也同時跟到他身後。

“你又被誰打了?”

“誰讓你進這個屋的?!”

兩個人同時開口,申桐光的聲音更高,繃到了極致,他看著那扇半開的門,渾身血液都在轟轟逆流,怒不可遏地大喊:“我問你誰讓你進了!”

追著他們要玩的甲乙丙丁嚇得猛鑽進沙發底下。

透過門縫,能看到裡麵整齊摞著很多亞克力的透明盒子,有一麵牆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顏料和畫具,纖塵不染,乾乾淨淨地擺放在一起,還有一些獎杯和裱好的畫,地上有幾雙嶄新的名牌鞋子,都被妥帖地罩了起來。

“沒人讓我進。”章宇航閉了閉眼,不想和他吵,“申桐光,你知不知道彆人會擔心?算我拜托你了,認真點生活,不要老是受傷。”

“我為什麼要認真生活?你管得著我嗎?”申桐光平時標準的吃軟不吃硬,生氣起來是油鹽不進,他渾身發抖,這些天積攢的所有負麵情緒毫無征兆地爆發了,口不擇言地大喊,“章宇航你當你是我誰啊?真的煩死人,不就是睡過幾次嗎?我用你來教我怎麼過嗎,你給我滾出去!”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化作利箭紮進耳朵裡,章宇航就那樣靜靜地聽著,臉色一寸一寸沉了下來。

他沒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就很凶,下頷緊繃成銳利的線條,眉宇深邃, 神態極冷,隨時都要打人的樣子。

房子裡一時安靜得隻能聽到申桐光用力的呼吸聲,他不甘示弱地和章宇航對峙半晌,章宇航忽然抬起了左手。

申桐光下意識脖子一縮,舉起兩隻胳膊擋在臉前。

碰地一聲,他手裡那袋碎得不能再碎的生抽摔在了地上,黑色液體終於找到了突破口,洶湧地往外滲。

申桐光發火發得腦子裡混混沌沌的,刹那間以為章宇航要打他,其實隻是他剛剛說話太激動,臉上被齊景文衣服拉鏈劃破的一道細長傷口又扯開了,滲出一條細長鮮紅的血絲,很刺眼。

申桐光連忙收回格擋的姿勢,慌亂而徒勞地辯解:“不是,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什麼,又是哪個意思呢。到了這種地步,要怎麼解釋才能挽回?

章宇航心裡頭說不出什麼滋味地漠然看著他,胳膊垂下去,手指一根根攥緊,捏得掌心生疼。

空氣裡仿佛凝滿了細小尖銳的冰錐,他們明明是麵對麵站著,中間卻陡然隔了很多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

心碎就是這樣發生的。

看著他臉上那道血痕,一彎濕透的小扇似的睫毛,還有那種微微皺起的倔強又茫然的表情,章宇航眼裡最後一點溫暖的浮光也慢慢沉寂下去,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本來想問問他疼不疼,到底乾什麼又把自己弄成這樣,到底在外麵結了什麼血海深仇老是要挨打,但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懶得說了。

其實申桐光說完那些話就後悔了,他越慌亂越像被無形的線死死縫住嘴,張不開口,隻能用儘全力盯著章宇航毛衣領口細密的走線,心裡在不停地討饒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重複一萬次,我不該這麼說話,你原諒我吧?求求你,你不要生氣。

可章宇航在這樣的沉默中,漸漸覺得自己可笑到突兀。他都成什麼樣子了?做飯的老媽子,人肉按/摩棒,還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他長到二十二歲,從沒吃過什麼癟,最難聽的話竟然是從眼前這個人嘴裡聽到的。

掏心掏肺又怎麼樣,申桐光是關起門做小皇帝做慣了,獨慣了,順手拎他來用用,而他因為從來沒遇到過,就這麼輕易陷進去了,閉著眼催眠自己,因為偶爾的快樂而甘之如飴,在自己設計的戀愛遊戲裡自以為是地唱獨角戲,左右互搏,使回旋鏢打空明拳,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紙糊的假象,什麼一見鐘情,天心月圓,一場火後不過是繁花散儘,四麵流水,透風走石。

自甘自賤,跪著%e8%88%94著,他不至於。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章宇航沉默著轉過身,一路邊走邊拿起自己的單肩包、手機、外套,走到門邊他頓了頓,頭也不回淡淡地道:“屋門沒關緊,甲乙丙丁鑽進去了,我抱它出來而已,什麼都沒碰,你放心。”

然後他摁下門把,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

碰地一聲,平地驚雷,什麼都碎了,申桐光心悸得差點蹦起來。

滿室寂靜中,桌上章宇航做的飯還在冒熱氣。甲乙丙丁從沙發下冒出頭,小心翼翼地朝他叫了一聲。

就這樣吧,正好啊,申桐光負氣又難過地想,本來也打算結束的,根本不該開始不該招惹,一塌糊塗的人生,難道還要不死心地拖人下水嗎。

心裡想得很明白,但是視線一片模糊,眼淚很沒出息地流了下來,順著臉頰滑到傷口上,漬過鹽分,火辣辣的疼。

第16章 不要他了

大年三十。

一大早申桐光就在費勁拔力地對著鏡子塗藥,他左扭右扭,碘酒把背上弄得狼藉一片,他想自己皮糙肉厚,就糊弄著算了,穿上睡衣去廚房煮餛飩吃。

小區從昨晚就很熱鬨,東家放鞭西家炸炮,大人拜年小孩尖叫,街口煮餃巷尾聞香,老一套。

等待鍋裡水開的時候,申桐光掰著手指想了想,這居然已經是他自己過的第四個新年了。

不止新年,還有中秋,端午,元宵,什麼闔家團圓、歡聚一堂,對他來說都沒有實意,隻是不斷重複的日子再翻一頁。

好無聊啊,到底是為什麼而活呢,申桐光拿著鍋勺漫無目的地想,之前是為了還錢,後來是為了把漫畫畫完,現在連漫畫也進入收尾階段了。

這之後呢?

正想得出神,腳腕突然一疼,低下頭看看,是小三腳貓甲乙丙丁,繞著他齜牙咧嘴,凶神惡煞地討飯吃。

“冤家!”申桐光歎了口氣,一邊往鍋裡倒餛飩一邊說,“你爹都不要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看甲乙丙丁吃進口貓糧的時候申桐光忽然意識到,章宇航其實不是不要甲乙丙丁了,是不要他了才對。

等章宇航過完年回來租房子,甲乙丙丁肯定就跟著去吃香喝辣,貓憑主貴了,而他,嗬嗬……

隻道是: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章郎是路人。

章郎……寓意還挺好。

連著失眠了好幾天,申桐光心情比較低落,一頓餛飩吃得沒滋沒味,光聽著外麵熱熱鬨鬨的,隻感覺渾身無力,碗都沒洗就倒頭又睡。

他做了跑馬燈一樣的夢,一會兒是高中的時候被人堵在男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