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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申桐光看了章宇航一眼,以為是他說的,有點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盯在茶杯上,“我去打工了。”

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做成漫畫家,況且他當時狀況那麼差,幾乎被債務壓得無法喘熄。

蔣芸不想再問下去了,她從小就要強好勝,輸給這種人,沒法覺得雖敗猶榮。

她吸了口氣把酒杯舉起來,一雙剪秋水的眼睛浮上淡淡霧氣:“不說了不說了,走一個吧,我先乾。”

水月酒,鏡花盤,多虧她一向是所向披靡的戰士,還能在這場未開先敗的單戀中全身而退。

章宇航剛端起杯子就被申桐光抽走了:“你還是喝果汁吧。”

後半場都是申桐光和蔣芸對飲,兩個人憋著勁兒豪吹,章宇航完全插不進去,吃完飯結賬時候兩個人都麵紅耳赤,目光呆滯。

章宇航對蔣芸說:“我給你找個代駕。”

蔣芸惡狠狠地回答他:“臭男人滾我遠點,都去內部消化!”

章宇航最後給她找了個女代駕,把人塞進車裡的時候蔣芸還在對他怒目而視,等車子發動,蔣芸忽然降下窗戶,用力比了個中指。

申桐光喝多了倒是挺安靜,一直到從地鐵上下來都不說話,出站在路上走了一段,他忽然抓住章宇航的手說:“背我。”

已經挺晚了,路上沒什麼人,章宇航看他懨懨的,就當真把他背了起來。

淩冽的晚風徐徐吹過發間,頭頂寶藍色的夜幕上嵌著許多晶亮的小星星,申桐光仰臉看了會兒,忽然說:“追你的人有星星這麼多嗎?”

章宇航“哈?”一聲,笑了:“蔣芸誇張的。”

“那你也很受歡迎啊。”申桐光看著他剪得乾淨的後頸,“為什麼不交往試試?”

他想起那次在電話裡聽到有人問他要微信號的事,心口好像忽然被摁緊了木塞子,五味雜陳地發悶。

章宇航拖著他的腿把他往上顛了顛:“沒合適的唄。”

“那我就是合適的?你怎麼知道?靜安寺榕樹底下算命的說的?”

“又不是解數學題,哪那麼多原因啊?”章宇航微微側過臉看他,眉峰唇角都揚起笑意,“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行嗎。”

他隨口說完就扭過頭去,申桐光呆了一會兒,忽然從後麵用力抱住他脖子:“那你再多看幾眼,好好看啊,千萬彆忘了。”

“忘不了,下輩子也忘不了。”

“下下輩子呢?”

“下下下,下下下下輩子也忘不了,夠嗎?再說嘴都瓢了。”

鬨了會兒,申桐光又想起來一件事:“哎,你第一次在外麵請我吃飯還是吃的麥當勞呢。”

那次還是他們剛認識不久那會,有天晚上章宇航來得晚,又實在懶得做飯,就帶他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搓了一頓。

仔細一想那還真是他們第一次在外麵吃,大學生而已,約會吃M記和麻辣燙的海了去了,再說他們那時候又沒交往,章宇航根本沒考慮那麼多。

他想了想說:“改天請你去吃魚翅皇宮。”

“不要了。”申桐光閉著眼,饜足地拿酒意滾燙的臉貼著他的脖子,“我覺得麥當勞挺好的,鴛鴦鍋也行,都比剛剛的菜好吃。”

第22章 上輩子欠了他的

開春了,萬物複蘇的季節,章宇航作為祖國之花朵明日之棟梁,按部就班地開始實習。

他在一家龍頭傳媒公司編輯部做策劃助手,名號叫得挺好聽,實則任牛馬之務,時不時就得帶著筆記本回來幫忙剪視頻改方案,一弄就是好幾個小時,還要抽空備考研究生。

申桐光閒人一個,光在旁邊搗亂,打完遊戲跑過來抱著他腦袋亂揉,作捧心狀:“哎呀,黑眼圈這麼大,好可憐好可憐,讓哥哥來養你吧。”

章宇航麵不改色地盯著電腦屏幕:“不學狗叫。”

“你滴硬氣滴乾活!”申桐光磨牙,“都住我家了還不服!”

“怎麼還倒打一耙呢?”章宇航勾唇笑了,“當初不是你攔著我找房子的嗎。”

“扯,我什麼時候——”

“我看了兩天房子,你就打電話說你餓了兩天,再不吃我做的飯就會胃穿孔然後得腸膜炎活活死掉,最後被甲乙丙丁啃掉臉變成無名屍體。”章宇航把電腦往旁邊一推,清楚明白地跟他算賬,“還說什麼來著,哦,甲乙丙丁成了留守貓童,茶飯不思,每天都試圖離家出走、千裡尋父,結果我回來的時候一稱,它比剛開始還沉了半斤,是不是?”

“那是因為——”

“那天我一回家你就對我使用美人計,苦肉計(指甲乙丙丁)外加床上三十六計。”章宇航眯了眯眼,“隨後你在泡澡的時候盛情邀請我與你同居,美名其曰省租買房,提高生活質量,水電費全免,三餐歸我我歸你,情況是否屬實?”

“我——”

“說謊的人死後下地獄,活吞一百顆菠蘿蜜核。”章宇航挑眉,“另外,其實我那天看的房子還挺不錯的。”

“……真不好意思,”申桐光甜甜一笑,“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工作,失陪。”

一百顆菠蘿蜜核,也太狠了!

他若無其事地彎腰抱起甲乙丙丁,在章宇航銳利的視線中緩緩飄走了。

章宇航看著他關門,重新拉過電腦,點開剛才隱藏的窗口。

絢麗的網頁上用倒計時形式標示著下一期漫畫刊物發行的時間:八天。

八天,我跟你秘密的距離。

日曆又翻過兩頁,一個春雨霏霏的午後,申桐光正戴著毛絨眼罩躺在床上補覺,忽然被一陣劇烈的臭味驚醒了。

那個氣息,根本無法用人類語言描述,就好比有一隻吃壞肚子的臭鼬趁著你睡覺啪嘰坐在你的臉上,儘情地、肆意地、爽快地釋放了。

申桐光掙紮著爬起來,驚恐地看到甲乙丙丁正在他被子上出恭。

甲乙丙丁被他看著很不好意思,但同時也很痛苦,因為它偷偷吃掉了申桐光中午吃剩的咖喱飯,它顯然沒有上過營養課,不知道菜裡的油分對於一隻六斤重的小貓咪來說很恐怖,所以就無法控製地,華麗麗地拉肚子了。

申桐光足足有十幾秒沒有任何動作,一半是因為還沒完全睡醒,一半是因為超出震驚,眼前的畫麵在他眼裡已經變成了一坨馬賽克……床單上一瀉千裡的馬賽克。

甲乙丙丁解決完生理問題,抖抖毛,躊躇著,試探性軟綿綿地對他叫了一聲,示好的意思。

這聲叫讓申桐光徹底崩潰了:“都這樣了就不要再裝嗲嗲小女生了!我拜托你!”

他刷地跳下床,把堪稱生化武器的床單扯下來,身上滋溜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胡亂套上拖鞋就衝出門往樓下跑。

直到把那條床單扔進垃圾桶裡,申桐光才恢複呼吸。

正飄著朦朦朧朧的細雨,溼潤的泥土氣很好聞,他忽然聽到有個含笑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愈走愈近:“桐光,你站在這裡乾什麼?雨傘又被搶走了嗎?”

“這把先給你打,明天我幫你教訓他們。”

申桐光整個人像突然被雷劈中,心臟狂跳。

他有點羞慚似的,用力咬了咬嘴唇才轉過身:“謝謝——”

手指在半空中僵住,蒼白得驚人。

身後空無一人,隻有細密溼潤的雨絲不間斷落在他眉間發梢。

申桐光穿著單薄的睡衣,怔然出了會神,隨後才苦澀地抿唇笑了笑,轉身往樓棟走。

瘋子,為什麼又開始出現幻覺了,明明已經很久很久沒想起來過了。

因為章宇航在身邊,他真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再做那些夢。

等爬到六層,申桐光猛然看到自己家的屋門正大敞著。

他腦袋裡嗡地一聲,才想起自己剛剛急著扔掉床單,什麼都沒管就直接衝出去——甲乙丙丁!

申桐光跑進屋子裡,沒有,衣櫥,沒有,廁所,廚房,工作間,陽台,沙發背麵,甚至洗衣機——通通沒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層森森的冷汗從身上每個毛孔滲出來,申桐光克製不住地連聲音都在發顫:“甲乙丙丁!”

“你出來,我沒生氣,真的。”

他焦灼地拿著零食袋子各個屋晃:“寶寶,有凍乾吃,快點出來吧……”

這樣招魂似的白折騰了十分鐘,申桐光不得不認清事實:甲乙丙丁跑掉了。

他懸在喉嚨的心好像猛然沉下去,直線墜落,砸穿地麵,一直跌到最陰森冰冷的地方。

血液凝固了幾秒,他咬咬牙,轉身再次跑出家門。

“甲乙丙丁!”

申桐光急急地走在雨裡,一路大喊小貓的名字。

經過的路人接二連三投來驚詫的眼光,春寒料峭,況且還下著這麼冷的雨,大家都是為生活奔忙的人,何苦這麼做戲。

雨勢已越來越急,沒過多久申桐光就被淋得渾身濕透。

密集的水珠從他發尾和睫毛上不斷滾落,他越走越感覺混沌,好像半空中往前行進的一條路突然稀裡嘩啦全部崩塌了,滿地碎塊壘磚,不知何處是歸途。

有輛黃色的出租車從路邊經過,嘩啦濺起齊腰高的積水,剛駛出去十幾米,忽然又猛地刹住。

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飛快衝進雨裡,他甚至來不及追上他,驚怒交加地大吼了一聲:“申桐光!”

那個清瘦的身影置若罔聞,繼續往前。

章宇航也顧不得自己剛買沒多久的西服套裝,淋著雨悶頭往前跑,直到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強製讓人轉過身來。

申桐光隻覺得眼前猛然一晃,失魂落魄地抬頭,忽然愣住了。

他麵色蒼白地看著章宇航,仿佛重新插電的機器人,空洞的眼神輕微亮起來,%e8%83%b8口也開始深深起伏。一次,兩次,焦灼的心臟被淋了熱油,騰地竄起火焰。

緊接著,他的嘴唇動了動,被雨打濕的臉整個擰起來,完全崩潰:“怎麼辦,甲乙丙丁被我弄丟了——”

“我真的不能養貓。”他手指痙攣地用力抓住章宇航衣角,失控地大哭起來,“我什麼都養不好!我說過的,我養不了甲乙丙丁……”

暴雨傾盆的街,行人都在匆匆奔向下一個地點,沒有人會停下來在意這麼一個蒼白失態的青年。

他就像冥王星突然被全世界遺棄,唯一的區彆是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歸屬,隻能被囚在遊離社會之外的時間和空間亂撲亂撞。

申桐光不停說著對不起,眼眶圈出淺紅的邊界,那種滿不在乎的傲嬌已經被生生折斷了。

章宇航最受不了他這樣,心臟仿佛被攥成一團向內蜷縮,渾身血液都在瘋狂逆流。

他不受控製地握緊對方被雨淋透的冷滑的手臂,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真欠了申桐光的,否則為什麼身體裡有根軟肋是由他化成,輕輕一碰就連筋帶骨血肉模糊地痛。

第23章 我隻有這個了

“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