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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桐光裹著毯子打哆嗦,渾身還濕漉漉地往下滴水,把沙發都洇濕了一大片。

他伸手接過杯子,也不喝,隻呆呆地盯著水麵發呆。

甲乙丙丁的玩具,貓砂,貓碗都還擺在那裡,申桐光不自覺地又流眼淚,掉在杯子裡,他趕緊低下頭,怕章宇航看到。

“好了,彆哭了。”章宇航心裡也空落落的,可還是打起精神給他擦頭發,“三條腿跑不遠,明天在附近貼個尋貓啟事看看,你趕緊把湯喝了。”

貓又不是忠心的犬類,其實很難養熟,可是申桐光還是冒了點希望,止住眼淚開始喝薑湯。

章宇航沉默地給他擦完頭發,把濕透的西裝外套拎起來往衛生間走。

申桐光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說:“你不生氣嗎?”

章宇航頓了頓,轉過身:“生氣。”

“那你為什麼不發火。”申桐光紅著眼睛看他,很欠揍地說,“不用憋著啊,想罵就罵,我不會還嘴的。”

比起大發雷霆,他更怕對方這種隱忍的、不溫不火的態度。

大概聰明的人都更懂得隱藏情緒,那個人也是,蔣芸也是,因為這樣就不會被人看透,從而抓住弱點吧。

章宇航的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承認自己笨,琢磨不明白。

“我罵你乾什麼?”章宇航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生氣的是我把甲乙丙丁帶回來又沒儘責任,白天都是你在照顧它,我當時太衝動了,對不起。”

申桐光傻了一樣,攥著毛毯半晌沒講出一個字。

章宇航見他沒什麼話要說,就繼續往洗手間走,準備把衣服放進臟衣簍。

衛生間一片黑暗,他抬手開燈,餘光忽然看到臟衣簍裡輕微動了動,緊接著,一隻橘白色的小爪從衣服堆裡伸出來。

章宇航好氣又好笑,大聲喊:“申桐光!”

申桐光嚇了一跳,拿手背胡亂擦著眼睛,悶悶地“啊”了一聲。

“快點過來。”

他進洗手間的時候,甲乙丙丁正美滋滋地地打著哈欠坐在臟衣簍裡%e8%88%94毛,絲毫不知道兩個人為了她有多狼狽。

申桐光的心情從震驚,到失而複得,到悲喜交加,最後變成惱怒。

他猛地甩掉毯子,崩潰跳腳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我扒了你的皮!”

他擼起袖子就往上衝,甲乙丙丁見形式不好,立刻骨碌一翻露出軟軟的毛茸肚皮,兩隻圓眼睛滴溜溜地閃。

章宇航在身後嘖了一聲:“真舍得?”

當然——不舍得。

申桐光蔫蔫兒收手,悲傷地把臉埋進甲乙丙丁肚皮裡,隻想把自己活活悶死:“怎麼辦,我覺得我被它PUA了。”

完全就是場鬨劇,還好是場鬨劇。

那天晚上要睡覺的時候申桐光格外黏人,洗完澡之後整個兒窩在章宇航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腰,在他脖子上亂啃,像什麼小動物一樣。

屋裡隻開了一盞微弱的床頭燈,氣氛很有點擦槍走火,章宇航剛想繼續下去,申桐光忽然鬆開他,皺眉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道:“好想吃辣鴨脖啊,街邊賣的那種。”

“申、桐、光!”章宇航額頭青筋亂跳,“我給你做爆炒腰花,竹筍炒肉絲,你吃不吃?”

“你怎麼這麼好啊。”申桐光沒皮沒臉地又要啃他脖子,被章宇航冷著臉一把推開,隻好趁機在他下巴啵了一下,“唉不行,越說越餓了,快點睡覺吧,麼麼噠。”

之前他都是晝夜顛倒,睡覺困難戶,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挨著章宇航覺得特彆安心,所以很快就犯困了。

今天淋過雨又折騰一遭,心情大起大落,確實累了,沒一會兒申桐光的呼吸就變得勻淨悠長。

章宇航躺在旁邊隻能滿腔邪火地咬著牙,努力在被窩裡控製自己降旗。

經過這次事件,申桐光變得非常警惕而多疑,吃完飯之後他必然要把碗碟都收拾好,進出門之前肯定要檢查幾次甲乙丙丁的位置。

甲乙丙丁蹲在窗台上看鳥,申桐光喝著可樂走過去又倒回來,冷笑:“野心心的,剛換了金剛紗窗,你爪子撓斷都跑不出去!”

甲乙丙丁置若罔聞,視他如空氣,歪著頭繼續癡迷地看鳥。

甲乙丙丁趴在床底睡覺,申桐光一會兒不見就四處找她,從屋東頭衝到屋西頭,最後跪在床沿朝裡麵瘋狂粗喘:“哈哈哈小滑頭,你以為我會再衝出去找你嗎?No!NoNo!”

甲乙丙丁紋絲不動地農民揣,掀起眼皮懶洋洋瞟他一眼,繼續睡。

甲乙丙丁上廁所,申桐光就蹲在貓砂盆旁邊看:“嗯,是小便啊,你尿你的,我必須繼續觀察你拉不拉肚子……你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會吃你尿的貓砂大團子嗎?會偷吃彆人剩飯的是你!”

甲乙丙丁公主欻拉欻拉扒貓砂,扒得他腳邊一堆,然後冷漠地跳走。

這麼神經質了一星期,甲乙丙丁竟被他搞得食欲減退,便秘,另伴有半夜驚醒嗷嗷嚎叫等症狀,申桐光這才不甘心地作罷。

主要是他工作上遭遇了一個比較大的挫折,也沒辦法24小時盯著貓看了。

最終話的手稿剛交沒幾天,編輯就約他談談,本來隻是很簡單的修改環節,但是對方說隻有當麵才能說清楚,他也沒什麼辦法。

地點是家附近的咖啡店,申桐光剛進去就看到編輯穿著白襯衣加針織馬甲,像侍應生一樣,正推著黑框眼鏡看桌上的稿子。

說起來很離譜,他和編輯共事了三四年,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姑且知道姓楊,大齡剩男,之前是岸本齊史狂粉,後期黑化了,又重振旗鼓成為諫山創的忠實追隨者,結果……

總之,嗯,是個比較悲劇的男人。

申桐光坐下來,看了看麵前的芝士蛋糕:“謝謝。”

編輯明顯沒聽進去,沉迷地看手裡的稿:“唔。”

申桐光吃了半個蛋糕,對方才心滿意足地把稿子看完,合上推到桌子中間:“畫得很好,但是要全部重畫。”

“……”申桐光人傻了,“你說什麼?”

“這是組織上的指示,你能明白吧?”編輯看看手表,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又不是報複社會,不能把主角畫死啊,還是拉著全人類一起。”

申桐光%e8%88%94了%e8%88%94嘴唇,有點想笑:“這是我的漫畫。”

“幾個人知道?有五個嗎,六個?”

“我不會改。這個結局是我去年就想好的,完全符合劇情和人物設定。”申桐光攥緊了手裡的叉子,努力把想法捋清說出來,“布奇卡二十多年來效忠軍隊,信任軍隊,為了製作拯救人類的血清甚至把弟弟的存在也開誠布公,可是回報他的是什麼?軍隊拿他的親侄子做實驗體,把剛會叫媽媽的孩子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沒有任何人理解他們,隻有唾罵、仇恨、疑慮,布奇卡最後把病毒倒入水池是對這個完蛋的世界徹底失望了……我相信真心追漫畫的人能明白。”

他有點語無倫次,感覺解釋這些東西又沒意義又疲憊,最後無力地添上那麼一句,聽起來很可憐。

“我當然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但是上頭的能聽進去嗎?”編輯摩挲著胡子拉碴的下巴,微微偏頭,鏡片反出雪白的光,“況且,你確定追了三年多連載的讀者真的想看這種悲劇?現實生活已經夠慘烈了,再給讀者插一刀——齊靜騰可不會挨你這種背刺,他才懶得理解什麼情節人物,他隻在乎名聲。就這麼說吧,你不改,這一話就得延期。”

申桐光抿了抿唇:“人類滅亡應該是Happy Ending才對。”

編輯不回答,沉默了片刻,申桐光又輕聲開口:“這些年我給齊靜騰賺了那麼多錢,那麼響的名聲,他還不滿足嗎?

“他領大獎,買彆墅,養小三,做各種節目,飛去那麼多國家簽售……我都知道,我都不在乎。”申桐光緩慢揚起視線,死氣沉沉的眼睛仿佛一對漂亮玻璃珠子,“現在你們要我把作品也犧牲給他嗎。”

他直直盯著桌對麵的男人,唇邊還沾著一點蛋糕碎屑,表情在將碎欲碎的邊緣:“……我隻有這個了。”

被權勢壓折了腰,那種倔強又隱含哀求的眼神,是個有良心的人被注視著都會感到難受。於是編輯很快放下咖啡杯,抽身站起來。Ψ思Ψ兔Ψ網Ψ

“彆太難過,我很喜歡《冰箱裡的吸血鬼》,很榮幸給它做編輯。”往外走的時候,他用力抓了抓申桐光的肩膀,“但是你也知道吧,我喜歡的漫畫最後都是什麼結果。”

申桐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渾渾噩噩像孤魂野鬼一樣在血色夕陽中前進,懷裡還抱著自己那遝嘔心瀝血的稿子,一個大垃圾抱著一坨小垃圾。

他心煩意亂,輸家門密碼的時候錯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打開的時候隻聽嘭一聲,走廊聲控燈大亮,無數彩色紙片從他頭頂洋洋灑灑落下來。

突然迎接主人公待遇的申桐光愣在當場。

“祝賀祝賀。”章宇航把生日帽往他頭上一套,咧嘴笑道,“熱烈祝賀申桐光同誌二十五歲誕辰!”

第24章 三觀不合八字不順

申桐光暈暈乎乎地被拉進屋換了鞋才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很久不過生日了,也從沒對章宇航說起過。

“問你自己,”章宇航好整以暇地看他,“身份證隨處亂丟,被誰看到都不奇怪。”

“章宇航。”申桐光真誠地說,“我覺得你這個人真的很恐怖。”

“嗯,因為我不僅了解你的外在,也熟悉你的身體內部。”

申桐光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惡……”

章宇航把他手裡的文件袋放到鞋櫃上,牽著他往客廳走。

房間中央的玻璃茶幾上擺著一隻超級豪華的網紅大蛋糕,拔地而起三大層,另配一瓶金光閃閃的香檳。

申桐光沒戴眼鏡,看一眼就嚇得蹦起來:“你把誰家婚禮蛋糕偷來了你!”

“能不能說點好的?”章宇航直想掐他,“二十五了,奔三轉折點,不得好好過一過?”

“可是你搞這麼大排場……”申桐光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地說,“會讓我覺得過完這次就要over了。”

章宇航微笑,轉身就開始掐他臉,掐得申桐光嗷嗷叫。

點蠟燭唱生日歌的時候章宇航難得羞澀,他唱歌找不準調,忽高忽低的,但是勝在聲音好聽,嗯,主要是臉長得比較上乘,其他的就瑕不掩瑜吧——申桐光內心OS。

唱完了,申桐光還眼睛亮亮地看他,看得章宇航直接破功,麵紅耳赤地低咳一聲:“吹蠟燭許願啊。”

好在屋裡燈都關了,幾根小蠟燭也照不出他羞得和黃花大閨女似的。

申桐光笑眯眯地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一片黑暗中,章宇航等了會,問:“許完了?”

申桐光“嗯”了聲,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