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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在雨中流了一地,其中一個人摁著她受傷最嚴重的大腿動脈,另一個人則拿出紗布對她身上的傷口進行簡單處理。

“你們能把她送去醫院嗎?”哈裡什說,“她流的血太多了。”

“抱歉,”一人開口道,“我們還有任務。”

哈裡什祈求道:“拜托了,哪怕是把她帶到你們的直升機上也好,在雨中她活不了多久的!”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合力將女孩抬到直升機上。

哈裡什站在直升機外麵向他們至謝,激動得語錄輪次,裡麵的人卻向他招手:“你也上來。”

哈裡什愣了愣,連忙登上直升機,溫暖的氣流瞬間包裹了他全身,艙門關上,直升機立即升空。

“你們撿了個什麼東西上來?”駕駛座上的人說,“這可不是救護車。”

“少囉嗦,”有人不耐煩道,“開你的飛機。”

“你的脾氣真差,雷蒙少校,”駕駛員說,“我的意思是,這不是救護車,因為我們的目的地不是醫院而是地獄,你怎麼忍心讓這兩個年輕人和我們起下地獄呢?”

“都一樣,你該不會以為他們去了醫院就能活下來吧?”雷蒙邊說邊扔給哈裡什一副橡膠手套,“帶上它,幫我個忙。”

哈裡什完全聽不懂他們的對話,戰戰兢兢地把手套帶上,等候下一步指示。

雷蒙說:“我現在要給她止血,你的任務是摁住她的動脈,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鬆開,知道了嗎?”

“你說得對,”駕駛員笑了笑,“沒有人能從這裡逃脫,隻有我們會趕著進來送死。”

雷蒙開始替女孩處理傷口,他的手法並不專業,看上去有點粗魯,如此粗糙的手實在不時候做這種細活兒,但他的神情卻十分冷靜,甚至還能分出精力繼續與駕駛員聊天。

“不是送死,是執行任務,”雷蒙淡道,“總有人會為了世界和平犧牲,我們就是首當其衝的一批,拿出你加入瓦爾哈拉時宣誓的勇氣來,我們就是為這一天而活著的。”

哈裡什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任務”,也不知道“瓦爾哈拉”是個什麼東西,他現在緊張得牙關打顫,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看一場鮮血淋漓的外科手術,女孩的血像是塗抹在他眼睛上一樣,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根本無法思考。

直升機飛至山區,下麵是白茫茫一片,霧霾遮擋了大部分視野,分不清哪裡是雲哪裡是雪,但如果他們能看得清,就會發現這些覆蓋在高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全部以類似流沙的方式運動著。

之所以說是類似流沙,是因為它的速度要比流沙快上許多,換而言之就是山上無時無刻都在發生雪崩,地殼的劇烈振動讓雪無法停留在山坡上,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崩離瓦解。

由於找不到落腳點,比他們先來到此處的那幾輛直升機還在空中盤旋,由於磁場受到乾擾,他們無法用內部語音交流,隻能憑長期並肩作戰的默契行事。

雷蒙僅僅在兩個小時前才接到任務通知,他立即安排了能夠聯係上的所有獵手,並且以最快的速度組織了這批先遣小隊。

他們的任務內容不僅僅是偵查情況,還包括清除目標,但是按照目前所見的一切推斷,這次的目標強度遠超預期,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是“那個人”。

福爾圖娜號事件才過去幾天,瓦爾哈拉連搜尋計劃都還沒有製定完善,居然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

隻可惜,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當前磁場過強,發動機運作受限,”駕駛員彙報情況,“旋翼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們必須找地方降落!”

雷蒙小心翼翼地在女孩傷口上縫針,機身劇烈搖晃著,他很難才能找準位置,警報聲充斥在狹小的機艙內,一滴汗水從他鼻尖滑下。

終於,最後一針縫完,雷蒙邊打結邊下達指令:“帶上降落傘,準備降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剛才和他一起下機救人的獵手說:“我們的裝備都在直升機上……”

“隻帶必需品,”雷蒙說,“帶多了也是白搭,到時候你自己都會扔掉。”

這不僅僅是裝備的事,拋下直升機後還有一個最致命的問題是他們該如何走出這片充滿殺機的雪山?

這無非是自斷後路!

但他們也明白,雷蒙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此強大的磁場內直升機早晚會變成毫無作用的破銅爛鐵,在墜機之前跳機已經是最好的方式。

包括哈裡什所有人都背上了降落傘,隻有仍然昏迷不醒的女孩除外,雷蒙直接橫抱著她跳下直升機,破開萬丈高空上冰冷的空氣,穿過雲端,如流星般墜向地麵。

*

沈時年撥開覆蓋在臉上的雪,艱難地呼吸著,冷空氣灌進肺裡,讓他麻痹的神經得到暫時的清明。

這是他第三次被雪掩埋。

雖然每一次都能在地震停止的間歇時找到出路,眼前純白的世界還是令人心生絕望,沒有人可以抵禦這種級彆的災難,由於暴風雪的到來,積雪的厚度還在不斷增加,希望越來越微茫。

沈時年咬緊牙關,再次爬上雪麵,逆著風雪往回走,他要到被雪崩衝走之前的位置。

這場災難無疑是由顧炤引發的,沈時年不知道兩人被衝散後他那邊發生了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記憶原路返回,直到找到顧炤。

可是每一次他才走沒多遠就遇上下一波雪崩,這樣來來回回好多次,他其實早就喪失了方向,卻還是沒有放棄。

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到達那個地方。

這一次也是如此,他才走出一百米不到,地麵又開始搖晃起來,山頂上的積雪再次席卷而來,沈時年找到一塊岩石,立即躲在岩石後麵。

雪浪洶湧地拍打著岩石,岩石慢慢有了鬆動的跡象,沈時年在它滾動之前率先離開它的運動軌跡才沒有被一並推下山坡,但是很快他就又被白雪淹沒。

好幾頓重的雪砸在他身上,擠壓著他的骨骼和%e8%83%b8腔,如此反複受折磨,再堅硬的身體也有撐不住的那一刻。

沈時年從衣袋裡摸出一個圓管狀的冰涼物體,黑暗中看不見它的模樣,但他自己卻很清楚,這個東西有淡紅的顏色,是他從那一箱“Naglfar”裡挑的最淡的一支。

他很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因為他親眼看見已經死去的時間注射完這東西後發生了怎樣的改變。

沈時年死命咬著嘴唇,終究還是將注射劑放了回去,此時地麵的震動逐漸放緩,他奮力往上刨開壓在身上的雪,想要重複剛才所做的一切。

但是這一次,在他還沒呼吸到新鮮空氣之前,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用力把他往外拉。

那人高呼道:“雷蒙少校!這裡有個人!”

第73章

在埋在雪裡的那個人被拉出來之前, 雷蒙就意識到不對勁,立即大喊:“快躲開!”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雪花紛紛揚揚地炸開, 漫天飛灑著, 隱約能看見其中有一個人影。

雷蒙下意識地摁住手裡的武器,隻可惜所有的金屬物隻聽那一個人的召喚, 他身上所有含金屬的裝備都被瞬間奪走, 最後隻能死死捂住褲腰帶, 罵道:“你他媽的有完沒完?!”

雪幕散開,沈時年出現在眾人麵前, 在場大多數都是“老朋友”,發現身上的金屬物消失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他是誰了。

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繳械這一招通常能出奇效,但用在自己身上的滋味就非常不好受了。

金屬物圍繞在沈時年身邊, 溶解拚接成其他形狀,他們帶的裝備本來就不多,就算全部轉換成武器也造不成什麼威脅, 但沈時年很快就以行動告訴他們自己要這些金屬有什麼用。

在雪崩的擠壓下,他的小腿骨從中間斷裂開, 膝蓋粉碎性骨折, 他奪來的金屬物化為鋼釘將骨頭暫時連接起來, 剩餘的則變成拐杖的模樣。

他撐著拐杖,繼續往山上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雷蒙愣住,警惕地打量著他, 其他人也都沒有擅自行動, 眼睜睜看著沈時年從他們麵前路過。

所有人眼裡難免有敬畏的神色,沈時年是瓦爾哈拉的傳奇,他從十六歲起就活躍在各種高危獵殺場上, 真正和他並肩作戰過的人很少,但大多數人都聽說過他的事跡。

果斷利落是他的風格,冷酷堅決是他的個性,他如行走在人間的修羅,負責把那些本不該存在於世的惡鬼帶回地獄。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台冷漠的殺戮機器,從來沒有人能從他臉上讀出什麼情緒,就連和他相處最多的雷蒙也始終無法摸清他的所思所想,沒有感情的人天生適合成為獵手,所以在他的名字確確實實出現在叛逃名單之前,沒有人認為他會為了另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

“這麼久沒見,連個招呼都不打?”雷蒙對他說道。

沈時年並未停下腳步,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自顧自地繼續向前,他必須得在下一場雪崩到來之前更靠近那裡才行。

這些人在他眼裡根本不止一提,如果他們要發起攻擊,即使是在受傷的情況下他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突出重圍,更何況他還有一張底牌。

注射“Naglfar”之後他極有可能也變成怪物,如果他動用底牌,那這就會變成一個屠龍勇士終成惡龍的故事。

他這麼多年來的堅持和信條都會被打碎。

人的信仰遠比生命重要,但他既然一開始就選擇把Naglfar帶在身上,那麼一定是做了某種覺悟的。

同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信仰和那個人比起來又有什麼區彆呢?

其他獵手都等待著雷蒙下達攻擊命令,但雷蒙始終沒有說話,而是目送沈時年離開。

“優柔寡斷可不是你的性格,”直升機駕駛員說,“沒想到你是這麼念舊情的人。”

“你想錯了,”雷蒙回過頭看他,輕飄飄地說,“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駕駛員嘲諷地笑道:“剛才是誰說要拿出宣誓的勇氣?”

“勇氣是一回事,魯莽又是一回事,”雷蒙意外地耐心道,“而且我們現在未必是敵人。”

駕駛員一愣:“你的意思是……”

“跟上他,”雷蒙終於發出指令,“所有人都不要掉隊。”

說完他又掃了哈裡什一眼,哈裡什抱著昏迷不醒的女孩,在寒風中縮著脖子,怎麼看都是隊伍裡最容易掉隊的那一個。

雷蒙讓人在他的腰部綁上繩子,然後安排彆人背著女孩前行。

目睹了金屬物神奇消失的哈裡什戰戰兢兢地說:“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雷蒙沒有理會他,反倒是駕駛員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

由於各種原因,佟念抵達瑞士時已經是一天後,和他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一個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的小帥哥。

海關檢查著他的行李箱,扯出那本封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