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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列車 惜禾 4386 字 1個月前

師說,“女孩子是很嬌嫩的花兒,要好好保護。”

寧放熱得頭發跟刺蝟似的,全是汗,仰頭問:“那還帶她玩兒麼?我們在學校都不跟女孩玩。”

宋老師笑起來:“除了我剛剛說的,其他你們自個掌握。”

夏天衝個涼的事,很快就好,嶽佳佳短短脖子上撲了厚厚一層痱子粉,被唐老師牽出來,小褲衩小背心穿的好好的,幾根小細毛也被唐老師分成三七分,梳得整整齊齊。

小閨女低著頭,腳拇指動啊動。

唐老師放手:“去玩兒吧!”

宋亦立馬牽住,帶到自己房間給妹妹吹電風扇。

主臥裡,剛還教兒子的宋老師謹慎湊到媳婦身邊,很是不確定:“你說我能抱抱她麼?”

宋亦跟他爹像,骨子裡一模一樣,很多時候這個家唐老師才是主心骨。

唐老師爽快:“怎麼不能抱了?她又不是十□□的大姑娘。也就咱們家講究,回頭你抱著到胡同口買糖吃,我看看誰敢說什麼!”

說著,唐老師想起剛才洗澡時小閨女的懂事,歎口氣:“你多哄哄佳佳,讓她知道多的是人疼她,她就不怕了。”

宋老師就很期待了,當年唐老師懷上的時候他就希望是個閨女,每天幻想有件小棉襖冬天暖著他夏天也熱著他,可出來一瞧,是個帶把的,又趕上國家政策,也就歇了心思。

那年嶽老爺子不知打哪撿回來個小閨女,宋老師眼巴巴看著一點點長大,他心裡喜歡,但與這閨女最近的距離大概也就是唐老師抱著她坐了一回摩托車。

宋老師站在門邊衝唐老師笑:“嘿,我現在就去!”

小姑娘安安靜靜吹風扇呢,風大,一吹小分頭就吹散了,搭在額上,宋老師呼啦一下捧起來:“走,叔叔帶你去買糖!”

這是嶽佳佳從未體會過的高度,視野和空氣都不一樣,她緊張地抱住叔叔,這份依賴叫宋老師走路都帶風,後頭還跟著倆哼哈二將,沾妹妹光,來蹭吃的。

唐老師從頭笑到尾,等宋老師捧著娃娃回來,推他一下:“傻子。”

夫妻倆肩上多了一擔,瞧著卻開心,躲在廚房裡做約定,要好好把這閨女拉扯大。

第5章

晚上寧山河下班,請回來一人。劉珊做了好些拿手菜,香味老早就飄進宋家。

宋老師下廚,全家吃麵,六必居的醬瓜、稻香村的鬆仁小肚和蒜腸,切片碼在麵上,也挺像那麼回事。

小娃娃筷子使得不好,宋老師幾剪子全給剪碎嘍,讓她拿勺舀著吃。她吃著吃著停下來,吐倆字:“回家。”

這事唐老師還沒來得及跟她商量呢,放下碗,問:“閨女,往後你就住唐阿姨這兒,成不?”

小腦袋搖了搖,指指自己家。

那是她和爺爺的家,忘不了。

唐老師和宋老師麵麵相覷,宋亦說:“媽,沒事兒,晚上我陪妹妹睡那。”

小娃娃聽了,重新開始吃麵。

...

寧家,寧山河與多年的老兄弟坐在桌邊,劉珊忙來忙去,最後一道紅燒肘子端上桌。

來者忙道:“嫂子彆忙了,一塊吃吧!”

劉珊捧著未顯懷的肚皮十分賢惠地擺擺手:“這兩天胃不舒服,你們吃你們吃,不夠喊我。”

那人遲疑:“嫂子是不是……”

寧山河紅光滿麵,點點頭。

“那……”

寧山河敞開直說:“今兒想拜托你件事兒,我們這院有個小孤女——”

他指了指窗外:“嶽老不是走了麼,前些天街道內些人來鬨一場,你應該也聽說了。”

來者點點頭:“你還真管呐?你媳婦這……”

寧山河往杯裡倒上五糧液:“那不是臭小子從小到大就跟我張過這一回嘴麼,我當老子的能不應?”

來者笑:“你也有心軟的時候。”

寧山河不服:“是他先跟我服軟,一年多了,頭一回跟我服軟。”

來者指了指裡屋,窗戶上映著劉珊的身影,問:“小放知道麼?”

寧山河含糊嗯了聲:“那臭小子精著呢。”

來者與他碰杯:“那你這不叫心軟,叫息事寧人。”

“甭管這麼著,有用就成。”寧山河說,“孩子爺爺留了房,還有補助金,是個有頭有臉的體麵人,走的時候單位來的全是領導,隔壁老宋也願意留下孩子,我尋思這麼著總比在孤兒院強。”

“能行麼?”

“院裡倆小子看著,能行。”

“成,你老寧張口,這事我給你辦好,你這麼多年也就這一回。”

寧山河看了看,裡頭劉珊已經躺下了,他壓低聲兒:“寧放再機靈也還是個孩子,我給他找個媽照顧他,他還不樂意,我工作性質擺在這兒,心裡全是為了他,他倒還怪上我,哥們這心裡忒不好受。”

來者拍拍肩,隻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月上枝頭,寧山河微醺著送老友出來,寧放在家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見麵打招呼:“叔叔好。”

叔侄倆問候兩句,寧山河一雙眼鷹似的盯著寧放,宋亦緊張地扯扯他,小聲說:“彆跟你爸硬來,找揍不是,佳佳看你呢。”

寧放一回頭,那扇窗戶又露出了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顯得有些緊張。

“睡你覺,瞅什麼。”少年冷冷一聲,那顆小腦袋嗖一下不見了,燈都滅了。

隻有月光的屋子裡,小小一坨團在薄毯裡,緊緊閉著眼。

院中,寧山河的哥們拍拍寧放,當回和事佬:“彆怨你爸,父子哪有隔夜仇。”

寧放直接一句:“他不是我爸。”

說了就走。

直接進了嶽爺爺屋,把門鎖了。

小娃娃哪能睡著,提心吊膽的,露出兩隻眼睛,看站在屋中的小小少年。寧放瞧了瞧,屋裡就一床被子,毫不在意踢了鞋睡在了小不點兒身邊。

嶽佳佳本來是柔軟的一塊豌豆黃,忽然就成了老豆腐。

她其實有點怕他。

寧放扭過臉盯她,她趕緊閉上眼裝睡。

宋亦站在院中和寧山河對對看,扭頭也跑回家。

唐老師見他回來,咦了聲。

宋亦指指外頭:“我看阿放今晚又回不了家了,還是他陪妹妹吧,寧叔叔臉色好嚇人。”

夜裡,唐老師和宋老師手拉手站在窗邊看了眼,倆孩子抵著頭睡了,像兩隻孤單的幼獸。

...

寧放睡到半夜覺得涼,人把被子一裹一滾,整個霸占住。而床邊邊,熟睡的小豌豆黃忽然皺著眉哼哼,肉?肉的手指緊緊扒著草席,沒幾秒就哭了出來。

白日裡安安靜靜的小孩,雖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但有屬於這個年紀的直覺,怕被人嫌,怕趕她走,到了夜裡才敢難過,想爺爺,可爺爺說了什麼她聽不見,爺爺的模樣她也快記不得。

寧放是被這小動物似的抽泣吵醒的。

他皺著眉,看嶽佳佳在噩夢裡哭泣足足看了有十幾秒,期間一動不動。

風扇呼呼刮大風,吹得小家夥縮在一起抖了抖,少年驀地伸手一摸,摸到她冰涼的小手,下一秒坐起來,把人托到懷裡,用本來就屬於她、卻被他搶走的薄毯密密裹好。

被子裡,隻有他們倆,這讓少年很放鬆。

嶽佳佳在他懷裡轉醒,那麼近地看哥哥,覺得哥哥和白天很不同。

寧放麵無表情顛了顛腿,小姑娘在他腿上拋了拋,一時傻傻呆呆的。他見沒哄好,抿了抿唇。

小娃娃心事重重,大概是夜太深,是被子裡太安全,她悄悄問出心中的難過:“哥,哥哥,我真、真的不是爺爺爺……的孩子嗎?”

寧放聲音又冷下來:“你這什麼毛病?舌頭給我捋直嘍。”

她低下腦袋,不吭聲了。

可還是介意,淚珠砸在少年背心上,都快洗破了的背心,薄薄一層,眼淚立馬燙著他肚臍。

他默了默,隨後帶了點不忿:“你聽他們放屁,你怎麼不是爺爺的孩子了。”

抬手摸摸小丫頭濕漉漉的睫毛:“你就是爺爺的孩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把人往懷裡一扣,有些無奈:“不許哭了。”

嶽佳佳就這麼在他懷裡重新睡著,薄毯全裹在她身上,寧放最後隻扯了一個角蓋著肚臍。

第二天,小娃娃醒的很早,一頭亂毛伏在床上,軟嘟嘟一團,瞧著沒睡好的哥哥——

那好像真的是夢,夢裡哥哥會好好跟她說話。

她分不清,大著膽子湊過去,挨著他,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刮在寧放臉上,他撓了撓,坐起來,小娃娃歪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問:“哥,哥哥,你昨,昨天抱我了嗎?”

寧放是徹底醒了。

沉沉看著嶽佳佳。

她咬著嘴巴,躲著他這樣鋒利的眼神。

害怕會被送走。

“再說一遍。”寧放淡淡道,“沒聽清。”

她真相信了,結結巴巴又問一遍。

心細細懸起。

寧放懶洋洋站在床邊,抬手敲她腦袋瓜一下:“做夢呢你。”

這就是他的答案。

小娃娃捂著頭想了想,也覺著是夢。

...

之後幾天,寧放見著寧山河都當沒看見,但不會再說什麼氣他的話。寧山河門兒清,約著唐老師和宋老師去辦手續。

從此,唐老師就是嶽佳佳的監護人,一直到她成年為止。

這會兒還沒趕上改/造,滿大街都是澡堂子,很多單位還有自己的職工澡堂。家家戶戶都是拎著個小籃出去洗澡,路上買根冰棍愜意地溜達回來。

唐老師高高興興領著小閨女去,這又是嶽佳佳短短七年人生頭一回進的地方。

滿滿都是阿姨,白花花的阿姨。

她不愛說話,生性靦腆,卻總有阿姨來逗她,摸她軟乎乎的臉蛋蛋,摸她肉嘟嘟的小屁股。唐老師一開始沒發現,把小閨女扔水裡泡成一顆紅草莓,再拎出來刷刷洗洗,搓掉一身汗泥,抱出來一枚粉嘟嘟的肉團子。

小丫頭不喊疼,可第二回就不願意去了,指著後院。

然後又傷心地垂下頭——

後院,爺爺的鴿子屋沒了。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抱一抱那些小鴿子。

嶽佳佳從前怎麼洗澡唐老師是知道的,夏天還能將就,到了冬天,零下的天氣,泡在澡堂裡暖呼呼的不比四麵透風的鴿子屋強?

可小閨女就覺著她的鴿子屋好。

自打嶽佳佳進了宋家,宋家就有一條鐵律——

男孩放養,女孩嬌養。

嶽老爺子的鴿子是葬禮後街坊鄰裡抓走的,留了錢,唐老師都給攢著。

宋老師是個很徹底的書生,釘木頭這種事他沒乾過幾回,外頭請了人,把鴿子屋修葺一番,成了小閨女的專用洗澡間。

...

胡同裡風聲起,先說他們夫妻倆心善,後來漸漸變了味道,說他們對嶽佳佳好是盯著老嶽留下來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