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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列車 惜禾 4434 字 1個月前

回來讓唐老師估分。

唐老師握著一支紅筆,相較於旁邊一身輕鬆打遊戲的兩個男孩,她顯得更緊張一些,她一題題對答案,打鉤,她是笑著的,打叉,她皺著眉頭看為什麼會錯,哪兒錯了,扣幾分。

萬幸的是,她皺眉的時候很少,甚至在看完作文特地誇了寧放一句:“臭小子,寫挺好。”

寧放吹了聲口哨。

嶽佳佳不敢進屋,在院子裡溜達,等唐老師宣布結束,她趴在窗台上冒出腦袋,端詳唐老師臉色,安心地跟著笑了。

6月25日,北城考試院發布了本一錄取線。

寧放和宋亦要考的學校都屬於提前批,早在考試前就報了誌願,錄取線一出來,唐老師長舒一口氣,宋老師上街買肉。

兩個少年都穩妥,沒見多高興,都盼著明天查分。

6月26日,分數出來了。

宋亦早在年初就拒絕了體育單招和高水平運動員考試,他通過留在一中的學籍參加了全國統一高考,因此,淩晨一點,林校長臥室的電話快被打爆了。

五分鐘後,宋家的電話也快被打爆了。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這一年的高考狀元十分神奇,是個在省體隊練了三年,突然回來考試的國家一級運動員。

他的名字叫宋亦。

很多人以為他為了擊劍放棄了學習,很多人以為他會在這場考試中失利,但他並沒有。

他用成績證明了一切。

一時間全省震動,報喜的花車走街串巷,停在五福胡同外,大紅花送進去,掛在了宋亦身上,報社、電台、網絡媒體,全都湧進小院,唐老師到底沒穩住人設,躲在廚房偷偷哭了好幾次。

任何成功的背後都是無法想象的付出和堅持,宋亦這一路並不是如傳聞那樣與生俱來,天才少年,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宋亦則很穩,遊刃有餘地配合采訪和拍攝,後來轉場到他平時訓練的地方取景,省隊大佬親自過來接待,甚至給記者們準備了紅封。

這還沒完,宋亦被樹了典型,在省隊通報表揚,發了好大一筆獎金,連帶著他的教練、生活教練、還有負責文化/部分的老師都有一筆獎金。

總的來說,就是宋亦給隊裡長臉了。

非同一般的長臉。

誰還敢說練體育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瞧!省狀元在我們隊!

宋亦!聽說沒?

藝術體操隊一幫人直呼神奇,嶽佳佳捧著手機立在屋簷下回短信,心有戚戚,說實話,她覺得自己給體育人丟份了,她就是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

她的手機裡,整個藝體隊都是這麼給自己定位的。

這世上,唯有一個宋亦。

寧放遠遠瞧著宋亦極有涵養地接待那些人,嘖嘖嘖地。

嶽佳佳幽幽瞅瞅哥哥,覺得要是換成他,能不耐煩地把人全轟走。

這事他乾得出來。

“瞧什麼呢!”寧放捂她眼。

瞧出來她的意思了。

她咯咯笑,求他:“我再看一眼!”

寧放裝著拗不過她,領進去打開電腦,屏幕上是查分係統,他的考號下是他的分數。

能在係統裡查到他提前批的錄取結果。

小姑娘還要再確定一遍:“真的沒問題吧?能考上吧?”

寧放皺眉頭。

她撒嬌拉他衣服:“哥,你說話啊!”

“問幾遍了都?不知道,這不還有麵試麼!考不上你養我。”

嶽佳佳自問自答:“恩,肯定沒問題的!”

第69章

6月30日, 寧放到公安大學木樨地校區參加體檢和麵試,整個流程需要一天時間。

最後麵試的時候,早已看過他資料的考官問他:“為什麼沒有參加保送考試?”

寧山河是一級英烈, 寧放可以享受待遇參加公安/部統一組織的考試, 達到最低錄取線就能被保送進公安大學。

他其實不需要過那座獨木橋,他有更容易的路可以走。

麵試的房間裡有一個國徽,正對著寧放掛在牆上。他不意外考官會問這個問題, 他並沒有思考太久, 答案從他拒絕保送考試的那一刻起就在他腦子裡。

他說:“我爸以前總說我考不上大學,他操心,想讓我混完高中去參軍, 我體格還行。”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考官們有些意外他的坦蕩,沒有催促。

“我想做給他看看。”寧放說, “我想讓他知道,他錯了。”

考官問:“你是賭氣嗎?”

寧放搖頭:“犯不著, 我和我爸從前賭氣的時候多著呢,沒必要他走了還這麼小心眼。”

考官問:“現在心情怎麼樣?”

寧放說:“挺好, 我坐在這兒就代表著我考上了。”

考官問:“你想成為你的父親嗎?或者說, 拋開這個因素,你為什麼要當警察?”

“我不想成為他。”寧放說,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當警察。”

他平靜地掃過麵前的考官們,最角落的一個女考官眼眶紅了。

他反問了一句:“是不是不夠精彩?我聽他們說的都挺蕩氣回腸的。”

考官們笑了:“好了, 你出去吧。”

...

郵差把兩封錄取通知書送到宋家那天, 小院再一次被人踩破門檻。

這一年, 公安大學在北城本地有85個名額, 按照成績從高到低錄取, 寧放排在第5名,他不會去想如果算上寧山河的烈士加分他能排第幾名,他從小到大就沒靠過他。

嶽佳佳避開那麼多人,躲在鴿子屋裡偷偷哭了。

出了那麼大事,有人徹底倒下,有人重新站起來,寧放選了一條所有人想不到的路,並且做到了。

有人敲門,小姑娘帶著哭腔:“等等。”

“等什麼,開門。”惡霸在門口說。

她拉開一道小縫,寧放一步邁進來:“哭什麼,我沒考上你才要哭。”

她捶他一下,小拳頭一點力氣都舍不得下,捶在他身上貓撓似的,他牽住手,拇指摩挲著,低聲哄:“不哭了,該高興,給哥笑一個。”

女孩露出醜兮兮的笑,笑著笑著又哭了。

寧放揩了下她眼尾,嗓子啞了:“甭招我啊……”

嶽佳佳看見他眼裡也有水澤。

他們就這麼看著彼此,聽見二大媽在外頭說:“這麼多小孩我就服小放,從前多渾一人呐,說考就考了!”

陳奶奶不高興:“什麼說考就考,哪兒那麼容易,你考一個我瞧瞧!我們小放吃苦,寒冬酷暑,我什麼時候過來他都在學習!你知道什麼啊!”

二狗媽:“我二狗要是能這麼懸梁刺股讀兩年,我這輩子就什麼都不求了。”

二大媽:“你二狗考的怎麼樣?”

二狗媽:“害,不提了!”

嶽佳佳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寧放說:“摸什麼呢,我沒哭。”

“我知道。”她在鴿子屋裡朝他笑,踮起腳小聲說,“哥,我覺得你好厲害,真的,這世界上你最厲害。”

...

一切塵埃落定,高三一班組織了一場畢業晚宴。

劉濤濤在電話裡哀求:“老大,您這回一定得來啊!猴子和林校長都來!你知道為啥?”

“不知道。”寧放瞧著對麵也在打電話的宋亦。

“因為你和學霸啊!”劉濤濤咆哮。

“哪兒?”寧放問。

“就咱們學校對麵那家,302,我給你留座兒!”

“我問問宋亦去不去。”

兩邊幾乎同時掛了電話,寸頭少年一揚下巴:“怎麼說?”

“去吧,好歹我也是一班的人。”

“成。”寧放很爽快。

到了晚麼晌天還亮堂堂,被太陽曬了一天的地板熱得能煎雞蛋,寧放衝了個澡和宋亦一塊出門,放假在家的嶽佳佳穿著睡衣朝哥哥們揮爪子。

寧放叮囑:“甭亂跑。”

宋亦說:“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寧放嫌棄:“你怎麼總是這招?”

宋亦走出去:“有用就成,不然你來?”

寧放:“來不了。”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他們並肩穿過胡同,最後一次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期間手機又響了幾回,寧放直接摁了關機。宋亦也沒接,靜靜瞧著天邊不肯落下的夕陽。

剛走到小人書店對麵就感覺不對勁,今天怎麼這麼多人?不是放暑假麼?

再走幾步,得,一中校門又被堵住了,全是本校生,腦子壞掉了,放假還往學校跑。

寧放:“我是真不懂他們。”

宋亦笑著:“估計來看你。”

寧放還沒來得及否認,就有眼尖的大喊一聲:“來了!!!”

寧放:“……”

宋亦哈哈大笑。

消息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全校學生盼了幾天了,早早等著,一看見寧放和宋亦所有人都炸了,歡呼尖叫響徹一中校園,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停下。

隔著一條馬路,寧放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青澀,稚嫩,成天吃飽沒事浪費時間,所以他難得顯得友好,站在那兒跟個花瓶似的讓人瞧。

不斷有人叫他們:

“學長!”

“老大!”

“放爺!”

“亦哥!”

“宋亦!”

寧放穿一條破破爛爛牛仔褲,一件閃片印花T恤,兩手拉起身上的T恤——

T恤上有一隻巨大的手,做了個peace and love的手勢。

對麵的小豆包們,跟著做了一模一樣的手勢。

他單手一揮:“回見。”

宋亦也微笑著和大家揮手道彆。

再見啦,一中。

...

劉濤濤是奉命出來接人的,今兒這倆缺誰都不成。

一見這陣仗,跟身邊的同學咆哮:“我特麼要服死他了!!!”

寧放聞聲回頭,挑著眉:“愣著乾嘛,帶路!”

劉濤濤同學滿心歡喜再做一回狗腿子,殷勤得像個小太監,叫寧放笑著踢他屁股一腳。

到了門口……

門口也不知怎麼的這麼多大佬,從校長到政教主任一溜站好,寧放喊了聲:“侯老師。”

政教主任麵無表情指了指他這不倫不類的打扮。

這要是從前,肯定是不讓他進門的,可今天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校長滿臉慈愛,笑著拍拍寧放肩膀:“進去吧。”

並且與宋亦非常官方地握手:“宋亦同學,恭喜你進清華。”

寧放懶得聽這些,先進去了。

劉濤濤留的座兒……非常科學。

寧放坐下來,朝學委飽含深意地笑了一下,說她:“喲,男人婆穿裙子啦?”

學委看他一個人進來,有些失望。

“後麵呢。”寧放說她,“沉不住氣。”

學委一團紙丟過來,不讓他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