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挑釁沒有令他憤怒,他隻是平靜地問:“對我有什麼處罰?”
“你想有什麼處罰?什麼處罰你都不怕是吧?敢爬牆?寧放我告訴你,我在這裡這麼多年就沒有一個人敢這麼乾!你到底出去乾什麼!!!”
他不說,隻表示無論什麼處罰他都接受。
“如果今天的處罰是讓你退學,你後不後悔!”任隊長氣急了。
寧放低著頭,靜靜想了想:“不後悔。”
他後悔的是不應該帶嶽佳佳出來,後悔讓她受傷。
“如果不退學,你就得被記過,一個公安大的學生在校期間被記過是什麼後果你知道吧?”
寧放點點頭,等於沒有了前程。
說來可笑,新年伊始,他還在計劃與嶽佳佳的未來,他想過自己成為真正的警察那天,就要把她娶回家。
現在,他可能當不了警察了。
“你還是不說是不是!”任隊長重重拍了拍桌子。
寧放的嘴是撬不開的,除非他自己願意。
有人敲門,任隊長跟出去交談了一會兒,再回來時臉色稍霽,說:“寧放。”
少年立正站好。
“你應該感謝你有一個好父親。”
寧放皺了皺眉。
對他的處罰下來了,全校點名批評。
口頭批評,加兩千字檢討。
沒有記過,沒有退學,看在他是英雄子女的份上。
“報告!”
“說。”
寧放問:“能不能給我一次假,我要出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寧放!!!”任隊長氣的臉都紅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妹受傷了。”
“據我所知你十一歲的妹妹正好好待在家裡,並沒有受傷。”
“我還有一個妹妹……”寧放啞聲說,“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第84章
北城這一夜下了好大的雪。
寧放在北體大學宿舍外站了兩個小時。
保安出來問他, 他不說話,於是保安室電話打到聶青這裡。聶青正在醫務室陪著嶽佳佳做理療,這裡可以看到外麵的情況。
嶽佳佳原本心不在焉, 聽見聶青講電話, 偷偷支起耳朵。
聶青說:“趕他走。”
嶽佳佳想站起來,不小心碰到患處,疼得嘶了一聲。
聶青回頭看她, 那是嶽佳佳看不透的目光, 看得她心驚膽顫。
“你過來。”聶青讓出窗口的位置。
嶽佳佳一瘸一拐過去,透過漫天雪花,看到了雪人似的寧放, 當場眼淚就下來了。
“想見他麼?”聶青問。
嶽佳佳不敢點頭。
“我可以讓你出去。”
嶽佳佳還來不及高興,就聽聶青說:“你現在出去, 跟他提分手。”
小姑娘怔了怔,隨即搖頭, 嚅囁著:“我不出去了。”
“你必須去。”聶青冷著臉,毫無憐憫, “如果你不分手, 奧運會也彆去了。”
嶽佳佳的眼睛因為荒唐而瞪大,她一直以為競技體育靠的是實力, 她是隊裡最有實力的, 她為此努力了多久老師是最清楚的。
“彆這麼看我,在你背著我偷偷談戀愛開始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怎麼, 不想去奧運會了?為了這麼……”
聶青斟酌了一下, 形容道:“為了這麼幼稚的感情?”
嶽佳佳突然覺得她不認識老師了, 她心裡的聶青不是這樣的。
她在這一刻領悟, 或許, 所有人眼裡的聶青都是這樣的,隻是她到現在才知道。
從來沒有幼稚的感情,每一段感情都不應該被詆毀。
嶽佳佳從小到大頭一次想反抗聶青。
聶青說:“我對你很失望。”
不是對普通隊員的失望,是拿嶽佳佳當半個女兒,被背叛後的失望。
這是一個能走到頂峰的苗子,聶青絕不會手軟,她此生必須拿到奧運會金牌,否則她失去的一切就沒了意義。
聶青看著寧放對嶽佳佳說:“警校生擅自離校是會被開除的,他連續兩天跑出來,你覺得後果是什麼?”
嶽佳佳不語。
聶青:“你還記得他是怎麼考上的嗎?是為什麼考的?你覺得他可以承受這個後果嗎?”
嶽佳佳攥住了拳頭。
她無比清楚地知道,儘管一開始是因為寧山河才報的公安大,但現在,當一個正直的警察是寧放的夢想。
從小到大,她沒聽他說過關於夢想的話題,他總是很忙,心裡有無法傾訴的憤怒,而現在,他會坐在窗邊,一杯水一本書,靜靜看上很久。
聶青看看表:“再晚他就回不去了。”
“他見不到你不會走。”
“當他變得一無所有的時候,會不會恨你?”
嶽佳佳已經長得跟聶青一般高了,她靜靜看著聶青。這樣近看才發現她已經不年輕了,她的眼角有了一些紋路,神態顯得有些古板和刻薄。
嶽佳佳心裡有答案,不會的,寧放不會恨她。
正因為這樣,所以她不能害他落入那樣的境地。
...
過了一會兒,寧放看到嶽佳佳被扶了出來,她拄著拐杖,走的不太穩,他想過去幫幫她,可他站了太久,仿佛成了一尊雕像,身體僵硬得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等女孩到了跟前,他才能緩緩抬起手,摸了一下她溫熱的小臉。
“對不起。”他滿是歉意。
他冰涼的指尖讓嶽佳佳心如刀割。
她不需要道歉,這是他們倆共同的決定,是他們共同犯的錯。
她啞聲道:“你先回去。”
“是不是很疼?”寧放垂眼看她的腳,“要養多久?能趕上奧運會嗎?”
一提這個,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這個人,自己都保不住還在考慮她。
“聶青為難你?”寧放低低問她。
“哥。”嶽佳佳推他,“你快點走。”
“我不走!”寧放緊緊握住她的手,“我要見聶青。”
嶽佳佳急了:“你不能在這裡!還想不想畢業?”
“你在這我走什麼走!她是不是不讓你去比賽?”寧放也發狠了,“她討厭的是我,我特麼能給她跪下,但她不能這麼對你!”
“寧放!”嶽佳佳甩開他的手,深深地,深深地看著他,輕輕說,“我們分手吧。”
寧放:“……”
他沒想到嶽佳佳有膽說那兩個字。
“所以,你選她是嗎?”寧放問。
說完覺得好笑,他最重要的人不要他了。
嶽佳佳已經說不清楚了。
她慢慢地點了下頭:“你走,立刻馬上!”
“嶽佳佳。”寧放這樣叫她,“你想清楚,走了我就不會回頭。”
少年的眼中沒了那些激烈的情緒,像是懸起了一把刀。
女孩艱難地轉身,被攙扶著往裡走。
“分手了,我就再也不會見你,不會跟你說話,你什麼都不是。”寧放的刀落下。
那抹身影越走越遠,寧放以為她會回頭,這一刻他是相信的。
但並沒有,嶽佳佳沒回頭,她咬著牙,齒關咯咯作響,一步一步,知道自己從寧放的人生走了出來。
她頭一回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難過是在爺爺的葬禮上,今天是第二回,當她說出分手時,整個人被撕開一樣疼,仿佛活不到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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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花落在寧放唇邊,他張著口,想說什麼,最終作罷。
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不知道怎樣麵對難過。
長大以後也依然無法阻止某些事的發生,沒辦法讓時間停下來。
嶽佳佳從醫療室的窗戶看出去,她的眼已經哭花了,狠狠揉了揉,貪婪地看著寧放,他明明那麼高大,此刻卻隻是小小的一抹身影,他立在燈下,立在大雪中,一動不動。
她的耳邊一遍遍回響著寧放的話,他說走了就不會回頭。
他不想走。
嶽佳佳嚎啕大哭,當著聶青的麵,再也不去隱藏什麼,顧及什麼,她很擔心他,覺得自己害了他。
走啊!
快走!
今晚的氣溫降至零下十度,普通人根本沒辦法在戶外待這麼久時間。
這時,聶青將手機放在了嶽佳佳手邊,她打開來,發現短信全被刪了。
她的心被刀捅成稀巴爛。
寧放很少說情話,他們的感情全在這一點一滴的日常分享中,現在全沒了。
...
宋亦睡覺沒有關機的習慣,電話響時他的舍友抱怨地嘟噥了一聲,他坐起來,聽見嶽佳佳在哭,從小到大,她很少這樣哭,從小到大,他很少這樣慌張。
“二哥!你勸勸他,你幫我勸勸他!”女孩的悲傷和痛苦穿過電話襲擊了宋亦。
宋亦趕到時,站在走廊上都能聽見嶽佳佳的哭聲。
聶青在門口質問他:“你也知道對不對?”
宋亦撇開眼。
“你進去吧。”聶青扶了扶額,“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宋亦旋開門,看到了崩潰的嶽佳佳。
她哭腫了眼,朝他伸手,她無比依賴他,她相信在這個地方,隻有他們是一國的。
她警惕地看了眼門口,飛快地小聲說話:“你告訴他……”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死死攥著宋亦的手:“就一年,哥你告訴他,一年後我就退役。”
“嶽佳佳。”宋亦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她倔強地皺了一下眉,不容反駁。
退役後,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如果說她對這段感情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他們從來沒有光明正大地牽過手,寧放在所有人麵前隻是嶽佳佳的哥哥。
她沒有辦法忍受沒有他的日子,沒有辦法被排除在他的人生外。
...
宋亦抱著一件羽絨服跑到門口,看見冰雕似的寧放。
他將衣服扔給他,寧放沒接,掉在地上。
“如果你繼續站在這裡,她就不能去奧運會。”宋亦開口道,“你知道一個拿不到冠軍的運動員會麵臨什麼嗎?你知道她有多想贏嗎?你很清楚她付出了多少才站在今天這個位置,寧放,離開她吧。”
宋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者說,是太久之前就想這麼做了。
寧放的血凍得沒有溫度,眼神也沒有溫度,他問宋亦:“你說這些話到底有多少私心?”
宋亦的眼眶紅了,他同樣質問寧放:“當年你應該也看出來我喜歡她,但是你問都沒有問過就把她搶走了,你有什麼資格問我?”
“各憑本事,你怨不了彆人。”寧放說。
宋亦難得這樣計較:“各憑本事?我告訴你,是我一直在退讓,是我主動放棄的,因為我拿你當兄弟。”
他帶著否定問寧放:“你有把我當兄弟嗎?”
這麼多年,他們頭一回把這些事攤開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