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就是那樣瞧著你的,這麼多年!”
寧放並沒有驚訝,因為他早就知道了。
他就是乾這個的。
他們雖是勁敵也是摯友,宋亦看懂了。
“你的心太狠了!”
寧放張狂道:“你敢告訴她當年你說了什麼嗎!”
宋亦抿唇不語,拳頭攥出血。
正因為無法說出口他才會覺愧疚,才會在今天來到這裡,對寧放低頭,勸他回去。
這幾年,他看到了從小到大最最孤單的嶽佳佳,即使他一直陪著她,如果不是那個人,就沒用。
“你告訴她,我不會去的。”寧放不想再說,準備走人。
“你當她為什麼突然退役?”
寧放站住。
“她腿傷了,消息被局裡壓下來,知道的人很少。”
寧放轉過頭,眼裡一片陰仄。
“你知道這對於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吧?她在退役前忍不住來找你,那天我陪她來的,可她最後什麼都沒說就走了,那時候,你要是在,她也不會那麼難。”
寧放垂下眼,看見腳尖的塵土,他心裡有仇,卯著這股勁活了五年,拚了命努力。
世界冠軍為國爭光,他保衛國家,他不比誰差。
他也不會輕易動搖。
宋亦在他身後喊:“最起碼她還是你妹妹,過幾天的聽證會我希望你能陪在她身邊。”
...
第二天,寧放頂著爛掉的嘴角被喊到領導辦公室泡茶。
這樣子一看就是打架了,但沒被抓到現場,所以領導也不問,讓他寫兩千字檢討。
寧放當天就把檢討交了,起因經過全沒有,單就自己覺悟不夠思想動搖這樣的片湯話塞滿兩張紙。
他如今也是領導手裡的香饃饃,舍不得罵,這茬就過去了。
另一邊,宋亦躲了兩天沒躲過,被嶽佳佳堵在了公寓門口。
她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他有挨打的時候,永遠都是他和寧放把人堵在胡同裡一頓揍,小時候皮,長大就沒再動手過,宋亦後來連籃球都不打,就是怕手受傷。
誰能把他打成這樣?
嶽佳佳不需要想就知道。
“你們……”
“沒事兒。”宋亦捂她眼睛。
“要不要去醫院?”
“真沒事兒。”
嶽佳佳惦記著,從宋亦那出來就往車站跑,廣場上沒有寧放的身影,她不知去哪兒找他,隻能等在上回去過的警務室,站在台階上,腳尖一踢一踢的,每次有大塊頭經過都跟猢獴似的抬頭看,眼睛大大的,臉上透著機靈勁。
太漂亮了,叫進出的警察叔叔們都好奇,熱心腸問一句:“姑娘,有事啊?”
“我找人。”
“找誰?幫你叫出來?要不你進去等?”
嶽佳佳搖搖頭,也不肯說找誰。
寧放撿了個錢夾交到警務室,嶽佳佳被人擋住了,他起初沒在意,經過時停下腳,扭頭看著她。
“找我的。”寧放對同事說。
她很意外,他居然會主動認她。
同事滴溜溜看著他,滿眼都是:你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招人的毛病。
寧放沒解釋,揚了揚下巴,同事隻好先進去。
...
上次其實很匆忙,這次嶽佳佳才算是將寧放看了清楚。
他的眉眼不再是年少的感覺,多了一份凜冽和嚴肅,小時候他像母親比較多,現在,他更像寧山河。
他的眼神很堅毅,充滿了信仰和忠誠,不笑的時候很陌生,很難將他與曾經的那個少年聯係在一起。
他的褲腳束在戰靴裡,嶽佳佳默默打量,確定他真的長高了。
最後,她的視線對上寧放%e8%83%b8口,看到了他的警號,那是寧山河的警號。
“說話。”寧放催促。
嶽佳佳看著他的嘴角,小聲問:“為什麼打架?”
他不語。
“你們是兄弟,如果為了我,沒必要。”
“兄弟?他不是我兄弟。”寧放說。
這話聽在嶽佳佳耳朵裡難受極了,他誰都不認了。
小姑娘飛快低下頭,藏起發潮的眼睛,寧放居高臨下看著她,驀地說:“跟我進來。”
他跟同事打了聲招呼,直接把人帶到後麵的休息室,休息室裡有一張桌子,分開對麵坐,寧放像在審犯人,一雙眼犀利得讓人不敢直視,卻不說話,就這麼沉默地看著她。
一會兒後,嶽佳佳突然領悟過來他的意思。
他在等她說。
她開始絮絮叨叨說自己眼前的麻煩,在此之前,她誰都不願意說,覺得清者自清,但現在,她很願意跟他說。
“是,是我的隊員……”她開頭不順暢,卡殼了。
寧放捏著鼻子忍著讓她重說的念頭,給她找了瓶水遞過去。
嶽佳佳抿了口,繼續:“她叫譚婧,今年才16歲,發育關。”
她說到這兒,寧放什麼都懂了。
“我現在不能見她,不知道她是第幾次這麼乾,也不知道她的藥是從哪弄來的,如果她一直這麼做,很可能牽連到我。首先我是她的教練,其次她這麼多次都瞞過了教練組這說不過去,還有,這件事太大了,必須要有人出來擔責。”
“你有嗎?”寧放驀地問。
“我沒有!我沒有教唆她服用違禁藥!”
相較於她的激動,寧放則很平靜,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嶽佳佳看懂了,也平靜下來。再大的委屈也抵不過他這一眼,隻要他相信她就夠了。
寧放提了個問題:“你和她關係怎麼樣?她把你拖下水能保住自己麼?”
一個是隨時能被人接替的教練,一個是獨一無二拿金牌的苗子,該保誰一目了然,就看這人說不說真話,有沒有良心。
嶽佳佳不願意做這種假設。
但她不語,基本就是答案了。
寧放忍不住刺她:“你這點心眼玩得轉誰?”
她摳了摳手指,抬頭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他,反正從小到大早就習慣了。
寧放說:“這事我幫不了你。”
嶽佳佳這輩子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無力的話,很悵然。
他在她心裡一直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他是她頭頂的天,現在,她突然意識到,從小到大,他一直隻是個平凡普通的男孩,他用儘全力為她頂起了那片天,當敵人強大到無法想象,他則失去了他的“超能力”。
寧放緩緩站了起來,椅子咿咿呀呀響,他往外走,又停下,突然問:“後不後悔?”
你選的東西背叛了你,後悔嗎?
時光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明明都過去這麼久了,但分手那天說的每一個字,在嶽佳佳腦子裡都是那麼清晰。
她一時說不出話。
“你走吧。”寧放意興闌珊。
“今天打擾你了。”嶽佳佳站起來,卻沒走。
寧放沒有躲開她的目光:“以後彆再來了。”
“我來是想替亦哥道個歉,我不知道誰先動手,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先去找你的。”
“道歉?你是他什麼人替他道歉?”寧放嗤了一聲。
“他是我哥,我有資格作為家屬來道歉,但是你也打他了,你可以向我道歉,我會代為轉達,原不原諒是他的事。”嶽佳佳挺直了腰杆。
寧放笑了,笑得很可怕。
“還要,我要告訴你,我不後悔,因為你和宋亦會為了我的每一點進步高興,當你們誇我的時候,我總是感到很幸福。我是孤兒,你不知道這些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寧放磨了下後槽牙。
嶽佳佳覺得可笑:“這條路是我用什麼代價換來的,我怎麼可能後悔!”﹌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寧放點點頭:“行,這麼多年,得你一句真話不容易,難為你那些年和我這樣的人處在一起,委屈了。”
嶽佳佳:“……”
寧放:“走吧,愣著乾什麼?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以後彆再見了。”
女孩捏著拳頭,眼眶紅了:“你就知道欺負我!”
嶽佳佳一直知道寧放是個心狠的人,最知道怎麼往她心裡紮刀子。
寧放心裡煩躁,上前一扯,把人帶到門後死角,用力壓住,手從她裙擺探進去,粗糙的手套磨疼了她的皮膚,他咬著牙:“這才叫欺負!你特麼再敢惹我試試?”
他們離得太近了,近到嶽佳佳能聞見他剃須水的味道,比意識更早蘇醒的是身體,她的身體很懷念他。
她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個真正的男人了,他變得那麼好,叫失去他的人無比遺憾心痛。
寧放將她的安靜當成了服軟,退開一步,沉沉睇著她,手指上全是那股子軟糯滑嫩的感覺,他狠狠在褲子上蹭了一下,僅僅是幾秒的接觸,卻鑿開了封存已久的欲望,他壓著火氣,拉開門走出去。
嶽佳佳追上去攔住他:“我也問問你,你後悔嗎!”
寧放撥開她,什麼都不願再說。
...
虎子出差回來給兄弟們帶了點吃的,一下車就趕緊提過來,門口撞上低頭出來的嶽佳佳,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疼了吧?我……”
在看清嶽佳佳的臉以後,號稱鐵豹突擊隊嘴皮子最碎的人不會說話了。
他突然變得很激動,又怕嚇著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寧放出來摳著脖子一摟,把人拖走。
“我的娘!!!”虎子低吼,“她,我,欸你知道麼我……”
寧放直接把手套塞他嘴裡堵住。
“我靠!你手套多久沒洗了!要死啊!”虎子呸呸呸,留意到大姚高深的目光,兩人一對眼,湊到一塊說悄悄話。
大姚:“剛那姑娘,找放爺的。”
“我知道!”
大姚:“你怎麼知道的?”
虎子:“一下子說不明白,然後呢?你說說後邊的事。”
大姚:“沒了。”
虎子:“啥?”
大姚:“聊了一下就出來了。”
虎子:“真是浪費時間!走了走了,我趕緊去追追,要個簽名。”
大姚跟了幾步:“啥簽名啊?”
虎子:“你們這幫糙老爺們真是沒品味!!!”
他剛追出去幾步,後領就被寧放拽住了。
...
嶽佳佳也同樣被人攔住了。
攔她的是位故人,隻是變化有些大,她險些沒認出來。
“我來派出所取點材料。”梁燕一身警服,剪了短發,膚色是常年在室外曬成的小麥色,看起來很颯爽,眼睛裡有和寧放一樣的東西。
那是忠誠和信仰。
嶽佳佳突然想到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麵,那時,她偷跑回來想和寧放私奔,被他氣跑了。
梁燕笑著:“你還和以前一樣。”
說完搖搖頭:“不,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嶽佳佳動了動嘴巴,小時候還乖乖喊姐姐的,現在卻叫不出口,她回頭望了一下,發現寧放拽著他那個娃娃臉同事麵無表情站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