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夏天那麼熱,整張臉被汗蟄的快毀容了才作罷,從此,他很少笑,去哪兒都板著臉,小崽見了他,三米開外就開始嚎。
難得,跟前這個被寧放撿回來的小胖子沒怎麼怕,哭雖哭,卻知道拉著警察叔叔的手。
“叫什麼名字?”寧放問他。
小崽打了個哭嗝:“嘉嘉。”
寧放一愣。
“警察叔叔我叫嘉嘉。”小崽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胖嘟嘟的小肚皮,愛哭的眼睛,一模一樣的名字……
某人抿著唇角望了望天——
還沒完了?紮堆來?
同事見他這樣,以為他煩小孩,忙牽走:“我幫他找媽媽,你走吧。”
於是寧放走了。
等他巡了一圈回來,那孩子還在哭,哭得都快脫水了,揪著自己散開的長辮子,埋怨給他紮辮子的女特警:“你紮的不好看!嗚嗚嗚嗚我要媽媽QAQ!”
女同事都快崩潰了,問寧放身邊的大姚:“你說這是不是個處女座啊?來來來,你有孩子,你來試試吧,我哪會?我自己都是短頭發!”
大姚忙擺擺手:“可彆,我兒子打小剃光頭。”
“那怎麼辦啊?他媽也是心大,孩子都不見了還能上車,正往回趕呢!”
大姚一臉慈父表情哄:“小朋友,不哭啦,叔叔給你買氣球好不好?”
小崽:“……哇嗚嗚嗚嗚嗚QAQ,要紮起來嗚嗚嗚嗚……”
大姚一臉受傷,問寧放:“要不去檢票口找個女同誌?”
隻聽寧放歎了口氣,伸手:“我來吧。”
大家都愣了。
他朝女特警勾勾手:“梳子。”
女特警呆呆遞過去:“你?行不行啊?”
他沒多說,把小崽抱到腿上,槍上了保險,摘下手套,問小崽:“有沒有皮筋?”
小崽抬高肉嘟嘟的手臂,手腕上套著一個奧特曼頭繩。
寧放咬在嘴裡,把他的頭發通了通,然後一把攥住,架勢十分嫻熟,整個梳高了以後問小崽意見,小崽點點頭,不哭了。
就看他隨意撥拉了一下,好了,那條奧特曼頭繩在他指尖可聽話了,幾下就捆得緊緊的。
都是手藝活,但他紮頭發和玩槍的時候很不一樣,握著槍,他整個人是一把鋒利的刀,現在,他柔軟得叫人有些不適應。
大姚鼓掌:“沒想到你還有這手呢?這叫啥?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女特警:“昨兒你追詐/騙/犯的時候我都怕你把人揍了回頭告你違/紀。”
寧放不在意地說:“小時候幫我妹紮了好幾年。”
“璿兒有你這個哥哥真幸福!”
“另外一個妹妹。”寧放說著,遞給小崽一顆糖。
他看這小胖是個可造之材,問:“編辮子不?”
小崽乖乖點點頭。
於是,沒一會兒,寧放把那條老鼠尾巴分成了三條麻花辮,甩在腦後特彆好看特朋克。
兩個小時後,這孩子的媽媽回來了,以為孩子會被嚇著,沒想到人家特美地給媽媽展示自己的辮子,指著寧放:“警察叔叔給我編的,可好看啦!”
再兩個小時,寧放收到了這家人送的錦旗。
可他沒怎麼高興,這晚睡得並不安穩,陸陸續續做夢。
夢裡有個眼睛大大的小娃娃,一點點小細毛,爺爺給她紮條紅頭繩她能高興好久,小心翼翼從窗台探出腦袋,看著去上學的哥哥們。
後來夢見他站在院子裡給小姑娘紮頭發,往她的麻花辮上纏一朵粉紅色蝴蝶結。
夢境的最後,是他站在冰天雪地裡,所有人都在勸他走,可他不想走。
那股恨意驚醒了寧放,他滿頭冷汗坐起來,兩秒後才反應過來那一切隻是夢。
特警隊宿舍一排小床,大家都睡得很熟,透過淺灰色窗簾可以看到外頭已經翻出魚肚白,他無聲下了床,獨自去樓下跑步。
...
很快又到了周末,寧放牽著防暴犬巡邏一圈,並沒有什麼異樣情況,也並沒有那個穿裙子的女孩。
他收回目光,靜靜站在那裡,突然聽見旁邊的長椅上,一個小姑娘嚎啕大哭。
寧放腳邊的警犬吠了一聲。
他扭頭看過去,看見那個孩子已經站了起來,舉著手機邊哭邊說:“我不相信玫瑰會這樣!!!”
那身板,手長腳長,應該是剛比賽完,一張臉猴屁股似的,頭發緊緊盤在腦後,露出一個大腦門,外套下是一雙白色連褲襪,父母在旁邊勸也勸不住。
女孩說:“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你不要亂說,玫瑰不是這樣的人,你這樣我就跟你絕交!!!”
寧放戴著墨鏡,辯駁不清真實表情,牽著警犬開始下一輪巡邏。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他將屏幕調到最暗,上網刷了一下/體育新聞,頭版頭條——
藝術體操奪冠熱門譚婧爆出興奮劑醜聞,剝奪比賽資格。
寧放登入了很久沒有上去過的論壇,氣氛比從前激進許多,有些偏執的想法讓他覺得自己老了,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思維了。
運動員藥檢不過關和教練有什麼關係?一大堆人上躥下跳卻不敢指名道姓。
【一朵花當初不就是空降麼?還說什麼傳承,多的是有資曆的教練,怎麼就輪到她了,黃毛丫頭路走偏了,敢慫恿隊員乾這種下作勾當。】
【你怎麼知道不是tj自己做的呢】
【這麼大的事,肯定裡應外合的,自己能做?上麵沒人指示我不信。】
【退一萬步,就算沒她的份,這事她也有責任,搞不好得下課。】
【話說她當年就是搞掉她恩師上位的吧?我聽說他們師徒後來有點反目成仇的意思。】
【臥槽!居然還有這種內情!】
【nq走的莫名其妙,再看看一朵花,21歲的總教頭,特麼全世界也沒幾個吧?】
寧放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刷到後麵沒什麼新鮮的,把電腦扣上了。
...
周二,明明是個豔陽天,突然陰風陣陣,大姚笑:“不知道是哪位大羅神仙要渡劫。”
寧放驀地說了句:“老子眼皮跳了一上午。”
話音剛落,就看見遠處走過來個人。
警察看人都是看家的本事,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天天站上十幾個小時,什麼妖魔鬼怪一眼就能知道,但那人卻不屬於他們雷達範圍內需要關注的對象。
他很高,穿一件寬鬆的襯衫,頭發很柔軟,整個人看上去很清爽又正直。
他走到執勤崗旁邊,在寧放跟前露了個臉,卻沒打擾他工作。
大姚撞了一下寧放:“找你的?”
寧放麵無表情:“不認識。”
大姚想想,還是朝已經往外走的那個人追過去,敬個禮,問:“您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宋亦請他代為轉交一張字條,上麵是附近一個咖啡廳的地址。
大姚回來把紙條塞寧放口袋裡,自言自語:“我覺著他有點眼熟,嘶——我在哪兒見過……”
寧放執勤結束後有幾個小時候自由時間,晚上十點歸隊。
那張字條他撕了,換了件衣服騎車過去。
單位裡很多人都買了小車,他卻不喜歡四輪,覺著沒有兩輪的暢快,過戶了寧山河的車牌,工作兩年後給自己買了一輛二手寶馬摩托車,最便宜那款,還養了一隻小型博美,沒事就喜歡背著狗滿城兜風。
他穿上警服人模人樣,脫了警服和從前沒什麼區彆,還是五福胡同裡打架最厲害的那個,夏天喜歡簡單的T恤,衣服上的圖越炸裂越喜歡。
他就這麼騎到咖啡館,推門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宋亦,這地方寧放不喜歡,舌頭打了個響:“出去說。”
這是五年來寧放第一次見宋亦。
第一次跟他說話。
他們三個人,很有默契地做到了不同時回家,或者說,是漸漸都不回家了。
說不清那個小院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會帶來痛苦。_思_兔_網_
第90章
咖啡館背後有條小胡同, 寧放兩手插兜靠牆:“說吧。”
“佳佳出事了,她……”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寧放打斷了他。
宋亦沉默地看著寧放,這五年, 他變了不少, 不管是樣貌還是氣質,唯獨犯渾的時候還是老樣子。
“這話你敢再說一遍嗎?”宋亦推了他一下。
寧放低頭看了眼被他碰過的地方,臉色更差:“你再動一下試試?”
宋亦問:“你都知道了吧?”
寧放不應聲。
“這次不是小事, 你去看看她行嗎?”
寧放看著他, 看著看著笑了,笑意很冷,說:“宋亦, 你丫腦子沒病吧?”
宋亦:“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
“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五年前你怎麼說的?恩?你不是巴不得我離她遠遠的麼?你倆不是好了麼?要我做什麼?我特麼是狗啊招招手就巴巴兒過來?”
“……”宋亦攥著手,“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
“我們沒在一起。”
“不關我事, 不想聽!”
“你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意味著什麼!現在情況對她很不利,如果離開國家隊, 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是她自己選的!”
“她選了你!”宋亦低吼,眼睛充血, 說出藏了五年的秘密, “她選了你!”
“你說什麼?”
“她怕你被處分才提分手。”
寧放暴怒:“說什麼屁話!她是為了她自己跟我分手,甭在這兒顛倒黑白!”
“有句話我當時沒告訴你。”宋亦說, “她讓你等等她, 她說比完奧運會就退役。”
這番話在寧放腦子裡飛快地過了一遍,他聽懂了, 像是卡著哪個點, 他的身體立馬就有了行動, 一拳砸在宋亦肋骨下。
宋亦被打的倒退兩步, 捂著胃好一會兒沒起來。
“我不想讓你毀了她, 所以沒說。”宋亦低著頭,難受的臉都紅了。
“你是怕我毀了她還是搶走她?宋亦,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虛偽。”寧放的%e8%83%b8口起起伏伏。
宋亦忽然躥起來,給了寧放一拳,砸在他臉上,嘴角立刻破了。
寧放撲過去把宋亦摁在地上,宋亦一個翻身坐在他身上,寧放在警校的巴西柔術是滿分,宋亦是個玩劍的,兩人一時不分上下,拳拳到肉,臉上都掛了彩。
這場架五年前就該打,滯後了五年,兩人都沒留手。
正因為沒保留,心裡的怨氣、年少的糾葛全撒乾淨,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宋亦怒吼:“這些年,她一直偷偷來看你!她知道你的脾氣,沒敢讓你知道,你還記得她小時候有多喜歡小公園的秋千吧?但她一次都沒靠近過,就隻會巴巴兒